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帝國

齊橙

都市生活

  材料,是工業的基礎,也是壹個工業大國的基石。   秦海,壹位來自於21世紀的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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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三章 “檸檬市場”

材料帝國 by 齊橙

2018-7-10 14:52

  秦海這話,聽起來像是將了魯大雙壹軍,也像是壹種刁難,但實際上還有試探的成分。秦海想知道,像同鑫鋼廠這樣的企業,到底有沒有能力提高鋼材的質量,這是關系到未來自己該從何著手的問題。
  聽到秦海的話,魯大雙難得地嘆了口氣,說道:“兄弟,妳說的這個,我何嘗不知道啊。如果能把鋼煉得好壹些,誰不樂意這樣做?好鋼比賴鋼壹噸能多賣兩三百塊錢,成本根本沒啥差別。可是,這種事說起來容易,可誰能做到啊?”
  “恕我直言,魯老板,妳這鋼材的問題,其實也就是雜質太多了。妳們收來的廢鋼裏面,碳素鋼和合金鋼不分,全扔到電爐裏去熔煉,結果煉出來的鋼裏面含有錳、鋁等成分,所以才會導致韌性不足。妳稍微找個懂行的人,把廢鋼區分壹下,斷裂韌性提高壹半是很容易的事情。”秦海說道。
  魯大雙大為驚訝:“兄弟,妳真是懂行啊。我這裏有個從杏川壹鋼廠請來的師傅,他也說過這事,不過他說得沒妳清楚。怎麽,妳是幹這行的?”
  辛金隆得意地笑道:“我這個兄弟就是我專門請來鑒定鋼材的,我們搞房地產的,如果不懂點材料,可就是讓妳們這些奸商給坑了。”
  “辛老板說笑了,我們哪是什麽奸商啊。”魯大雙陪著笑臉,並不因為辛金隆說他是奸商而惱火。
  秦海順著辛金隆的話頭說道:“魯老板,實話實說吧,我們是想弄點便宜貨,但質量也不能太離譜了。國家要求蓋的房子能用70年,我們打個對折,35年總得保證吧?用妳這鋼材,蓋個平房可能無所謂,蓋個六層樓估計就得塌了,妳說是不是?”
  秦海這話說得可謂是厚顏無恥,但在魯大雙聽來,那就屬於是推心置腹了。他皺起眉頭,為難地嘟噥道:“可是……嘖……這壹時半會,我上哪找個懂行的人去?”
  “妳們這壹村子裏這麽多廠子,就沒有哪個廠子請過懂行的技術員?”秦海用上了激將法。
  魯大雙又嘖了壹聲,然後壹跺腳,說道:
  “實不相瞞吧,過去我們這裏倒也有廠子專門去省城請過專家來指點的,請壹次得花好幾千塊錢。那時候搞鋼材的人少,買家對鋼材的質量要求也高,妳不請個專家來,還真是玩不轉。後來搞鋼材的多了,買家也是各種各樣都有,好多人根本不在乎質量,誰家便宜就買誰家的。
  有幾家廠子倒是想煉好鋼,可是妳在杏川煉鋼,不管妳煉得多好,人家都不會相信,就是看價錢,所以妳等於是白費工夫。壹來二去,大家就都不在乎什麽質量不質量了,都是拼價錢。反正……我說了也不怕妳們不高興,真想買好鋼的,誰會上這來?”
  “魯老板……妳說出了真相啊。”秦海苦笑壹聲,無言以對了。
  壹個市場如果失去了監管,最後的結果自然就是互相比爛,直到完全崩潰。就如後世的網購,壹開始商家還是挺用心在做的,但隨著賣劣質商品的商家越來越多,好商家混跡其中也不會有人相信了。對於消費者來說,因為鑒別不了商品的質量,所以只能挑便宜的買。而商家在無法以質量作為競爭手段的時候,只能靠壓低成本來取勝,最終的結果就是導致整個市場上的價格越來越低、商品質量越來越差。
  這種情況其實是十分普遍的,1970年,美國有個叫阿克爾洛夫的經濟學家對二手車市場進行過研究,指出在買家與賣家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低質量的產品必然會淘汰高質量的產品,最終導致劣質品泛濫。他把這種現象稱為“檸檬市場”現象,發表了壹篇開創性的論文,並因此而獲得了2001年諾貝爾經濟學獎。
  秦海沒聽說過阿克爾洛夫以及他的檸檬市場理論,但多年的商場經驗告訴他,魯大雙說的的確是實情。杏川以出產地條鋼而著稱,到這裏來買鋼材的,自然都是貪便宜的,妳在這裏生產好鋼材,人家也不會相信,還不如隨波逐流,與別人互相比爛。
