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十九章
　　正在此時，李天麟已然提劍趕到，大聲道：「姑姑，玉蝴蝶在哪兒？」
　　韓詩韻本來因為追丟了玉蝴蝶心中不悅，狠狠的瞪了李天麟壹眼，回身邁步向回走。剛走了幾步，只見陸婉瑩背著手悠然的走過來。
　　韓詩韻怒道：「陸捕頭，這就是妳所說的陷阱？」
　　陸婉瑩並不生氣，笑呵呵的說道：「啊？韓女俠跟丟了？嗯，意料中的事情。玉蝴蝶能夠多次從圍捕中逃脫，多少還是有些本事的。」
　　韓詩韻並非愚鈍之人，眼見陸婉瑩並不沮喪，心中略微沈吟，道：「陸捕頭可是有什麽後手？」
　　陸婉瑩笑了笑，回頭向著黑暗中道：「把他們兩個帶上來。」
　　只見先前所見那名叫朱武的捕快提著兩個人走過來，他身材高大，兩個人提在手上如同兩捆稻草毫不費力，隨手將兩人扔在地上，啐了壹口道：「捕頭，就是這兩個敗類！」
　　「這兩人是誰？」韓詩韻問道。
　　陸婉瑩笑道：「玉蝴蝶從圍捕中逃脫不下十次。壹次兩次是幸運，這麽多次如果說沒有人給他通風報信，恐怕他的運氣也太好了。只要將參加圍捕次數最多而且還能生還的人梳理壹下，將可疑之人盯緊了，並不難找出內奸。」
　　「這兩人就是內奸？」李天麟叫道。壹想到師父可能就是被他們出賣才橫死，心中怒不可遏，上前觀看果然認出是昨日見過的兩名江湖豪客，憤恨的狠狠踢了兩人幾腳，正要拔劍，卻被朱武攔住。
　　「朱武，把這兩人帶回去。天亮之前，我要知道這兩人知道的關於玉蝴蝶的每壹件事情。」
　　「是，捕頭。」
　　朱武將兩人提走，陸婉瑩回頭沖著韓詩韻和李天麟笑道：「忙了半天了，兩位也有點累了吧。我準備了點宵夜，兩位要不要嘗嘗？」
　　李天麟看了韓詩韻壹眼，後者點點頭，跟著陸婉瑩壹路走回福寧號。壹路上李天麟幾次想開口詢問，都被韓詩韻用眼神制止。
　　進了大廳，果然已經有人準備了夜宵。三人落座，陸婉瑩自己端起壹碗蓮子羹，示意韓詩韻和李天麟隨意，三人各懷心思，默默的吃起來。
　　過了不多時，只見壹個個穿著各不相同，有乞丐，有貨郎，有兵丁等人走進來又快步走出去，帶來壹個個消息。
　　「目標已經逃出榮華大街。」
　　「目標躲在月明樓，我們已經派人將他趕出來。」
　　「目標殺了我們兩個人，躲到東三胡同，人口復雜，我們正在排查。」
　　陸婉瑩面帶微笑，無論是什麽消息都不動聲色，紅唇輕輕品嘗著蓮子羹，仿佛玉蝴蝶是生是死是捉是逃都比不上口中的蓮子羹重要。
　　李天麟終於按捺不住，問道：「陸捕頭，玉蝴蝶行蹤已經被發現，我們是否應該去抓他？」
　　陸婉瑩終於喝完了蓮子羹，笑盈盈的看著李天麟，掩口笑道：「李少俠，妳怎麽知道那人就是玉蝴蝶？」
　　「難道不是？」韓詩韻冷道。
　　「也許是，也許不是。不過這不是重點。」陸婉瑩正色道：「玉蝴蝶多次逃脫圍捕，靠的可不是他壹個人，他可是有許多黨羽的。現在我們盡全力出手抓他並非抓不住，只是他的那些黨羽可就難找了。」
　　「所以？」韓詩韻皺了皺眉。
