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

愤怒的香蕉

历史军事

武朝末年,岁月峥嵘,天下纷乱,金辽相抗,局势动荡,百年屈辱,终于望见结束的第一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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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〇章 人归古渊 月上空山(下)

赘婿 by 愤怒的香蕉

2019-1-10 16:09

  一条条的河水环绕城池,夜已深了,城墙巍峨,高耸的城墙上,有点点火光,城市的轮廓在后方延伸开去,隐约间,有古寺的钟声响起来
  院子里只有黯淡深黄色的灯火,石桌石凳的旁边,是参天的古树,夜风轻抚,树便轻轻的摇动,空气里像是有白色的氤氲。树动时,他抬头去看,树影幢幢,遮蔽半边的淡漠星光,凉意如水的凌晨,记忆的青鸟回来了。22ff.com
  他只是坐在那儿,双手搁在腿上,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
  “相公……”
  “吃饭了……”
  “……缝补了衣服……”
  “妾身想当个变戏法的戏子……”
  “……哪有他们这样做生意的!”
  “……终究是家里人。”
  空气中,像是有小木楼烧焦的味道,下雪的时候,她在雪里走,她拖着大腹便便的身子来回奔走……“曦儿……命大的小子……”
  他与苏檀儿之间,经历了许多的事情,有商场的勾心斗角,底定乾坤时的喜悦,生死之间的挣扎奔波,然而抬起头时,想到的事情,却分外琐碎。吃饭了,缝补衣服,她骄傲的脸,生气的脸,愤怒的脸,喜悦的脸,她抱着孩子,她不着一物从浴桶里站起来的样子,两人独处时的样子……琐琐碎碎的,由此也衍生出来很多事情,但又大都与檀儿无涉了。那些都是他身边的,或是最近这段时间京里的事。
  我要专注于北面,望你帮忙处理一下南方事务……
  我最是信任于你……
  “姑爷……姑爷……”
  轻柔的声音自后方响起来,偏过头去,娟儿在屋檐下怯生生的站着。
  宁毅看了她片刻,面现柔和。说道:“……还不去睡。”
  “姑爷,你……你别担心小姐了,小姐会水的……不一定会有事……一定没事的。”
  夜里的空气还在流淌,但人仿佛忽然间消失了。这幻觉在片刻后敛去:“嗯。”宁毅应了一句。
  “我没有担心。”他道,“没那么担心……等消息吧。”
  宁毅平静的脸色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以至于娟儿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过的片刻,她道:“那个,祝彪祝公子他们……”
  她跟宁毅说了些事情,宁毅静静地听完了,点头表示知道,不久之后,娟儿从屋檐下离开,院落里就又只剩下宁毅了。他坐在那石桌前方,不知什么时候。陡然双手一挥,两只拳头砸在石桌上,那石桌裂成几块滚落周围,宁毅坐在那儿,便又没动了。
  这氤氲流散的夜里,宁府内外,有着不同的景象。作为主人的宁毅坐在那院子里,无人敢去打扰他。隔壁两个院落,烛影动摇间。便有不少人在压抑而激烈的交流着什么。隔着层层的高墙,从宁府外的街道上望过来,这所宅子安静得像是进入了另一片天地,一些阴影和角落里,聚集着三三两两蹲守的捕快。
  “怎么样了?”
  一道身影匆促而来,走进附近的一所小宅子。房间里亮着灯火,铁天鹰抱着巨阙剑,正在闭目养神,但对方靠近时,他就已经睁开眼睛了。来的是刑部七名总捕头之一。专门负责京畿一地的刘庆和。
  “尚无动静。你带了多少人来?”铁天鹰道。
  “我手下二十多人,另外,开封府衙,巡城司等处都已打好招呼,若有需要,两个时辰内,可调集五百多人……”
  “那有什么用。”
  “若真是无用,你我干脆掉头就逃。巡城司和开封府衙无用,就只能惊动太尉府和兵部了……事情真有这么大,他是想叛乱不成?何至于此。”
  “事情自然不会到那个程度,但这人心思,我拿捏不准。就怕他不管不顾,想要报复。”
