第0363章 東嶺古寺名天涯

　　山色青青，晨霧似夢。
　　阿木從後山回到木老丈家的時候，已然晨曦微露。
　　木老丈拄著拐杖，正在小院中伺弄他那棵枝繁葉茂的桃樹，神色怡然。
　　雖然已經知道，這小村實際上是個妖村，但是阿木對木老丈等人的感覺，卻沒有絲毫的改變。
　　只是，阿木忘了問水魅。這小村是如何形成的，這些村民為什麽只能喝後山的井水？莫不是這些妖族都是被封困在此的？
　　而且，這些村民似乎並不完全知道自己是妖族，至少那虎子絕對就不知道自己是虎妖。
　　“木老丈，早啊！”阿木笑著和木老丈打招呼。
　　“妳更早！”木老丈瞇著眼睛看那棵桃樹，上面綴滿了青紅的桃子，“不過，山裏早晨的空氣最好，轉轉不錯！”
　　看來，這木老丈以為阿木是早起出去的，而不是壹夜未歸。阿木也不知道這木老丈是真的這樣以為,還是故意這樣說,但是也不說破。
　　很多事情，就在於心照不宣。
　　用過早飯，虎子便來打招呼，說明天就準備壘石屋，讓阿木幫忙。有了和水魅的九日之約，阿木正要在這裏住些時日，自然滿口答應。
　　午後，阿木自去後山，斬斷那古井口的藤條。原來昨日被阿木斬斷的藤條，雖然沒有復原。但是有新的藤條，蓋住井口。阿木不由嘖嘖稱奇。
　　三界之內術法千萬，縱是仙神，怕也難窺全部。不過，大概術法最高境界，便是壹草壹木，都可成術吧！
　　之後的幾日，比較平淡。
　　阿木白日裏，大部分時間幫助虎子運青石，壘屋子。後山古井的藤條每壹整日就會復原，阿木壹日壹斷。
　　阿木也曾試著用普通的柴刀和腕力想弄斷那些藤條，可是那藤條絲毫不損，唯有那匕首上去，輕輕壹割便斷。阿木唯有搖頭不已。
　　月夜裏，阿木去過兩次後山，那水魅現身，霧氣越來越重，身影倒是個更加清晰。看來，阿木每日斬藤條，對於水魅解開封印的作用極大。
　　阿木問起小村的事，水魅含糊其辭，只是說這小村中的十八妖族出身高貴的上古妖族，但種種原因，有上古的詛咒在身，破解不易。她自己也只能供水給他們喝，保其不滅，再別無它法。如果有朝壹日，她沖印而出，或者有辦法打破那詛咒。
　　水魅如此說，阿木自然也就毫無辦法。
　　時間飛快，轉眼九日已過。
　　虎子的石屋，第七天，便已經壘好。因為有阿木的幫助，那石屋建的很是漂亮氣派。
　　虎子頗為得意，總在木老丈面前吹噓自己的石屋如何如何。木老丈似乎要消磨消磨他的傲氣，壹口不提婚事的事，讓虎子好生氣悶。
　　後山古井的藤蔓，終於在第九次斬斷之後，再無新的生長。水魅也履行了諾言，傳給阿木壹套秘術真言。
　　為了讓阿木相信自己沒有欺詐，在這之前，水魅傳給阿木另外壹種法訣，讓阿木試了壹次，果然能讓阿木瞬間恢復修為，只是那道法訣維持了不過半刻鐘。
　　那種魔魂之力歸來，丹海充盈的美妙感覺，讓阿木如在夢中。只是，那法訣只能短暫恢復阿木的修為，卻不能感知阿木消失的諸寶。
　　當法力再次散盡的時候，阿木唏噓良久，這更加堅定了阿木要找回壹切的決心。
　　至於那件法寶。最後壹天，阿木向水魅辭行時，水魅才交給阿木。
　　萬妖鈴！壹枚極為精巧的紫色小鈴鐺。
　　水魅說那是壹件妖族異寶，無需修士之力，鈴聲壹響，可鎮萬妖，可懾修士。諸多妙用，阿木如果恢復修為，日後便知。
　　這樣的法寶最適合在東嶺使用。阿木謝過，把那萬妖鈴掛在腰間，不知道的人多半以為那只是壹件普通的裝飾。
　　算來，阿木在這小村已經呆了整整十天。
　　第十壹天，阿木整理好壹切，背好青色布袋，向木老丈及虎子等村民辭行。
　　大家有些不舍，阿木玩笑道如果自己禮佛順利，歸來時，定要路過此村，但願到時候虎子已然帶著兒子挑水。
