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4章 下山

　　慷慨赴死並不難，難的是解決危難。若慷慨赴死就能解決危難，那危難早就解除了。
　　神諭司司座嘆道：“我知道妳心裏對君為有些不滿，不過死者已矣，就不要再怪他了！”
　　卞青豆搖頭道：“我沒有怪他，老師，對不起，我沒能帶回師叔的遺體。”
　　神諭司司座道：“那不重要，我想君為也不看重這些。”
　　卞青豆暫且放下心裏那些復雜難言的情緒，問道：“老師，您接下來有何打算？”
　　神諭司司座沈聲道：“這壹戰已經不可避免了，那就準備轟轟烈烈的打壹場吧！”
　　“明天我會親自前往大營，散播神的榮光，鼓舞將士們的士氣。我這個神諭司司座，想來還是有些用處的！”
　　何止有些用處，神諭司司座被稱為是最接近神的人，最為信徒們頂禮膜拜，若是神諭司司座親自前往軍營鼓舞士氣，壹定會起到難以相信的作用。
　　卞青豆微微振奮道：“老師，我和您壹起！”
　　神諭司司座回過頭來，深深的註視著卞青豆道：“青豆，明日妳就下山去吧！”
　　卞青豆怔道：“下山？老師要我下山去做什麽？”
　　神諭司司座沈聲道：“不做什麽，讓妳躲開這場戰爭！”
　　卞青豆沈聲道：“老師，青豆絕非怕死之人，雖只有微薄之力，但是青豆也願意留下來與橘山共存亡！”
　　神諭司司座沈聲道：“我知道妳非膽怯之人，但是妳不能死，妳必須活著，所以我才要妳下山離去。”
　　“妳忘了我曾跟妳說過的話嗎？若是橘山被攻下，妳要收攏神殿的殘余勢力，茍延殘喘也罷，改弦易轍也罷，總之，讓橘山，讓神殿能夠活下去。”
　　卞青豆眼圈都紅了，微微咬著嘴唇叫道：“老師！我不走！我要和您壹起死戰到底！”
　　神諭司司座有些悵然的語重心長道：“有時候慷慨赴死容易，茍延殘喘才難。讓妳下山而去，是將重擔擔在了妳的身上，妳才這麽年輕，余生卻要負重而行。”
　　“老師真有些不忍，但是其他人都做不到啊，只有妳做到，所以，青豆，不要怪老師狠心。”
　　這仿佛就是訣別，卞青豆的眼淚從臉龐滑過，喃喃道：“老師！”
　　神諭司司座揮手道：“去吧，去吧，回去收拾壹下，明天天壹亮就下山去吧！”
　　“記得，無須報仇，無須記恨，也不要想著重振神殿的光輝，妳要做的就是生存下去！”
　　說到最後，神諭司司座又笑道：“當然，那不過是最壞的結果，也許，我軍將士們奮勇抗敵，擊敗了敵軍，到時候妳就可以重回橘山了！”
　　卞青豆壹臉掉著眼淚，壹邊連連點頭道：“嗯，嗯！”
　　“去吧，去吧！”神諭司司座揮手道。
　　卞青豆抹了抹眼淚，狠心向下走去，走了幾步回過頭來，期盼道：“老師，您畢竟是尊貴的神諭司司座，他肯定也忌憚，不敢殺了您，您，您，神殿還需要您！”
　　神諭司司座笑道：“我知道，我的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保全神殿。”
　　卞青豆連連點頭，這才下山去了，既然老師這樣說了，那她心裏就存有希望。
　　望著下山去的弟子，神諭司收起了笑意，他心裏明白，這就是訣別，是永別。
　　敵軍壹旦攻上橘山，最不可能放過的人就是他這個神諭司司座。他身份尊貴受到無數信徒的頂禮膜拜，而且他是天下頂尖的高手，大周皇帝怎麽可能放心他這樣的人存活於世？
　　離開了山頂，壹路向下走來，雖然已經是夜裏，但是山上卻仍然喧鬧，只是這喧鬧不同於往日，卞青豆感到了壹絲悲涼的意味。
　　熟悉的景，熟悉的人，或許都將毀於戰火，永遠消失！
　　世間為何要有戰爭呢？為何不能人人和平相處？卞青豆的心裏十分感傷，有些孤獨的向自己的小院走去。
　　房間裏十分素凈，陳設簡單，恐怕很難有人相信這是神諭司司座親傳弟子的居室。
　　幾身換洗的衣物，壹把長劍，就這麽簡單。
　　卞青豆提著長劍和包裹爬上了房頂，將長劍放在身側，枕著包裹怔怔的望著繁星出神。
　　小時候，她常常躺在屋頂仰望夜空，月光和星光流淌在身上會讓她覺得那就是神的光輝。
　　那時候，師兄總在壹邊取笑她。
　　她已經忘了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就不在仰望星空了，先是師兄忙的團團轉，後來她自己也忙的團團轉。
　　如今，師兄已經不在了。
　　上壹次躺在屋頂上仰望星空是什麽時候？
　　記起來了，是在大周的京城，在那個小院的屋頂上，收到老師的來信，讓她無論如何將唐寧帶來橘山。
　　那壹夜她躺在屋頂上滿腹愁緒，感嘆造化弄人。
　　天漸漸涼了。
　　卞青豆向往常下山壹般，輕輕的合上院門，將長劍和包裹掛在馬上，牽著馬向大道上走去。
　　她並沒有再去拜別老師，只是回首望了壹眼山頂上的神殿，老師就在那裏，神殿在晨光下熠熠生輝。
　　卞青豆的目光掃過神諭殿，掃過裁決殿，掃過奉神殿，掃過每壹棵樹，掃過每壹朵花……
　　別了！
　　卞青豆牽著馬緩緩向山下走去。
　　下山的路上不斷有神官恭謹的行禮，只是他們的臉上帶著壹絲迷惘和忐忑。
　　這些神官不知道卞青豆為何下山，或許以為她是有什麽任務。其實她只是下山去找壹個地方，等壹個結果。
　　唐寧並不知道卞青豆已經下山而去，此時他正十分高興的聽著侍衛們的稟報。
　　荒族大軍已經逼近橘山，荒族先壹步派人來到了大營覲見。
　　唐寧吩咐侍衛宣他們進來，對左右笑道：“荒族大軍終於來了，大戲終於要開鑼了！”
　　橘山之戰終於要開始了！在場的將領們聽了心裏仍然有些激動，這壹天終於等來了。
　　明月笑嘻嘻的問道：“皇上，我心裏倒是有個疑問。”
　　唐寧詫異道：“什麽疑問？”
　　明月笑嘻嘻的問道：“若是在戰場上遇到了卞青豆，到底殺呀還是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