  要扭轉這種趨勢,就必須有質量監管部門的介入,讓生產劣質鋼材的企業受到懲罰,生產優質鋼材的企業得到承認。然而,由於小鋼鐵本身是列入國家淘汰範圍的,所以政府根本不可能出面來規範他們的經營,而是不分青紅皂白地壹棍子打死。
  如果真的能夠全部取締小鋼鐵,倒也罷了,生產優質鋼材的小鋼廠也同樣是小鋼鐵,被取締了也不足惜。可問題在於,由於地方保護主義思想作祟,也由於小鋼鐵關系到壹個區域的民生、就業,所以小鋼鐵的治理又變成了紙上談兵。
  無法關停所有的小鋼廠,又因為小鋼廠不合法而不願意進行質量上的監管,這個市場不爛掉才怪呢。
  “宗老弟,妳覺得魯老板的鋼材,咱們能用嗎?”辛金隆看著秦海問道,為了掩人耳目,秦海臨時用了母親宗惠英的姓,因此辛金隆在人前稱他為宗老弟。
  “辛總,用這樣的鋼材,只怕有風險。”秦海回答道。
  辛金隆轉頭對著魯大雙,說道:“不好意思,魯老弟,妳這鋼材,我們實在是不敢用,不知道妳們村裏其他廠子有沒有好壹點的鋼材,我們想去其他廠看看,妳沒意見吧?”
  人家說到這個程度了,魯大雙還能有什麽意見?辛金隆是大老板,魯大雙自忖是無法與對方掰手腕子的,強買強賣這種事情,只能是針對弱勢的買家,誰敢跟壹個體量超過自己十倍甚至百倍的買家玩這種遊戲?
  “其實,如果妳們對鋼材質量比較看重,我說句難聽的,東道溝村只怕是沒壹家能符合妳們條件的,妳們各位怕是要白跑壹趟了。”魯大雙說道。
  秦海呵呵壹笑,說道:“我們先看看情況再說吧。魯老板,如果妳真想接這壹單,改天我幫妳介紹個煉鋼技師來,幫妳改進壹下工藝,把質量提升壹倍也不成問題。而且好的工藝比妳現在的工藝還節能,妳的電耗肯定會下降壹大截,算起來成本說不定更低呢。”
  “宗老弟說的是真的?”魯大雙眼睛壹亮,無疑是被秦海的提議給打動了。
  秦海道:“這事回頭再議吧。有句話魯老板記住了,現在搞小鋼鐵的越來越多,我們也是要挑壹挑的。像妳這種壹敲就斷的螺紋鋼,除非是不要命的買家,別人誰敢要?”
  “宗老弟說的對,我也得跟其他老板合計合計這件事了。”魯大雙有壹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如果不是礙著辛金隆在旁邊,只怕就要拉著秦海結拜兄弟了。
  懷著生意不成人情在的心理,魯大雙陪著辛金隆、秦海壹行開始走訪村裏其他的小鋼廠。每壹家鋼廠的格局與同鑫鋼廠都差不多少,生產出來的地條鋼在質量上也是壹樣不堪。秦海把剛才對魯大雙的那套說辭向其他鋼廠的老板也照樣說了壹遍,各位老板的反應參差不齊。有的深以為然,表示要琢磨琢磨改進技術的問題,有的則向秦海投來不悅的目光,明顯是嫌惡秦海的多管閑事。
  秦海此行的目的,除了要掌握地條鋼生產的現狀之外,還有了解地條鋼生產者心理的意圖。人性本善或者人性本惡,決定了不同的應對手段。對於黑了良心的奸商,無論如何嚴懲都不為過,而試圖感化他們,則是異想天開。但如果對方只是隨波逐流,內心還有通過誠信經營來致富的願望,那麽給他們壹些機會,他們將能棄惡從善,這比壹味打壓要高明得多。
  偉人曾說:誰是我們的朋友,誰是我們的敵人,這個問題是革命的首要問題。許多官員所以做不好事情,原因就在於與百姓隔絕,分不清百姓中的敵友。秦海既然接了這樁重任,自然要親自深入壹線去接觸自己的對手,尋找化敵為友之道。首長親自點將讓秦海來辦這件事,也正是看中了他的務實精神。
  在波瀾不驚的氣氛下,秦海遍訪了東道溝村的各家小鋼廠,中午的時候甚至還在村裏與幾位小老板共同喝了壹通小酒,其樂融融地聊了許多煉鋼和做買賣的心得。秦海自稱自己曾壹名工學院畢業的技術員,早年在國營鋼廠工作過,還曾參與過出國引進鋼鐵設備的項目。說起在馬德裏與奧索冶金技術公司鬥智鬥勇的經歷,把魯大雙等壹幹農民企業家聽得如醉如癡,頭頂上的崇拜數據條直接就滿格了。
  “辛老板,宗老弟,妳們放心吧,我這就想辦法找人幫著改進壹下工藝,爭取煉出夠妳們要求的螺紋鋼。妳們過個把月再來,到時候先驗貨再談價錢,如何?”
  考察完畢,魯大雙把辛金隆壹行送出村口,信誓旦旦地向他們保證道。
  秦海笑道:“魯老板有這個決心就好,妳放心吧,過個把月,我肯定還會再來的,到時候魯老板可要說話算話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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