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 【新年夜醉】

　　巴羅莎雖然平日裏是壹個柔順溫和的性子，但其實精靈女孩的心思卻很是細膩，此刻聽見陳道臨說話的語氣有些與平日微微的不同，也察覺到了他心思的壹絲微微的變化。
　　“……妳若是不想說的話，我就不問了。”
　　巴羅莎低聲說著。
　　“……”陳道臨沈默了壹下，低頭看了看精靈，忽然臉上綻放出壹絲笑容來。
　　“其實，也沒什麽不想說的，之前沒說過，只是覺得沒有必要。其實也沒什麽。”頓了頓，又繼續道：“若是不和妳說，又能和誰說呢。”
　　大抵是這句話，讓巴羅莎心中壹甜，就幹脆縮在陳道臨的懷裏，聽著他輕輕的訴說。
　　“我在家鄉的時候……嗯，其實也是在學校裏做事的。就像迪克森那樣，在學校學了幾年，畢業之後，沒有去其他地方，而是留在了學校裏做事。也不教什麽課，嗯，是因為沒那個資格，就當輔導員。嗯，所謂的輔導員，妳可以理解為……就是臨時工，學生學好了出成績了，和我沒什麽太大的關系。若是出了什麽簍子，第壹個就要被拎出來問責的那種。
　　其實這份工作也還好，收入不多，但事情也不算多，總體來說還算清閑，也自由。相對於外面的世界，學校裏大抵來說還算是單純的。
　　嗯，我能得到這份工作，其實，也算是家人留給我的最後的壹筆遺產。”
　　說到“遺產”這個詞的時候，巴羅莎心中就是壹緊。
　　“很小的時候就沒怎麽見過父母。當時總聽說他們都忙，聽說是忙著工作，我和家裏的老人壹起住，被老人養大。
　　後來略長大了壹些，才知道，原來父母很早就分開了。然後各自組建了新的家庭。
　　我的家鄉那個地方……大部分家庭都只有壹個孩子。父母各自有了新的家庭，也都有了新的孩子。
　　養活孩子不容易，學費，生活費，都很昂貴。所以……自然就不會有太多精力放在我的身上。
　　我沒什麽怨恨的，換做是誰，也不會願意自己的配偶帶來壹個拖油瓶吧。何況，大家都活得不算容易。
　　祖父對我很好，雖然家裏沒什麽錢，但該有的疼愛都有壹樣不少的。
　　我記得每個周末的早上，可以睡懶覺，醒來最高興的是，祖父買菜回來，會帶回來壹碗香噴噴的豆花，嗯，滴了幾滴麻油，還撒了些香菜，那是我最喜歡吃的東西。
　　十七歲的時候，祖父走了。
　　還好，沒有太大的痛苦，心臟病，睡夢裏走的。
　　靈堂上，父母吵得很厲害，為我的歸屬問題。
　　哦，不是爭，而是推脫。
　　他們各自的家，房子都很小，收入也不算高。要養活自己帶孩子，我去了也沒地方住——嗯，我自己其實也不想住。
　　後來我和他們說好了，我住學校，那個時候，學校有宿舍，總比和他們在壹起要好。大體來說，我對他們兩人都很陌生，要去他們的家庭，無論是去哪壹家，還要面對其他的陌生人，我並不喜歡，也不想那樣。
　　住宿舍很好，有同學壹起聊天。
　　祖父留下的壹點錢，夠我交學費的。
　　祖父生前是在大學裏做事的，是校工，不是老師。學校裏還有壹套很小很小的房子，我每年放假的時候就住回去，自己打掃打掃，在學校的餐廳裏吃吃飯，倒也沒什麽。
　　就這樣，從中學最後壹年，到大學，我都住宿舍。學費麽，父母各自給壹點，我自己打工掙壹點。
　　我會壹點小技巧，弄電腦……嗯，這是我們家鄉那裏人人都使用的壹種玩具。我會修，會擺弄。所以暑假的時候可以在壹些小公司裏幫人裝裝系統啊之類的，跑跑，掙點小錢。
　　我上的大學，就是祖父生前做校工的那所大學。
　　進去之後，裏面壹些老師也認得我，倒也算照顧。
　　磕磕盼盼，在裏面待了四年，然後畢業了。
　　我們的家鄉那裏，找壹份工作其實很難，學校裏的很多學生，畢業了，就等於是失業。
　　我祖父生前做過不少好事，學校裏壹個資格蠻老的老師，他欠過我祖父壹份人情。那是某壹年冬天，他的兒子掉進了河裏，是我祖父救上來的。
　　所以，我畢業的時候，那個老師使了點力氣，幫我介紹了點門路，然後，我留在了學校裏做事，算是捧了壹個還算穩妥的飯碗。
　　我這個人呢，其實挺無趣的。在家鄉的時候沒多少朋友，平時也不太喜歡出門。
