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7章 心理

　　刘叔，这个名字从元元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是咬牙切齿的，只不过，他依旧是笑着说出来的。
　　而且元元的声音有些说不出来的讽刺。
　　大家都听的出来，不用想也知道，元元很恨那个刘叔，毕竟，是那个刘叔出卖了他们，如果那个刘叔不出卖他们，或许，元元他们早就跑出了这个小县城，也不会被瓦解的这么彻底。
　　其实我的想法不以为然，我认为，那个刘叔，或许救了他们。如果没有刘叔的出卖，元元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回头。
　　但是，说实话，我也很讨厌那个刘叔。只要是卧底，我都没什么好感。
　　记得看无间道的时候，我看见了去土匪窝当警察的卧底，然后出卖了自己身边的那些对自己很好很好的兄弟，虽然是为社会除暴安良，但是我依旧很恶心这样的人，不知道为什么。
　　记得小朝说过，如果我当了警察，让我去做卧底，我一定最后卧底警察。
　　大家都笑了笑。不过，这句话，也说出来了大家的心声。
　　我们好像都很讨厌卧底，不管你是正义的，还是邪恶的，都对卧底没有好感。
　　出卖自己的兄弟。是一种很恶心的行为。
　　果然，飞哥在一边很直接的说出来了我内心的想法，“我认为，你不应该怪刘叔，相反的，你还应该感谢他，你说不是吗？”接着飞哥深呼吸了一口气，“尽管我也很恶心这个刘叔，不过你不得不承认，是他解救了你，要是你还在那个圈子，不能出来，你这辈子就真的完了，不是吗？”
　　元元笑了笑，“感谢？你让我感谢他？感谢一个出卖了自己二十年的大哥，感谢了一个把自己所有的兄弟，全都送上绝路的人？感谢一个畜生吗？”
　　飞哥点头，“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的，你这么大人了，我跟你说，也没有用，一切，全都看你自己的。我没有说别的角度，我只是说，对于你的角度来说，这样挺好的。你可以洗心革面，可以重新做人。”
　　元元摇头，“如果不是他的出卖，我们早就逃脱了这个小县城，我们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我们还可以继续来的，我们不一定就是那个输的。”
　　飞哥笑了笑，“如果真的那样，你或许，现在也没有机会回头，你或许，这辈子，就这样彻底交代了。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这些，你是个明白人，在社会上这么久了，很多事情，你也应该看的很清楚了。”
　　元元沉默了会，然后叹了口气，“哎，或许吧。”
　　我有些压抑的抽了口烟，然后看着元元，“刚才，就真的，那么难受吗？”
　　元元点了点头，“反正，那感觉，如果给我机会，我宁可自杀，都不愿意成天这么熬着，真的，我话说到这个份上，你们就想，会有多么难熬吧。总之，这辈子，你们都不要碰这些东西。”
　　“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们，你的毒瘾这么大，你就是说你没有什么毒瘾。只是偶尔溜冰而已？”
　　元元有些无奈，“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份信心。对自己下意识的就想躲避些什么。所以飞哥问我的时候，我就随便说出来了。我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的难熬。一次都这样了，那要我去戒毒所，后果我都不敢想象。”
　　“去了戒毒所，那里会有正规的设备，人家都是有经验的人，一定会有办法帮你戒除的。”
　　元元笑了笑，“如果真的有用就好了，可是我们有个朋友，从戒毒所呆了一年，受了无数罪。现在还在里面呢，我跟他不熟，我进这个圈子的时候，他就进了戒毒所了，结果到现在了，他依旧在戒毒所。还没有出来，你说，那里跟监狱一样，什么都没有，也没有自由，让我去那呆着，你说我的性格，会不会疯。”
　　“所以，你打心里，就没想过要去戒毒所，你只是想骗过我们几个，让我们真的相信，你只是有些毒瘾，偶尔溜冰，是吗？”
　　元元看了眼飞哥，然后说道，“我也不清楚。”
　　飞哥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也知道，所以，你不用不清楚，你很了解你自己的自制力，如果我们几个不看着你，你没准，自己就又跑了。你根本没有想过要进戒毒所，不是吗？幸亏今天晚上你毒瘾发作了，让我们见识了一下，让我确定了，你不是简单的溜冰，这也更加让我下定了要送你去戒毒所的信心。所以，不管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但是作为对你来说，那里，是对你最好，最有帮助的地方，如果你再不去，那你就毁了，彻底毁了。”
