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沒臉沒皮

　　金殿之上，站著百余位官員，卻成了李慕的個人表演。
　　因為太過安靜，他的聲音在殿內不停的回蕩。
　　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這些以前被百官所默認的規則，被他赤裸裸的擺在臺前，足以令朝堂上的所有人羞愧汗顏。
　　百官沈默，書院無聲。
　　李慕繼續說道：“說什麽妖國鬼域，魔宗四夷，這都是妳們的借口，在座的諸位比誰都清楚，大周的問題不在外邊，而是在朝廷，在這金殿之上！”
　　李慕的聲音回蕩，字字誅心。
　　大殿內沈寂許久，女皇威嚴的聲音，才從簾幕後傳來：“李愛卿的話，眾卿就在這裏好好想想，半個時辰之後再退朝。”
　　簾幕之內，有腳步聲響起，逐漸遠去，應該是女皇從殿後離開了。
　　不壹會兒，梅大人從殿後走出來，給了李慕壹個眼神，李慕跟著她從後殿走出。
　　大殿之內，壹片靜謐。
　　吏部侍郎臉色黑的像鍋底，六部九寺中，曾經在他手中吃過虧的官員，臉色也不太好看。
　　幾大書院的副院長和教習，壹言不發的離開。
　　眾官員面面相覷，殿內沈寂許久，才有人長嘆壹聲，說道：“這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楞頭青啊……”
　　有壹人開口之後，大殿內壓抑的氣氛，被徹底引爆。
　　“他可真敢說！”
　　“呵，六部九寺，四大書院，被他罵了壹個遍，陛下都沒這麽罵過我們。”
　　“這種人做禦史，大家以後恐怕沒有好日子過了。”
　　“三句話不離陛下聖明，英明神武，胸懷天下，無非就是想通過維護陛下來獲取恩寵，他還能表現的再明顯壹些嗎？”
　　“真不要臉啊，本官以前還以為神都令張春已經夠不要臉的了，沒想到，張春和他比，差遠了……”
　　開口的官員，毫不掩飾對李慕的嫌棄和厭煩，但也有壹些沈默的，臉上露出思忖之色，像是真的在琢磨他剛才說的話。
　　朝廷是有問題的，他們平日裏對這些問題視而不見，今天被人赤裸裸的指出來，便再也不能無視了。
　　書院的問題，六部的問題，朝中官員結黨的問題，自文帝之後，百姓的念力越來越少的問題，被李慕毫不猶豫的捅了出來。
　　刑部侍郎周仲站在人群中，嘴角劃過壹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李慕並不知殿上的情形，他已經遠離了紫薇殿。
　　梅大人和女皇身邊的貼身女官引他到另壹座殿內，那殿中的壹張桌子上，已經擺滿了美味佳肴。
　　李慕怔了壹下，問道：“這是？”
　　梅大人道：“陛下特意讓妳用過午膳再走。”
　　早朝之後，能在皇宮享用午膳，這可是高的不能再高的待遇了。
　　李慕也沒有客氣，剛才在大殿上唾沫橫飛，他早就渴了，拿起桌上的酒壺，給自己倒了滿滿壹杯，壹飲而盡。
　　這壺中的似乎不是酒，而是某種果飲，其中竟然還含有濃郁的靈氣，壹口下去，抵得上李慕吸收半塊靈玉。
　　他自己坐下之後，看著站在壹旁的梅大人和那年輕女官，說道：“妳們不要站著，坐下來壹起吃啊……”
　　梅大人搖了搖頭，說道：“妳吃吧，這是陛下特意賞妳的。”
　　她們不願意，李慕也不再勉強，宮裏規矩多，她們兩個肯定比他要懂。
　　梅大人想起壹事，指著那年輕女官，對李慕道：“她叫上官離，是陛下的貼身女官，也是內衛統領之壹，宮中的內衛，都歸她統領，妳在殿前當值，也算她的手下，妳以後有什麽事情，可以找上官統領。”
　　上官離對李慕起初的那壹點偏見，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淡淡的看了李慕壹眼，說道：“以後叫我頭兒就好。”
　　李慕對她抱了抱拳，說道：“見過上官統領。”
　　上官離瞥了他壹眼，徑直離開。
　　“頭兒”這個詞，對他有著特別的意義，李慕不會隨便稱呼。
　　這位上官統領，頂多比他大上幾歲，居然也有第五境的修為，壹定是因為女皇貼身女官的緣故。
　　女皇陛下這麽大方，能成為她的貼身小棉襖，平日裏必然可以得到很多好處，年紀輕輕，就能晉級造化，遲早有壹天，李慕要取代她的位置，成為女皇陛下比她更貼心的棉襖。
　　梅大人走到李慕身邊，問道：“妳和阿離有過節嗎？”
　　李慕搖了搖頭，說道：“我是第壹次見她，但早朝之前，她看我的眼神，似乎不太友善。”
　　梅大人知道這其中的原因，說道：“可能是因為那時候還不熟悉的緣故的，大家都是陛下的內衛，妳又是她的手下，以後相處的日子還多，慢慢就熟悉了。”
　　上官離離開之後，殿內的氣氛就好多了。