　　「所以，我派了很多人綴著他，驅趕他，時刻騷擾他，讓他沒有時間思考，沒有時間喘息，只能野狗壹樣靠著本能驅使尋找落腳地，尋求自己人幫忙。無論他是不是玉蝴蝶本人，最終都會將玉蝴蝶在蘄州的黨羽壹個個引出來。」
　　李天麟聽此話語，心中訝然，沒想到陸婉瑩壹個年紀不過二十上下的女人竟然有如此心機。
　　仿佛看穿了李天麟的心思壹樣，陸婉瑩目光盈盈的向著李天麟微微壹笑，舌尖在紅唇上無意識的舔了壹下，駭得李天麟心頭狂跳：這女人真是有壹顆妖精的心臟。
　　過了片刻，新的消息繼續傳來。
　　「目標去了天香樓，似乎找到了老鴇。」
　　「目標被我們趕出來，去了唐家綢緞莊，綢緞莊的壹名掌櫃和他壹起對抗我們。」
　　陸婉瑩微微壹笑，笑容非常甜美，只是目光微寒，彎起的嘴角仿佛壹抹雪亮的刀鋒：「傳下話去：有抓錯，無放過。我不在乎其中有沒有無辜者，將所有牽連的人都抓了，若遇反抗，格殺勿論。」
　　不覺中天已經大亮，終於又有人來報：「目標到了甜水巷，地形復雜，壹時難以搜捕。」
　　「甜水巷？那地方地形復雜，卻範圍狹小，可躲不了多久，而且，很靠近了北城門了啊。」陸婉瑩目光明亮，微微壹笑，揮手道：「打開城門，露出破綻，讓目標出城。」
　　說完了話，轉頭向韓詩韻和李天麟道：「看來他在城外還有黨羽啊。不過出了城地勢遼闊，我的這些探子無法掩藏身份，可跟不上他了。韓女俠，說不得要請妳幫忙了。」
　　韓詩韻起身道：「這正是我想要做的事情。」
　　當下韓詩韻和李天麟喬裝改扮壹番，各自準備好了兵器，壹路疾奔，直驅北門。
　　到了北門，兩人找了壹個僻靜角落躲好，因為地方狹小，不可避免的韓詩韻的身子靠在李天麟身上，壹股女子幽香飄入鼻孔，李天麟心中跳了幾下，不自覺的避過頭去。
　　過了壹個多時辰，街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早起進城買菜出城辦事的人絡繹不絕。過了壹會兒，壹個弓著腰拄著拐杖的老人慢悠悠的搖晃著身子向城外走去，壹面走壹面捂著半張臉咳嗽。
　　在城門假扮守門兵丁的暗樁悄悄打了個手勢，韓詩韻壹扯李天麟，兩人悄悄跟上去。
　　兩人遠遠綴著那人後面出了城，壹開始那人還低著頭裝作老人模樣，走出壹裏多路，慢慢直起腰，回頭警惕的四下觀望壹番，扯掉胡子，腳下加緊的快步走去。
　　走了大半個時辰，道路越走越窄，地勢越來越陡，原來是上了山。繞過幾個彎路後，前面出現壹座破敗的廟宇。
　　前面那人回頭觀望壹番，拉開廟門進去。
　　韓詩韻與李天麟對望壹眼，快步走到廟門外，側耳聽了聽沒有動靜，飛身上墻，觀察壹番後輕飄飄躍進廟中。
　　廟裏面壹番破敗景象，荒草遍地，柱子上油漆都掉落的差不多了，門上的鐵環都生了銹，正殿中佛像年久失修，半個頭都沒有了。
　　兩人拔劍在手，在正殿中來回轉了幾圈，也不見剛才那人的蹤跡。李天麟輕聲道：「難道玉蝴蝶使了個障眼法，從廟裏逃出去了？」
　　韓詩韻面罩寒霜，冷冷道：「再搜搜。」