　　飞哥接着顺手拿出来一支烟，点着了，“你今天怎么着都行，反正毒瘾也刚发作完，但是明天上午，你是一定要跟我去戒毒所的，你别反抗，你在反抗，你一个也折腾不过我们五个的，除非你敢下狠手，把我们几个都杀了。”
　　元元抬头，笑了笑，“那你把我也说的太畜生了。”
　　“毒瘾发作了以后，你会顾及到这些吗？”
　　元元愣了一下，“应该不会吧。”
　　“不会？”飞哥笑了笑，“真的发作了，真的到了那个地步，你什么事情都会做的出来的，你信吗？原来一个在我那里看场子的小子，自己毒瘾发作了，做出来的丧尽天良的事情多了，我只是不想说，或许，你自己亲眼见过也没准，这个东西，有多么害人，你会不知道？发作起来，会做什么，你会不了解？”
　　元元摇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这些东西，真的不能碰。真的不能碰”接着元元又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使劲摇了摇头，“不能碰，不能碰，碰了后悔一辈子。一辈子啊。”
　　旭哥跟着说道，“那你当初还碰。现在后悔，早干嘛了。”
　　“现在也不是很晚。”臣阳叹了口气，“明天好好的跟飞哥去戒毒所，那就行了。”接着臣阳继续问道，“当初，怎么就开始碰了呢。”
　　“好奇心杀死人，我刚才不是说过吗。如果碰了，真的后悔一辈子，你们体验不到那种钻心的疼痛。”接着元元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我不应该成这样的啊。”
　　飞哥叹了口气，慢慢的走到了元元的边上，伸手就搂住了他。元元靠在了飞哥的肩膀上，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起来。现在元元给我的感觉，好像真的有些精神不正常，我看着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神情恍惚，动作举止怪异，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曾经许多年前，这个胖子还站在我身前，然后伸手指着那个欺负我的人，“六儿，给我揍他，有什么事，我担着。”想想那会，在看看现在靠在飞哥肩膀上哭泣的胖子，打心里，真的有些难过，时间，真的好可怕。
　　我头一次看见元元哭的这么撕心裂肺，给我的感觉，非常的震撼。
　　我脑子里回忆着我们一起的那些时光，真的很难受。
　　我靠在一边，越想越发愁，发愁了，就喜欢性的顺手点着了一支烟，抽了几口，接着。我自己突然想起来了点什么，看着一边的旭哥很着急的问道，“死秃子去哪儿了，我一直跟你说这些，突然忘记了死秃子了，你们不是应该在一起的么？”
　　旭哥吓了一跳，然后推了我一把，“你有病啊，吓死我了，这么激动干嘛。”
　　“不是，刚才光忙元元的事情了，死秃子去哪儿了。”
　　“你现在想起来问了。”臣阳冲着我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一进屋子就得问呢，谁知道你没问。”
　　“你们没在一起？”
　　旭哥摇头，“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死秃子接了个电话，然后就很着急的走开了，也没有说去做什么。反正元元这边的事情也忙完了，他就走了。”
　　“他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说去干嘛了？”
　　旭哥“嗯”了一声，“不知道这个小子最近在忙什么。神神秘秘的。”
　　我叹了口气，“他可别再跟元元走上同一条路。”
　　“不可能。”旭哥跟着说道，“死秃子，心里有谱儿的。”
　　“但愿吧。”接着臣阳跟着说了句，“有时间，得问问他，问问这个秃子，最近都在忙什么。”
　　“你问你媳妇不就得了。”
　　“我媳妇也不知道，他说死秃子老不回家。他们家里也没人管他。毕竟那么大了，还是男孩子，家里根本不管。”
　　“算了，算了，先别管那些，先看看眼前这个吧。”
　　接着我们几个，又把目光看向了在飞哥肩膀上哭泣的元元。
　　我有些郁闷，看着元元在飞哥肩膀上哭泣了很久，他慢慢的停止了哭声，接着他靠在了沙发边上，眼睛依旧红红的，“你们说，我是不是有毛病，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什么都无所谓，一会儿又什么都害怕，一会儿又后悔。你们说，我是不是要疯了。”
　　我叹了口气，“好了，别想那些了。”