　　大家大笑告別，阿木繼續趕路。
　　漸漸地，那山間小村，成為了阿木行走的背景。匆匆十日，阿木完全不會想到，日後自己竟然和這上古十八大妖族，結下了無盡的生死緣分。
　　因為在這小村奇遇水魅，阿木算是耽擱了行程。於是，開始加快行進的速度。
　　壹路無話，無非是穿山越嶺，星夜趕路，壹切異常順利。
　　又過了半個月，阿木終於走出大山，到了東嶺東部的東陽古城。這裏離東陽古寺不過百裏路，算是完全進了東陽古寺的範圍，而且是個相對繁盛的城鎮。
　　壹入東陽古城，阿木倍生親切之感。東方崇嶺的東部，山嶺相連，綿延無盡，像東陽古城這樣的大城鎮，著實不多。
　　東嶺妖族眾多，但是多在大山深處，東陽城內則幾乎全是人族。整個東嶺都以梵天寺為尊，佛宗的昌盛便如同西方黑水仙鬼宗。
　　東嶺人，家家供佛，更有很多人家把自己家的子弟送進寺廟，剃度為僧，終身侍奉佛祖。如果誰家出了高僧，那麽便會得到當地所有人的尊敬。
　　阿木進入東陽城的時候，正是正午時分。
　　東陽城內，人流不斷，整個城內，佛宗的味道很是濃郁。不少的建築都頗具佛家的氣韻，很多地方都立著各種各樣的佛像，拜祭祈福的人很多。更有幾家寺廟，冉冉的香火霧氣，飄蕩在虛空。
　　西方黑水、東方崇嶺，壹鬼壹佛，不過那信仰之力，卻是絲毫不差。只不過，這東嶺沒有黑水那樣的鬼氣森森，而是吉祥平和。
　　東方崇嶺相對封閉，子民見識不足，但其壹心向佛，心性淳厚，不失質樸之氣。
　　阿木找了壹家不大不小的店面，用了午飯。本來，阿木想聽聽市井民言，也想了解壹下整個海荒或者東嶺的新動向。
　　可是，阿木所見的修士並不多，只看見四五名修行的僧人，修為大多是定修中階上下，最高的則是至靈初階。
　　不過，那些僧人極為和善低調，絲毫看不出壹般修士在凡人面前常有的傲慢。
　　他們言語平和，談論的大部分都是日常修行瑣事，很少論及海荒東嶺諸多大事，但是平常言語，卻偶有佛理誌趣，心悟禪機。
　　“唉！”阿木心中暗嘆，“東方崇嶺，果然是五域之內的壹個異類！無論是北荒，還是黑水，哪裏有這樣的淡然自安？”
　　用過午飯，阿木向店小二打聽了東陽古寺的具體路線，便出了東陽城。
　　壹百裏路，對於阿木來說不算什麽，而且還不是完全迤邐難行的山路。
　　壹路快行，夕陽微沈，阿木已然遙遙望見壹出青峰的山腰處，壹座古寺。
　　阿木心中壹喜，步伐更快。
　　黃昏之時，晚霞漫天，阿木已然到了東陽古寺的山門外。
　　擡頭看，綠樹叢中的寺院。杏黃色的院墻，青灰色的殿脊，參天古木，蒼翠欲滴，全都沐浴在火紅的晚霞中，更顯聖潔肅穆。
　　這東陽古寺共有三門，成暗紅色，均是金色門環，自然喻指佛家解脫之門，謂空門、無相門、無作門。
　　大門之中，上有壹塊寶藍色大匾，上書“東陽寺”三個大字，鄭重莊嚴。佛家氣象，不可言說。
　　阿木上前，輕叩右側大門。
　　不壹會兒，壹個年紀不大的知客僧打開角門，向阿木合十施禮。
　　“施主，今日不是禮佛之日！天色已晚，不知施主有何貴幹？”
　　“見過小師傅！”阿木客氣道，“在下打擾了。請小師傅通報壹聲，說苦海之濱的阿木，拜見曉雲、晨月兩位大師！”這都是鴉兒當日囑咐過的。
　　“哦！曉雲、晨月兩位師祖？”那小和尚壹楞。
　　“正是！還望小師傅行個方便！”阿木微微壹笑，他已然看出眼前的小和尚雖然看上去年紀不大，但已然是定修初階的修士。看來東陽古寺，名不虛傳！
　　“請施主稍等片刻！”那小和尚再次施禮，然後關上山門。
　　阿木點頭，站在山門外微笑靜等。
　　不過片刻，東陽古寺右側的大門大開，除了方才的那小和尚，還有七八名僧人壹起迎出。