  刘庆和推开窗户往外看:“妻子如衣服,心魔这人真发作起来,手段狠毒凌厉,我也见识过。但家大业大,不会如此鲁莽,这是个做大事的人。”
  “怕的不是他惹到上面去,而是他要找你我,找宗非晓报复。如今右相府虽然垮台,但他左右逢源,太师府、广阳郡王府,乃至于王大人都有心思拉拢,甚至听说当今圣上都知道他的名字。如今他妻子出事,他要发泄一番,若是点到即止,你我未必扛得住。你也说了,此人心狠手辣,他就算不会公然发动,也是防不胜防。”
  “他妻子未必是死了,下面还在找。”刘庆和道,“若真是死了,我就退让他三步。”
  “怕的是就算未死,他也要报复。”铁天鹰闭上眼睛,继续养神,“他疯起来时,你未曾见过。”
  “我在京里,也是见过的。”
  刘庆和往外看着,随口回答一句,当初押解方七佛上京的事情,三个刑部总捕头参与其中,分别是铁天鹰、宗非晓以及后来赶到的樊重,但刘庆和在京城也曾见过宁毅对付那些武林人士的手段,因此便这样说。
  然后,这边安静下来。
  隔着几重高墙,在夜色里显得安静的宁府内部,一群人的议论暂告一段落,下人们送些吃的上来,有人便拿了糕点饭菜充饥——这是他们在竹记随时能够有的福利——一道身影去往宁毅所在的小院子,那是祝彪。
  他在屋檐下停下,看着院子里坐在石凳上的身影,开口说了几句话,对方没有反应,他又扬起头说了几句。石凳上的身影才回过头来,目光冷峻地看着他,对他说了几个字,似是呵斥。
  夜里的冷风卷走了黑暗里的言语。京城之中,近百万的人群聚集、生活、来往、买卖、社交、爱情,各种各样的**和心思都或明或暗的交织。这个夜里,京城各处有着小范围的紧张,但无涉于京城的安危大局,在右相这样一颗参天大树倒塌的时候。小范围的摩擦、小范围的警惕每时每刻都可能出现。皇帝往下有臣子、太监,臣子往下有幕僚、总管,再往下,有办事的各种闲人,有刑部的、衙门的捕头,有黑白两道的人群。人上人的一句话,令得底层的成千上万人紧张起来,但仍旧谈不上大事。
  天边泛起微微的白雾,鱼肚白在东方天际出现时,城市显得愈发祥和与宁静,铁天鹰睁开眼睛,看着毫无动静、甚至于都没有多少人进出的宁府大宅,目光严肃,不少人则小小的松了口气。
  “今日还得盯着。”一旁。刘庆和道。
  铁天鹰点了点头。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这天上午,铁天鹰通过关系辗转得到宁府的消息,也只是说,宁府的东家一夜未睡了,只是在院子里坐着,或走来走去,似在思忆妻子。但除此之外,没什么大的动静。
  这一天是四月二十六。
  傍晚时分。宁毅的车驾从后门出来了,刘庆和与铁天鹰赶了过去。拦下车驾,宁毅掀开车帘,朝他们拱手。
  “刘总捕,铁总捕,有事吗?”他的脸上笑容不多,有些疲惫。但似乎表现着善意,铁天鹰目光严肃地打量着他,似乎想从对方脸上读出他的心思来。刘庆和拱了拱手:“没什么,只是女真人去后,京中不太太平。正好遇上,想问问宁先生这是打算去哪啊?”
  “刑部天牢,见见右相,可以吗?”
  “哦,当然可以,宁先生请便。”
  刘庆和和善地笑着,抬了抬手。
  *****
  有不知名的线从不同的地方升起,往不同的方向延伸。
  在竹记内部的一些命令下达,只在内部消化。亳州附近,六扇门也好、竹记的势力也好,都在顺着河水往下找人,雨还在下,增加了找人的难度,因此暂时还未出现结果。
  四月二十七,距离汴梁约五百余里,汝宁附近的确山县驿道上,一个运货北上的车队正在缓缓前行。车队一共六辆大车,押送货物的整个商队三十人左右,打扮各异,其中几名带着武器的汉子容色彪悍,一看就是经常在道上走的。
  京城遭了女真人兵祸之后,物资人口都缺,最近这几个月时间,大量的商队货物都在往京里赶,为了填补货源空缺,也使得商道异常繁荣。这支队伍便是看准时机,准备进京捞一笔的。
  车队第二辆大车的赶车人挥舞鞭子,他是个独臂人,戴着斗笠,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后方板车货物,一只只的箱子堆在一起,一名女子的身影侧躺在车上,她穿着属于苗人的浅蓝碎花裙,裙摆下是一双蓝色的绣鞋,她并拢双腿,蜷缩着身子,将脑袋枕在几个箱子上,拿带着面纱的斗笠将自己的脑袋全都遮住了。脑袋下的长箱子随着车行颠来颠去,也不知以她看来柔弱的身子是怎么能睡着的。