　　李慕笑著對梅大人道：“梅姐姐，妳坐下壹起吃吧，這些東西我壹個人吃不完，而且我還有些問題要問妳，妳站著，我坐著，說話也不方便……”
　　梅大人只好坐下，問道：“妳有什麽問題，問吧。”
　　李慕想起剛才朝堂上女皇孤立無援的場景，問道：“陛下在朝中，難道沒有自己的心腹？”
　　梅大人道：“自文帝時始，大周官員，除禦史外，都出自四大書院，哪怕是皇帝，也不能違背文帝立下的規矩，四大書院出身的官員，在朝中抱團結黨，只要這壹條規矩不廢除，陛下便很難擁有心腹，最重要的是，陛下根本無意皇位，她也不想培養心腹，要不是這三年來，新黨舊黨之爭，實在太過分，已經影響了大周百姓的念力，阻礙了帝氣的凝聚，陛下根本不會理會他們……”
　　李慕想起來，梅大人曾經說過，女皇之所以會成為女皇，其實非她所願。
　　她只不過是周家為了奪朝，而推出來的壹個過渡。
　　若是她真的有掌權之心，即便是有書院的牽制，以她的實力，也足以鎮壓整個朝堂。
　　在這個世界，什麽勾心鬥角，陰謀詭計，在實力面前，都不值壹提。
　　這也是為什麽女皇明明姓周，但繼位之時，卻沒有遇到什麽阻力，甚至連蕭氏皇族都默許的唯壹原因。
　　李慕好奇問道：“陛下日後是想傳位給蕭氏，還是周氏？”
　　梅大人搖頭道：“這件事情，恐怕只有陛下知道，我們就不要多問了。”
　　她看向李慕，說道：“妳的膽子比我想象的大得多，大部分人，初次上朝，面對百官，連站都站不穩，更不可能像妳這樣，指著他們的鼻子罵，剛才妳總算是為陛下出了壹口惡氣……”
　　李慕壹點都不在意，說道：“我身後有陛下，我怕什麽？”
　　梅大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放心吧，只要妳對陛下忠心如壹，陛下是不會虧待妳的。”
　　李慕對女皇的維護，是建立在她不會虧待自己的情況下，只要女皇不虧待他，他自然能保證對她的忠貞。
　　像是朝堂上拍馬屁，維護她的形象，這都是小意思，以後李慕會用實際行動告訴她，只要靈玉管夠，他能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女皇賞賜的佳肴，李慕沒有吃完，臨走的時候，還給小白帶了些水果糕點。
　　梅大人道：“我送妳出去吧，這裏距離西宮很近，不能亂走，若是冒犯了先帝的妃子，陛下也會很難辦……”
　　李慕被梅大人送出後宮，途徑紫薇殿時，正好看到百官從殿內走出來。
　　李慕走在後面，看到張春的身影，連忙道：“張大人，等等我……”
　　聽到身後傳來的熟悉聲音，張春的腳步更疾。
　　李慕飛快的追上張春，說道：“張大人，走這麽快幹什麽……”
　　張春連忙道：“別別別，李大人，妳以後不要叫我大人，受不起，真的受不起……”
　　殿中侍禦史，只是七品，張春現在已經是五品官，再說，李慕的這個身份，只有在早朝的時候才有用，平時他還是神都衙的捕頭。
　　不過，既然張春這麽說，他也不勉強，說道：“老張，妳怕什麽？”
　　張春看著他，驚愕道：“妳是真傻還是裝傻，妳剛才在朝堂上那麽壹鬧，以後這神都，哪裏都容不下妳了，妳不怕他們，我還怕被妳連累……”
　　李慕道：“我要他們容我做什麽，只要陛下容我就行了。”
　　他瞥了張春壹眼，問道：“而且妳以為，妳現在躲著我，還有用嗎？”
　　張春仔細想了想，意識到他和李慕早就是壹條繩上的螞蚱，嘆了口氣，問道：“妳剛才消失了這麽久，難道陛下單獨召見妳了？”
　　“這倒沒有。”李慕搖了搖頭，說道：“陛下讓我在後宮用過午膳再走，我用完膳就出來了……”
　　“午膳？”張春舔了舔嘴唇，問道：“皇宮的午膳怎麽樣，豐富嗎，幾個菜？”
　　李慕道：“挺豐富的，三十多個菜，那靈酒也很好喝，壹口下去，酒香包裹著靈氣……”
　　張春喉嚨動了動，轉過頭，說道：“聽說宮裏禦膳房，手藝不怎麽好，我還是喜歡娘子做的家常飯菜……”
　　李慕感同身受，說道：“我也喜歡娘子做的飯菜……”
　　張春楞道：“妳有娘子了？”
　　李慕點了點頭，說道：“在陽丘縣時，妳見過的，就是雲煙閣的柳姑娘，只不過她還在北郡，要過些日子才會來神都。”
　　張春對那名漂亮的雲煙閣掌櫃印象深刻，嘆了口氣，說道：“怎麽什麽好事，都被妳遇到了……”
　　李慕深受李肆教導和熏陶，說道：“女孩子，只要放下臉皮，還是很容易追到的。”
　　張春想到他剛才在殿上的表現，點頭道：“妳維護陛下的時候，是挺不要臉的……”
　　然後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望向李慕，目光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