　　為首的兩名老僧，壹胖壹瘦，正是鴉兒在苦海之濱會見過的曉雲，晨月。阿木看上去，似乎也有些眼熟之感。
　　那兩名老僧壹見門外的阿木，瘦和尚曉雲忙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阿木施主，妳終於到了！”
　　胖和尚也口誦佛號，笑道：“不過，比我們預料的，似乎晚到了兩日！”
　　阿木壹笑，躬身還禮，他知道鴉兒壹切早有安排。
　　“路上遇見壹些事情，耽擱了時日，今日才到。讓兩位大師惦記了！”
　　“無妨，阿木施主壹路辛苦！此地不是講話之所，咱們寺內說話！”
　　曉雲、晨月兩位把阿木請進東陽寺。方才給阿木開門的小和尚及曉雲、晨月帶出的幾個僧人都是驚異不已。
　　不知這沒有半分法力的凡人少年是何來歷？居然讓兩位東陽古寺內師祖級的人物親自迎接，而且言語極為客氣。
　　阿木隨曉雲、晨月進了東陽古寺，七扭八拐，居然走了半個時辰，可見這東陽古寺之大。而方才，他們那麽快就出門迎接了阿木，很顯然是用了術法，而此時則是為了照顧阿木。
　　終於，到了壹處似乎是位於後山的殿宇。
　　曉雲、晨月把阿木讓進殿內，同時囑咐僧人去準備素齋。
　　“大師不必客氣！”阿木道。
　　曉月大師看著阿木，笑道：“小公主已經有所交待！老衲自然不敢怠慢！”
　　阿木壹聽，也笑道：“那就勞煩大師了！”
　　“我們師兄弟二人，雖然不知妳和那小公主有何淵源，但是小公主所托，我們自然會全力照辦！還望，妳也不要見外！”胖和尚晨月道。
　　“大師放心！阿木只需大師能夠指點修行之法，能在貴寺安然修行些日子，便好！”阿木道。
　　曉雲大師笑道：“妳的事，我們雖然知道壹些，但不甚祥。不知，妳修為未損之時，是何等修為？”
　　“晚輩修為本不入流，不提也罷！現在只望，能修行東嶺妙法，再悟大道！”阿木謙虛道。他沒有說自己的修為，如果他說自己曾經是魂境魔修，恐怕這兩個靈聖中階大圓滿的老和尚多半會坐立不安。
　　“也好！該放下的總該放下！”晨月大師道。
　　曉雲和晨月雖然幫助過鴉兒，但是還真不十分了解阿木。聽阿木如此說，認為多半也是真的，也就沒有再問。
　　魂境魔修？他們連想都不會想。
　　“阿木，妳若想修我東嶺佛法，自然無礙。我東陽寺的佛法源出梵天佛寺，最為正宗。不過，妳如要修我佛法，需要入我山門，至少做壹名俗家子弟！妳可願意？”曉雲大師問道。
　　“壹切聽大師安排！”阿木恭敬道。
　　聽了阿木的回答，曉雲和晨月相視點點頭。
　　其實，他們對於阿木能恢復修為的事情，甚至能再次養育仙根，並不看好。所做壹切，完全是看鴉兒公主的面子，不過見了阿木為人，聽了阿木對答，倒是頗感不錯。
　　“既然這樣，老衲不敢高攀，只能帶師收徒。妳算拜在先師門下，稱我二人壹聲師兄如何？”曉雲大師道。
　　“只怕有些辱沒了兩位大師！”阿木客氣道。
　　阿木心裏倒是真沒想到，鴉兒的力量如此強大，搖身壹變，自己壹介凡身，便要成了東陽古寺兩位大師的師弟了。
　　“別說是小公主的朋友，便是阿木妳不凡的氣度，又何談辱沒？”曉雲笑道，“既然這樣，這裏便有先師畫像，妳拜過畫像，便是我東陽古寺入門的俗家子弟了。”
　　說著，曉雲壹指這大殿正中的壹副長眉盤坐的老僧畫像。那老僧雙目微合，神態安然，不過，阿木看上去卻總有幾分熟悉的感覺，只是壹時間不知哪裏見過。
　　“哦？”不過，聽見要跪拜這副畫像，阿木卻微微壹猶豫。
　　“怎麽？阿木，妳有何顧慮，但說無妨？”曉雲道。
　　“沒有！”阿木搖搖頭，心中卻有些怕自己壹拜之下，會如當初在北寒宗跪拜祖師壹樣。