　　兩人又搜了壹會兒，李天麟忽然發現旁邊壹尊金剛像身上滿是灰塵，但是壹只手臂上卻幹幹凈凈。當下向韓詩韻打個手勢，伸手握住金剛手臂，用力壹轉，只聽壹陣咯吱吱的輕響，蓮臺上佛像挪開，露出壹個黑乎乎洞口。
　　韓詩韻咬牙道：「妳在外面守著，我進去看看。」
　　李天麟急道：「不行。可能有危險，還是我先進去。」
　　韓詩韻冷冷看了李天麟壹眼，道：「如果真有危險，妳進去不是送死？」
　　被韓詩韻這麽小看，李天麟臉上壹紅，但也知道自己武功比不上韓詩韻，只得說道：「好吧。姑姑，妳多加小心。」
　　韓詩韻微微點頭，從洞口壹躍而下，半空中寶劍舞動護住身體，等到腳剛落地，身形急忙向旁邊壹閃，不見有什麽動靜，才慢慢直起身來，等到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後向四下打量壹番，只見面前壹條黑乎乎的窄路，不知通向哪裏。
　　韓詩韻手中持劍，慢慢向前走，走出十幾丈距離，前面隱隱露出壹絲光亮，轉過壹個角落，豁然開朗。面前是壹間密室，頭頂上方壹個氣窗足有兩丈多高，下面焊死幾根鐵條，蒼白的光亮直直照下來。
　　正在從暗處突然遇到光亮眼睛不適之時，眼前人影壹晃，壹口鋼刀劈面砍來。
　　驟然遇襲，韓詩韻絲毫不亂，身形微微壹側，手中劍壹橫架開敵人的刀鋒，手腕壹翻，剎那間幾十劍刺出去，快如流星急雨壹般。
　　對面人也是不凡，手中鋼刀舞動的風雨不透，刀劍相交火星四射，撞擊聲連成壹片，竟如同長長的壹聲壹樣。短短壹瞬間，兩人已經交手幾十招，那人倒退幾步，嘿然冷笑道：「寒冰仙子的劍法果然不凡。」壹面說著話，握刀的手微微顫抖，顯然這幾十劍不是那麽好接下來的。只見他面色蒼白，容貌勉強還算英武，只是兩只眼睛如同毒蛇壹樣冰冷。雖然昨夜那人蒙了面，但從身材和兩人交手力道上判斷，韓詩韻斷定這正是昨夜那個潛入福寧號的人。
　　韓詩韻冷道：「妳知道我？」
　　那人大笑道：「從妳們壹進城我便知道了。可笑妳們還想著設埋伏圍捕我師兄，真是癡人說夢。」
　　正說著話，只見人影壹閃，李天麟從洞口進來，原來他聽到裏面刀劍相交的聲音，唯恐韓詩韻出了意外，急忙跳進洞來。
　　「妳不是玉蝴蝶？」
　　「哼，我是玉蝴蝶的師弟，毒尾蜂。」毒尾蜂說著，看了看李天麟，譏誚的笑了笑：「妳叫李天麟？好極，好極。妳可還記得穿花蝶？嘿，雖然他武功太低，腦子又不好使，但總歸是我弟弟，沒想到陰溝裏翻船，死在妳手裏。不過既然冤家路窄，說不得做哥哥的要給弟弟報仇。」
　　李天麟手中持劍亮出架勢，高聲道：「無恥淫賊，人人得而誅之。妳的兄弟走得不算太早，正在黃泉路上等著妳呢。」
　　毒尾蜂哈哈大笑，眼角處堆起皺紋：「不要將我和那個廢物相提並論。我該怎麽收拾妳呢？嗯，先砍斷妳的手腳，割掉妳的鼻子，刺瞎妳的眼睛，卻不讓妳死，把妳養在藥罐裏，身上種上蛆蟲。對了，聽說妳有個師娘和師妹，都是嬌艷如花的大美人啊。等到這裏的事情了結了，我會親自趕到玉州去，把她們抓住，在妳面前肆意奸淫，調教成兩條淫蕩母狗。什麽時候玩膩了，再賣到青樓去，讓千人騎，萬人幹……」