　　元元摸着自己的脑袋，“我到底也没有想通，为什么，你说刘叔跟赵想20年的感情了，怎么可以说出卖就出卖呢，我一直想不通，你不知道刘叔对我有多好。你真的不知道。我住院那会，一直是刘叔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我一直都把他当成我的亲叔叔一样。怎么突然就把我们都出卖了呢，怎么说出卖就出卖呢？”
　　“好了，好了，别想了。别想了。”
　　元元摇头，“我怎么可以不想，我当初晕倒在了赵想脚下以后，就没有了知觉，等着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在医院了，我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了刘叔，他让我跟他叫刘叔，他冲着我和蔼的笑，然后跟我说，放心，有我在这，你什么都不用怕，接着这个刘叔，每天都会来医院看我，照顾我，给我买吃的，一到吃饭的时候，就会有人给我来送吃的，都是刘叔让的，我开始一直以为，救我的，就是他。只不过，我每次问他，他都什么都不说，说我出院了，自然会有人来。就这样持续了将近一个星期，我要出院的时候，刘叔对着我说，今天我的救命恩人就要来了。”
　　元元又点着了一支烟，“我以为，救我的人，会是谁，谁知道，看了一眼，才知道，原来是个胖子，而且是出奇的胖。这个胖子走到我边上，对我说，小伙子，好了吗？我点头，好了。他说，以后有什么想法么？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我就说，我想跟着您，给口饭吃就好。赵想说他是混黑道的，让我好好想想，在要不要进来这个圈子，如果进来了，就不能随便出去了，如果不进来，就让我走。我当时特别特别的感动，后来想了想，既然他救了我，那我就跟着他吧，从那天起，我就跟着赵想走到了一起。就这样，我就上了这条路，呵呵。”
　　元元笑了笑，“赵想对待手下的人，很好，而且是非常好，我们成天就是呆着，就是玩，什么都不用干。只是偶尔去打架，收钱，办事，赵想说什么，那就做什么。也没有人管，日子过的也确实挺潇洒的，想找女人了，金凤里面的那些，随便找，也不用花钱，一起吃个饭就好了。”
　　“然后呢？”
　　“然后？元元想了想，但是他吩咐的事情，一定要办好，如果办不好，那惩罚也是很严重的。赵想是一个很公正的人。”
　　“公正？你们这个，也分公正？”
　　元元点头，“自然是了。”
　　“他还会惩罚？”
　　“嗯”元元叹了口气，“而且一惩罚的时候，好像就是变了一个人，非常的狠。”
　　“有多狠？”
　　接着元元看了我一眼，“当初你在贝天，有一次看见我，我浑身是伤，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吗？”
　　我点了点头，“赵想打的？”
　　元元笑了笑，“嗯，我办事，没办好，所以，挨打，正常。跟着赵想，他一直赏罚分明，所以，虽然有时候挨打，但是也没有人说什么，所有人都一样。”
　　“那冰，是赵想让你们接触的吗？”
　　元元摇头，“其实关于这个，赵想虽然不反对，但是也从来不提倡我们接触这些东西，他自己，也从来不接触这些。我记得有一次，他牙疼的要命，而且是超级的疼，连睡觉都睡不着了，而且连着疼了三天，最后我看实在没办法了，我找人给他弄了点冰，让他吸一口，吸一口，就不疼了。可是他就是忍着不吸，说什么，都不吸，最后，愣是给抗过去了。”
　　飞哥笑了笑，“看见了吧，连那个大胖子，都知道，这些东西不能沾，你们还非要沾。”
　　元元叹了口气，“我去的时候，里面就有人已经开始溜冰了，而且里面的男女关系很乱，经常乱搞，他们都说溜了以后，做爱很爽，反正还有免费的小姐，我开始也是一直不用，任他们怎么说，怎么爽，可是有一次，那个女的都吸了点，然后说让我吸，我不想被她看扁，再加上我对于这个，一直很好奇，所以我就试了一下，结果也是果真很爽。开始，我还没有什么太大的瘾，我一直想着，偶尔一次，偶尔一下，没什么事，也不会上瘾，我一直这么想，一直就这么偶尔一次两次的，到了后面，越来越不能自拔。然后开始尝试别的，什么海洛因，什么病毒注射，各种体验，体验那一时的兴奋与舒适，最后，就彻底染上了毒瘾，也就不是偶尔了，刚开始，我本来想着要把这个东西彻底戒除掉的，可是后来发现，我真的没有那么大的自制力，加上周围的人，很多都在吸，我也就想开了，再往后，也就顺其自然了，其实我尝试了很多次，要戒的，而且，我各种方法全都想过了，可是最后依然不行。”接着元元笑了笑，“真的，开始两次真没什么，但是确实很爽，可是之后，就是无穷无尽的痛苦，欲罢不能，这一辈子，很可能就这么毁了。”
　　“我早就说了，你不紧紧是溜冰吧。你刚才还不承认。”飞哥叹了口气。