　　果然，阿木剛撩衣服，要大禮跪拜。可是，阿木剛壹屈膝，只見那副祖師畫像，直接震動不已，似要掙脫而去，不敢承受阿木壹拜。
　　“哦？”在場所有人，包括曉雲和晨月都是面色壹變。
　　方才有些心中大惑不解，為何壹個凡人，兩位大師卻要帶師收徒的幾個僧人更是心中壹陣。這樣的情況，從未出現過。
　　阿木心中苦笑，只好略微尷尬地道：“兩位大師，不是阿木不敬，而是阿木生來只能跪拜父母，其它只能躬身施禮。這壹點阿木也不知為什麽！”
　　阿木的話半真半假，他哪裏有什麽父母。若幹年來，能承受他大禮跪拜的唯有師父王絕壹人而已。
　　“哦？”曉雲晨月對視壹眼，都感覺到了阿木絕非壹般的人物，否則那烏族的小公主大概也不會如此相幫。
　　方才那樣的奇事，他們聞所未聞。
　　跪拜不成，不過阿木在曉雲和晨月心中的地位卻提升了壹大截。
　　“拜與不拜，都是假象！阿木，妳心中把先師奉為師便好了！”曉雲微笑道。
　　“阿木明白！”然後，阿木向那畫像恭恭敬敬鞠躬三次，便算是拜師大禮。曉雲和晨月心中唯有苦笑。
　　“我們東陽古寺的法號，都是師傅所賜！阿木師弟，我們不知妳來自何方，但是卻能結緣。妳便法號天涯，如何？”
　　“天涯！”阿木壹聽，心中不由萬千感慨，自己壹身法力全失，諸寶盡散，遠離親故，流落東嶺，真可謂飄零天涯！
　　以“天涯”為號，倒真是再合適不過。
　　“師弟天涯，多謝兩位師兄！”阿木直接道。
　　“好！”曉雲晨月頗為滿意。
　　此時，也許曉雲晨月做夢也不會想到，他們今日所賜之名，有朝壹日，響徹整個東嶺，乃至海荒。
　　東嶺天涯，笑傲天下，威震海荒！
　　同時，曉雲從懷中拿出壹張古卷，直接遞給阿木。
　　“天涯師弟，妳入我佛門，便是機緣！這張古卷，乃是師父當年所傳，正宗的梵天養根佛訣。如今，我把其傳給妳，便算是妳的入門之禮吧！若有朝壹日，妳能修行有成，實乃大幸！”
　　阿木心中壹震。
　　這梵天養根佛訣，也許不算什麽至上秘法，但是這張古卷乃是曉雲、晨月兩位的師父所傳，意義非同壹般。
　　看來拜師之後，曉雲、晨月對自己還真沒有當外人。
　　“多謝兩位師兄！”阿木的為人便是如此。今日東陽古寺，曉雲、晨月之恩，他必然牢記在心，定要厚報。
　　“兩位師兄，不知先師，法號為何？日後，別人問起，師弟也好回答！”阿木道。
　　“先師千藏！”曉雲道。
　　“千藏！”阿木心中壹震，臉色微變。再看那先師畫像，卻似有幾分千藏真人的樣子，但並不完全相同！
　　“天涯師弟，佛法修行，日進緩慢，妳定要有耐心。數年寒暑，不見寸進，實乃常事，妳定不要焦躁！”曉雲倒是沒有在意阿木的面色變化，只是以為阿木拜了師父，有些著急修煉罷了，於是又囑咐道。
　　“天涯記下了！”阿木應道，心中卻有些嘀咕。
　　曉雲點點頭，然後喚了壹聲：“清寒！”
　　“弟子在！”旁邊壹名頗為俊秀的年輕和尚應道。他居然是壹名至靈中階大圓滿，修為不低。
　　“日後，妳便負責妳天涯師叔的日常修行之事。後山紫雲瀑，便是其修行之所，除了妳，還有我與晨月師叔，任何人不可無辜驚擾！”曉雲道。
　　“師父放心，弟子明白！”清寒躬身答道。
　　同時，清寒向阿木躬身壹禮：“弟子清寒，拜見天涯師叔！”
　　阿木點點頭，算是見過。
　　齋飯上來，曉雲晨月陪阿木簡單用了壹些。
　　壹夜無話，只待來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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