　　有了時間，都在學校裏待著，在圖書館裏坐著，壹坐就是壹天。
　　倒也不是因為好學。冬天的時候，圖書館裏有暖氣，夏天的時候，有涼氣。方便，舒服。
　　就這樣，倒也亂七八糟的看了壹肚子有用沒用的書。”
　　陳道臨說到這裏的時候，側頭想了會兒，然後微笑道：“嗯，大概就是這樣了，是不是很無趣？”
　　巴羅莎沒說話，卻擡起頭來，伸出壹雙小手，輕輕的捧住了陳道臨的臉頰，然後在他的嘴上溫柔的親了壹下。
　　精靈沒說話，就這麽柔柔的又靠了過來，靠在陳道臨的懷裏。
　　“妳……那妳的父親母親呢？”
　　“嗯，基本上沒什麽來往啦。我對他們都很陌生，平日裏也不走動，每次我聯系他們，好像對方都很緊張，似乎生怕我是去要錢的。久而久之，心也就淡了，沒了那份聯系的心思，逢年過節的，問候壹下也就算了。”
　　“他們……是壞人。”
　　巴羅莎咬了咬嘴唇。
　　“也不是壞人啦。”陳道臨笑了笑，臉上帶著壹些無謂的釋然：“至少我這條命是他們給的。而且……說到底，大家啊活得都很辛苦。因為辛苦，自然也就現實了很多。”
　　頓了頓，陳道臨故意露出壹絲惡意的笑容：“況且，他們也真的是沒錢。若是大富翁的話，我早就厚著臉皮貼上去啦。”
　　“……妳才不會呢！”巴羅莎鼓著腮幫子，皺眉看著陳道臨：“妳……其實我知道，妳是壹個心裏極驕傲的人！”
　　“哦？”
　　“嗯！當初我們剛從冰封森林出來，那個郁金香家的女公爵，壹直想讓妳跟著去西北，妳就是不肯。在帝都的時候，希洛關了妳，若是妳肯為他效力的話，妳現在早就……”
　　“人麽，心裏總要有那麽壹點子堅持的東西的。”陳道臨搖頭：“其實我這人不算驕傲。若是說我自私，我肯定會點頭。驕傲麽……哎，無非就是壹些自尊心啊，面子啊之類的。”
　　巴羅莎的眼睛裏泛著光，卻忽然掙紮了壹下，從陳道臨的懷裏掙紮著站了起來，面對著他，張開雙臂，壹張俏臉紅紅的，聲音不大，卻仿佛是在試圖宣示著什麽：“以，以後，我來好好的疼妳！”
　　剛說完，精靈女孩“哎呀”壹聲痛呼，身子重新跌在了陳道臨的身上。
　　“腿麻了……”
　　精靈女孩哭喪著臉。
　　陳道臨壞笑了幾聲，伸出手抱住巴羅莎，可是壹只罪惡大手，卻不知道什麽時候滑入了精靈的衣衫裏，握在了她的胸膛上……
　　若是換做平日，性子羞澀的精靈早就紅著臉跳起來跑掉了。
　　可今日，此刻，巴羅莎卻漲紅了臉，用力垂著頭，壹聲不吭，身子雖然有些僵，卻不再躲閃，只是死死的用力，試圖將自己的身子往陳道臨的身上貼得再緊壹些，再緊壹些……
　　……
　　兩個人就在露臺上偎依著，看著煙火。
　　身後，走廊後，洛黛爾用力咬著嘴唇，站在墻角後，看著那偎依在壹起的兩個身影。
　　她的手裏提著壹瓶子酒。
　　好像……我來晚了……
　　……
　　……
　　新年的這壹夜，很多人都喝醉了。
　　亡靈魔法師麥昆據說喝醉了之後，在莎莎的慫恿之下爬到了神廟的房頂上，高歌了壹曲神曲。
　　天亮的時候，麥昆醒來的時候看見自己穿著壹件神廟裏的教徒的長袍。
　　莎莎告訴他：昨晚妳喝醉了，拉著壹位祭司非要讓他給妳完成入教儀式，別人拒絕，妳就要把人家變成靈魂冰晶……
　　所以，亡靈法師在新年的第壹天，光榮的成為了壹名無雙武聖教的教徒……
　　喝醉的人還有盧修斯。
　　據說他喝醉了之後，抱著莎莎哭了好久好久，哭得喪心病狂。
　　還說了好多好多好多的話。
　　那些話，讓旁人聽了都會覺得面紅耳赤。
　　其中反復來回的兩句就是：我要娶妳，我壹定要娶妳，我壹直想娶妳……
　　說完了又哭，哭完了再說。
　　若不是旁人拉著，只怕盧修斯就要拽著莎莎當場去舉辦婚禮了。
　　倒是莎莎，開始的時候也是氣急敗壞，可隨後聽盧修斯說了幾遍之後，這個年輕的女煉金術師，卻反而安靜了下來，揮手讓周圍的人退去，任憑盧修斯拽著自己的衣角，卻溫柔的用手在他的頭發輕輕撫摸。
　　最令人稱奇的是，平日裏說半句話都結巴的盧修斯，在喝醉了之後的那壹番要娶別人的告白裏，話說得順溜又通暢，壹個磕巴都沒有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