　　元元点了点头，“有时候，还会注射。什么东西都尝试过，反正，他们弄来什么，就怎么弄，越到后面，对于自己就越不自爱。我就想，如果不出这个事，我还能活多久都是个未知数。天天那么活着”接着元元笑了笑，“哈哈，玩自己的青春，或许，用不了两年，我就要死了，你们说，死亡可怕不可怕。”
　　飞哥看着元元，“你正常点。”
　　元元点了点头，“我知道。”接着元元看着我们，“其实，我挺不容易的。因为这些，跟家里人也闹翻了，我都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回过家了，我一直不知道家是什么概念了，有时候过节，我看着马路上的人群，我都很难受，只不过，我从来不说而已。”
　　“当初给过你机会的。”飞哥叹了口气，“你可以直接跟我们走的，你为什么不走？”
　　元元摇头，“当初不走，是因为我走不了，如果在金凤我跟你们走了的话，那我就完了，我拆了赵想的台，驳了他的面子，我一定会死的很难看，我见过他的手段，他是一条疯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翻脸，我如果真的跟你们走了，那我以后永无宁日。”
　　“可是刚才，你也可以选择跟我们走的。可是你还在求我们，让我们放过赵想。”
　　元元叹了口气，“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不是吗，我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会平安的站在这里，我一直认为，自己快死了，老李家人，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我担惊受怕，我也不想给别人带去不必要的麻烦，更主要的，我很了解，在赵想跟老李家人对峙的时候，我们做过的事情，他们不会轻易的放过我们的。再加上，他真的救过我的命，如果可以选择，我会在他宏图发达的时候离开他，也不会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离开他，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么？赵想他在不是人，在畜生，他救过我的命。如果没有他，我或许现在已经不在了。”
　　飞哥看着元元，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好好的，以后都会好的。”
　　元元摇了摇头，“哥，记好了，强五，真的不能接触。”
　　“怎么了？”飞哥看着元元，“为什么这么说？”
　　元元笑了笑，“赵想之所以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跟李耀对着干，多半，是强五的允诺，强五的帮忙，他在看见李耀的实力之后，然后为了自保，很明显的把赵想推到了身前当挡箭牌。”
　　“李耀会不知道吗？”
　　“一定会知道”元元笑了笑，“但是他不会对强五怎么样。”
　　“为什么？”
　　元元叹了口气，“他们跟着赵想这次下来，名义上，没有什么事，可是实际上，也损失了不少，说真的，我跟赵想一起了这么久，都没有想过，他居然深藏了这么多的势力。不过，李耀，还是太厉害了，他藏的更深。沈风，实在是太厉害了。”
　　接着元元笑了笑，“我都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活过来的。”然后元元看着我们，“你们都不知道，这些场面，有多么的残忍。呵呵，真的，看来，会做噩梦的，我都好久没有睡过一个舒服觉了，晚上连闭眼都不敢闭死了，外面一直野猫，都会把我们吓醒。然后逃跑。吃没的吃，花没的花。真的。这日子，现在想起来，就像噩梦一样。真的，那些场面，真的好害怕，好害怕。鲜血淋漓啊，我看着周围好多自己一起玩闹的朋友，然后就那么倒下了，真的，好可怕，好可怕啊！”元元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的脑袋，埋到了飞哥的怀里，“我害怕，哥，我害怕。”
　　飞哥抱着元元，“好了，好了，现在都没事了，都没事了。已经过去了，不要在怕了。”
　　元元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很安静的趴在了飞哥的怀里，没几分钟，居然传出了轻微的鼾声。
　　我看了眼飞哥，“让他睡会吧，他一定是累了。”
　　飞哥叹了口气，“有时间，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明天先带他去戒毒所，这个，才是最主要的。”
　　我们几个，互相看了看，都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