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六章：帝道

　　這個世界，她曾經來過，在不久之後的未來。
　　方才探出的神念，已經讓石嵐大概了解的自己如今身處的時代。
　　距她後世至此，還有整整十余萬載，仙秦已滅，大漢皇族已經傳承了十余位帝王，運勢鼎盛。
　　面對這個有些熟悉的世界，石嵐不免感覺有些親切，整片星域的星相，與她記憶中那片久遠的平靜土地，如出壹轍。
　　盯著燦爛星空看了許久後，石嵐暫且熄了關於修行的壹切想法，萬化聖衣流轉，外顯的修為停留在了七階。
　　在如今這個世界，不高不低，既不會引人註意，也不會招來平白無故的看低。
　　壹步之後，她已然踏入了大漢皇都。
　　皇都之內，氣象沛然，樓閣殿宇鱗次櫛比，長街鋪金墊玉，無形的大陣籠罩四方，匯集了天下龍脈之氣，壹道龐然身影盤桓在蒼穹之巔，赤龍乘雲，吞霞吐霧，於天際之上垂落連綿無盡的光雨。
　　光雨臨身，沒有絲毫水氣，融入了體魄之內，帶著驚人的靈韻波動，無聲無息之間，滋養著皇城底蘊，地靈人傑。
　　長街之上，過往的大多是武道修行者，石嵐感受到了許多世界的氣機，走上了與她記憶之中相差不遠的武道之路。
　　凝結世界，以己道代天道，牧界內萬靈。
　　這種修行之法，此前看並沒有什麽問題，但在如今石嵐的角度來看，無疑是有些像是在培育世界之種，天道雛形。
　　這也是壹種將轉化成世間萬物源力，重新逆轉回最初狀態的方法。
　　對於那些想要延壽的主宰而言，此法至少要比源晶可靠壹些，只是細水長流，需要漫長的光陰。
　　如果創造此法的人的還在世，他所圖必然不小，且極有耐心。
　　石嵐緩步走過街面，身側的過往行人，皆是擦肩而過，沒有壹人註意到她的存在。
　　即便大漢正處鼎盛，四海升平，絢爛皇都之下，也仍有黑霧洶湧，流淌著人性之惡，某些欲望在修為的增幅之下，發生了更恐怖的異變。
　　對此，石嵐只是壹眼掃過，並未插手，她早已過了熱血當頭的年紀，道心穩如神山古嶽，洗凈這個世界很簡單，但她洗不幹凈人心，強行介入，斬了天上盤桓的赤龍，除了緩舒壹口氣，她得不到任何實質性的東西。
　　眾生所求的長生，對於如今的她而言，觸手可及，時光已經無法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跡，擺在她眼前的只剩下了頸後的最後壹道龍關。
　　自跨入時空長河開始，石嵐便壹直感受到壹股神念，鎖定在了她的身上，即便是此刻，她抵達了這壹方世界，這種被凝視的感覺，依舊未曾散去。
　　除了起源天，她想象不到任何存在，能有這種力量。
　　無形之中的靈覺，已經在警告她，壹旦打穿頸後這最後壹層壁障，時空法則貫通脊背，直入天靈，她與起源天的沖突，將會變得觸手可及，甚至是轉瞬即至。
　　這是壹場她並沒有多少把握的爭鋒，她如今的力量，可以說就是源自起源天，竊取時空長河之中的源力為己用。
　　如果正面與起源天開戰，這等於是在奪祂手中之刀，去砍祂的首級。
　　最終會演變成什麽局面，誰也無法預測。
　　但面對這並無必勝把握的壹戰，石嵐心底卻並無多少擔心，只是略微感到迷茫。
　　在修行路上，最初都是被系統推著前行，在那時她仿佛什麽都不必思考，依照安排的軌跡走下去就可以了。
　　後來系統給與的指引越來越少，推著她前行的便成了生死之間的沈重壓力，直到踏入十階，壽元的枷鎖在她的身上褪去，回到屬於自己的時代，便成了執念。
　　此刻距離回去只差臨門壹腳，她卻陷入了迷茫之中。
　　當初跨越時空，她只是想要改變父母已死的結局，壹步步走到今日，她心中已經逐漸明白了結果，在歷史的大勢之下，已經發生的事，很難再去挽回。
　　這壹段古史，沒有給生靈留下任何後悔的機會。
　　漫步了許久，臨近傍晚，直至血霞點燃天空，石嵐方才回到了那顆太陰星上。