  不久,有奔马从前方过来,马上骑士风尘仆仆,经过这边时,停了下来。
  那骑士下马与商队中的一人说了几句话,接上了头,随后又被人领过来,在第二辆车旁边,递了一张纸条,跟那独臂汉子说了些什么。话语中似乎有“要货”二字。不知不觉间,后方的少女已经坐起来了,独臂汉子将纸条递给她,她便看了看。
  商队之中靠近过来的是核心的几人,因为方才的信息,众人此时都有点交头接耳。有人表现得不可置信。但大多显得高兴起来。
  出乎意料的高兴。
  车上的花裙少女坐在那儿想了一阵,终于叫来旁边一名背刀汉子,递给他纸条,吩咐了几句。那汉子立即回头整理行装,不久,策马往回头的方向狂奔而去。他将在两天的时间内往南奔行近千里,目的地是苗疆大山里的一个名叫蓝寰侗的寨子。
  车队继续前行,傍晚时分在路边的客栈打尖。带着面纱斗笠的少女走上旁边一处山头,后方。一名男子背了个长方形的箱子跟着她。
  夕阳西下,少女站在山岗上,取下了斗笠。她的目光望着北面的方向,灿烂的夕阳照在她的侧脸上,那侧脸之上,有些复杂却又清澈的笑容。风吹过来了,将尘草吹得在空中飞舞而过,犹如春天风信里的蒲公英。在灿烂的霞光里,一切都变得美丽而安谧起来……
  同样是四月二十七的傍晚。亳州附近的小镇,有一男两女走进了镇子。
  雨已经停了,雨后的镇子街道上泥泞不堪。这一男两女均穿着朴素,其中一对男女一看便是大山里的农户,谦卑老实,唯唯诺诺。有些土气,另外一名女子即便身着朴素的打了补丁的衣服,面上也自有从容大方的气质。她一面与两人说话,一面领着两人朝前走,最终。她们找到了一处买布的铺子。
  为首的女子与布铺的掌柜说了几句,回头指向门外的那对男女,掌柜当即热情地将他们迎了进来。
  女子已经走进铺子后方,写下信息,不久之后,那信息被传了出去,传向北方。
  汴梁,四月二十七过去了,刑部之中,刘庆和等人看着反馈的信息,竹记也好、武瑞营也好、宁府也好,没有动静,或多或少的都松了一口气。
  四月二十八,苏檀儿平安的讯息首先传入宁府,而后,关注这边的几方,也都先后收到了消息。
  傍晚时分,祝彪走进宁毅所在的院子,房间里,宁毅如同之前几天一样,坐在书桌后方低头看东西,缓缓的喝茶。他敲了门,然后等了等。
  “宁大哥,老板娘没事,我们是不是就……继续准备走了?”
  宁毅看了他一眼:“……我已经老了吗?”
  “嗯?”
  “我今天早上觉得自己老了很多,你看看,我现在是像五十,六十,还是七十?”
  “宁大哥你,当……当然没老。”
  “……那你们最近为什么老想替我当家?”
  宁毅如此询问了一句,祝彪呐呐无言,然后看见他抬起头来:“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
  刑部,刘庆和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朝一旁匆匆赶回来的总捕樊重说了些什么,面带笑容,樊重便也笑着点了点头。另一边,若有所思的铁天鹰仍旧阴沉着脸,他随后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广阳郡王府。童贯招来麾下亲信大将,如今执掌武瑞营的李炳文,详细询问了不少事情。
  皇宫,周喆看着下方的大太监王崇光,想了片刻,然后点头。
  他略有些遗憾和讽刺地笑了笑。然后低头处理起其它政事来。
  他有的是大事要做,目光不可能停留在一处消遣的小事上。
  城市的一部分在小小的滞碍后,依旧如常地运行起来,将大人物们的眼光,重新收回那些国计民生的正题上去。
  此后下了三场大雨,天色变幻,雨后或阴或晴,雨中也有雷电划过天空,城市之外,黄河咆哮奔腾,山川与田野间,一辆辆的车驾驶过、脚步走过,离开这里的人们,逐渐的又回来了。进入五月之后,京城里对于大奸臣秦嗣源的审判,也终于至于尾声,天气已经完全变热,盛夏将至,此前许许多多的煎熬,似也将在这样的时节里,至于尾声。
  竹记,在人们重视的表单上,回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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