　　李天麟眼中充血，大叫壹聲，舉劍直刺。
　　毒尾蜂舉刀相迎，刀劍相交，火星四射。與此同時，韓詩韻也踏前壹步，手中劍如疾風暴雨，海上怒濤壹般向著毒尾蜂攻過來。
　　毒尾蜂招架幾招，心中暗暗思量：這姓李的小子倒還罷了，寒冰仙子卻是不凡，自己恐怕不是對手。當下奮力還擊幾刀，空出手來掏出壹包藥粉，向著兩人壹抖手拋過來。
　　藥粉撞在劍刃上撲的壹下散開，五色的粉塵彌漫開來。韓詩韻和李天麟心中齊道「不好」，急忙屏住呼吸，身形急退，但仍然有壹部分藥粉落在兩人身上。
　　韓詩韻捂住嘴，急道：「天麟，妳怎麽樣？」
　　「沒什麽大礙。」李天麟捂著嘴答道。當時韓詩韻在前面，藥粉被她擋住大半，李天麟只是吸入了很少壹點。
　　韓詩韻嗯了壹聲，正要再次舉劍攻擊，忽然只覺得腳下壹軟，手臂發酸，內力如同靠近火爐的冰塊壹樣快速消融。
　　毒尾蜂大笑道：「妳們中了我的『七彩桃花瘴』，看妳們還能堅持多久。」
　　七彩桃花瘴正是毒尾蜂慣用的壹種藥粉，既是迷藥也是春藥，還能短時內消蝕敵人內力。
　　韓詩韻悶哼壹聲，險些摔倒。後面的李天麟同時感到身上乏力，不過畢竟吸入的藥粉很少，眼看韓詩韻搖搖欲墜，急忙上前壹步，攔腰將韓詩韻抱住，同時手中劍壹橫，擋住毒尾蜂的鋼刀。
　　李天麟本來武功就比不上毒尾蜂，此時中了毒，手上還抱著壹個人，登時落了下風，短短幾招便已經險象環生，肩頭胸口被劃出幾道血口子。
　　毒尾蜂大笑連連，刀法展開，越攻越快，恨不得立刻將兩人殺死。
　　韓詩韻渾身無力，勉強運氣鎮住藥力蔓延，眼看李天麟要堅持不住，手中劍輕輕擡起，輕輕刺出壹劍。
　　這壹劍看上去軟弱無力，輕盈如同飄雪，卻令毒尾蜂臉色壹變，手中鋼刀壹格，卻格了個空，劍鋒自下而上在毒尾蜂身上從小腹到胸口劃出壹道口子，如果不是韓詩韻手上無力，只怕只是這壹劍便已經將毒尾蜂開膛破腹。
　　毒尾蜂驚出壹身冷汗，急忙身形急退，心中暗道：這小娘皮，好生厲害，中了七彩桃花瘴的迷藥還能刺穿這麽可怕的壹劍？罷了，我先行退卻，等到她被藥力迷失本性沒有還手之力再來取她性命。
　　想到這裏，毒尾蜂閃身來到密室的甬道處，閃身退出去，壹面得意笑道：「嘿，只是如此壹個大美人，便宜了妳了。」
　　毒尾蜂正在得意，突然看見韓詩韻眼光壹寒，臉上現出決絕神色，心中壹動，壹股危險感覺湧上心頭，想都沒想，手在機關上壹拍，關上暗門，同時身形急退。但就在此時，壹把青鋼劍化作壹道閃電，穿過數丈距離，刺透毒尾蜂胸膛，余力不絕，帶著他的身體射出數尺遠，釘在墻壁上。
　　毒尾蜂低頭看了看胸前的劍柄，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仿佛還在驚訝竟然壹個女子中了迷藥之後還能擲出如此霸道的壹劍。口中呵呵的無意識的喘息幾下，終於垂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