　　原本空無壹人的星辰之上，多出了壹個身穿華服的少年，年約十四五歲，眸光靈動，容貌顯得有些許清秀，氣血渾厚，舉止卻是透著壹絲書卷氣，壹看便知是閱覽過不少道藏真經。
　　對於少年的存在，石嵐並未覺得驚奇，遠在皇都之時，她就察覺到了這個少年的存在。
　　他是從下方的天山之上攀登而來，應當是恰巧看到了這顆太陰星降臨之時的景象，所以才來到了此地。
　　“見過前輩。”少年揣著三分小心行了壹禮，試探著開口：“這顆星辰是前輩自天外拿來的麽？”
　　“此地曾是仙門入口，偶然間落在了此界。”
　　石嵐隨口道了壹句，並未詳細解釋。
　　“原來是來自仙界！是天庭麽？！”少年眉宇間湧出壹絲興奮。
　　“妳聽說過天庭？”石嵐挑了挑眉，這個時代，仙道都早已覆滅了不知多久，隨便壹個少年都能脫口而出，不免讓她有些意外。
　　“偶然看過壹篇遠古傳說，天庭處於仙界之內，其內仙神如海，起死回生對於他們而言，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少年忽然望見不遠處的殘破殿宇，壹時又有些語塞。
　　支支吾吾了半晌，他又帶著些好奇問道：“這顆星辰原先是哪位仙神在住？”
　　“這顆星辰之上，原有壹座廣寒宮，壹尊女仙曾於此修行，名叫嫦娥。”石嵐微微搖頭，道出了壹個並不存於此世的人。
　　天庭鼎盛之時，她就曾經見過這顆星辰，星辰之上本就沒有廣寒宮，何談嫦娥。
　　故事終究是故事，之所以如此說，也只是她心中對於故土的壹分緬懷。
　　不過對於她的話，少年顯然是深信不疑，好奇心不斷瘋漲：“那位女仙，想必也是神通廣大。”
　　“神通廣大……”石嵐喃喃自語，忽然凝視著眼前的少年：“妳覺得何為神通廣大？”
　　“起死回生，使逝者還陽，眼觀過去未來，耳聽宇宙邊荒，長生不死即為神通廣大。”
　　“差的倒是不遠。”
　　石嵐不置可否，再度發問：“妳覺得修行之路，依仗的是什麽？”
　　“三分天運，七分勤勉。”
　　少年遲疑了片刻，而後肯定的點了點頭，確認了自己的答案：
　　“武道壹途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最終能有多大成就，全看自身，天資再強，若是修行怠惰，不磨礪自身道心，最終的成就也有限。”
　　“妳錯了。”石嵐眸中逐漸起了波瀾：“如今的修行之路，是十分天註定，半點不由人。”
　　“前輩的意思是，生來之時，我此生的結局便已經註定了？”少年有些困惑的撓了撓頭：“那修行的意義何在？”
　　“修行在於修心，至少要走哪壹條路抵達終點，是由妳自己現在選的。”
　　石嵐的眸光越來越亮，深處有恐怖的法則波動在激蕩，她壹瞬靈醒，有所頓悟，口中不斷低語：
　　“曾經有位前輩告訴過我，世間強者所行之道，無非為三者，帝道、王道以及霸道。”
　　“帝者貴生，世間至德，扶萬靈而圖帝業；王道者，高高在上，懷仁而代天牧靈；心屬霸道者；則重力而輕權，握力即掌世間權勢更叠。”
　　說到此處，石嵐微微壹頓，而後開口詢問：“妳覺得，妳是哪壹種？”
　　“應該三者皆不是。”少年皺眉苦思了許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他好似明白了些什麽，但壹時間卻無法抓住那壹抹四處遊曳的靈光。
　　石嵐眸光璀璨，少年身上的懵懂，讓她再壹次從頭剖析了修行路，迷茫盡掃，前路已有歸途。
　　“妳天資聰慧，能有所悟，已是不易，我會在此停留壹段時日，修行之上，若有不懂之處，可隨時來問我。”
　　回過神後，石嵐逐漸平靜，開口送了少年壹段機緣：“妳叫什麽名字。”
　　“晚輩姓王名莽，族內賜字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