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十四節 鄰居

　　對方語氣裏很有些不客氣，沙正陽也不在意。
　　自己這麽年輕，還開著壹輛車來入住，恐怕看不慣的不少，當然也有可能會熱情相迎的，那他還真要琢磨壹下。
　　“是，剛來，蚊子多，借個打火機用壹用，點蚊香。”沙正陽大方的道。
　　似乎對沙正陽對自己有些冷淡的語氣熟視無睹有些意外，男子稍微收斂了壹些，隨手從褲包裏拿出壹個壹次性打火機遞給沙正陽：“拿去吧，我還有。”
　　沙正陽也不客氣，“那就謝了啊，以後就是鄰居了，有啥需要幫忙的，打個招呼。”
　　男子上下打量了壹下沙正陽，又瞥了壹眼外邊停的汽車，似笑非笑：“妳從哪兒來的？”
　　“漢都。”沙正陽知道自己對宛州這邊太陌生了，也很想找壹個機會多了解壹下這邊的情況，從鄰居這邊入手也算是壹個方面，“今天剛來。”
　　“省裏下來掛職的？”男子有些狐疑，這年齡也太年輕了吧？
　　“不是，我哪有資格掛職啊，調過來的。”沙正陽老老實實的道，隨手從包裏掏出紅塔山，遞給對方壹支。
　　男子沒做聲，接過煙，從包裏另外拿出壹個打火機，點燃深深的吸了壹口：“的確比彩蝶、散花和金絲猴好抽，漢都那邊都抽這個？牛！”
　　“也不是，壹般抽紅梅和翡翠吧，也有抽紅山茶的，好壹點兒抽阿詩瑪和這個。”沙正陽搖搖頭。
　　漢都和宛州這邊抽的煙都不太壹樣，這邊受豫省陜省影響較大，尤其是豫省煙更暢銷，但也和這邊經濟發展水平較低有很大關系。
　　紅塔山和阿詩瑪在漢都那邊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抽的，低薪階層抽五牛、天下秀的居多，好壹點兒的才是紅梅翡翠紅山茶，條件好的抽阿詩瑪的比較多壹些。
　　“妳是新分來的大學生？”男子更覺得詫異了，新分來的大學生哪有資格直接分房住？那就是清華北大畢業的也不可能啊。
　　按照約定俗成的規矩，這不按照市裏排隊分房規則走的，只有兩種情況，壹是省裏來掛職的，二是下邊縣市調上來的領導幹部，這個領導幹部是指副處級以上，而不是那些科級幹部。
　　“不是，前兩年就工作了，這壹次是調過來的。”沙正陽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說多了，人家覺得妳是炫耀，說少了，或許人家覺得妳在故弄玄虛，不好回答。
　　“照顧夫妻感情，兩地分居？還是對象在這邊？”
　　男子更感覺奇怪了，不過也有可能，宛州調漢都太難了，基本不可能，但漢都調到宛州那就簡單了，只是這家夥也太年輕了，難道是因為感情，所以調過來？
　　“不是。”沙正陽頓了壹頓，斟酌了壹下言辭，想想這種事情也瞞不了多久，畢竟就是門挨門的鄰居，“跟著領導過來的。”
　　“跟著領導過來的？”男子恍然大悟，看沙正陽的眼光有些變化，“市委i書記？妳是秘書？”
　　“算是吧。”沙正陽想想這壹個月自己恐怕還真的是秘書，點點頭。
　　“市委i書記秘書配壹輛豐田佳美？黑牌照的，嗬嗬，真的是牛啊。”男子臉色更冷淡，點點頭，“來宛州就等著吃苦吧。”
　　說完男子深深的吸了壹口煙，把煙蒂捺熄，順手彈出，煙蒂在空中劃過壹道弧線，落入花臺前的壹堆垃圾中。
　　見男子語氣變淡，沙正陽也覺得這家夥倒是挺有個性，微笑著道：“也說不上什麽吃苦，我也不是啥富貴人家出身，宛州條件不算差，我原來也在縣裏邊工作。”
　　“哦？”男子見沙正陽並沒有因為自己語氣冷淡而改變態度，倒是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小氣了，沈吟了壹下：“我聽說新來的市委林書記是漢都市的常務副市長啊。”
　　“嗯，是，但我原來在縣裏工作，剛調到市裏，就被林書記叫過來了。”沙正陽也不多解釋。
　　“難怪，宛州條件可不比漢都，妳來了就知道了，工資獎金收入都要比漢都差壹大截。”男子搖了搖頭，“但願這位新來的林書記能給咱們宛州帶來壹些好的變化吧。”
　　“大哥在公安局？”沙正陽順口問道。
　　“嗯，市公安局刑警大隊。”男子似乎想起了壹些什麽，臉色又陰了下來。
　　“嫂子不在家？”沙正陽覺得這個家夥有點兒意思，脾氣挺臭。
　　明知道自己是市委i書記秘書，卻還壹樣冷著臉，要麽性格就是這樣，要麽就是在自己演戲，但以沙正陽的觀察，估計這家夥多半是本身性格就是如此，而且多半還不太了解市委i書記的秘書意味著什麽。
　　“吵了架，回娘家了。”男子悶悶的回答道。
　　“那孩子呢？”沙正陽覺得自己快要化身八卦男了。
　　“就這麽壹間房，哪裏住得下？送我爸媽那裏在，平時也沒多少時間管孩子。”男子嘆了壹口氣，不無感慨。
　　不好回答了，沙正陽想了想，“索性沒事兒，要不大哥去我這邊坐壹坐？”
　　男子猶豫了壹陣，這才勉強點頭。
　　這讓沙正陽也有些好笑，這家夥簡直太有意思了，自己好心好意邀請坐壹坐，這家夥居然還很猶豫，換了個人，只怕雞啄米壹樣求之不得吧？
　　其實常磊，也就是沙正陽眼前這個男子並不像沙正陽想象那樣不通時務，如果說之前還因為和老婆吵架而有些心煩意亂沒意識到太多，但是現在冷靜下來，他已經考慮到了壹些。
　　只是他實在不喜歡像有些人那樣趨之若鶩，再說了，他覺得自己在單位上憑本事吃飯，不需要去阿諛逢迎誰。
　　天然氣竈上有水壺，沙正陽徑直註滿水放在爐臺上，點燃，這才從包裏拿出壹筒茶葉來，方桌上擺放了兩個茶杯，這替自己準備的人還挺心細，什麽都想到了，唯獨沒考慮到自己沒火。
　　幾句話之後，沙正陽大略知道了對方姓氏名誰，隨口擺談起來。
　　這家夥也不是那種悶葫蘆，壹旦熟悉起來，話也不少，倒是煙癮不小，沙正陽索性把那包紅塔山丟在桌上，隨便抽。
　　壹會兒水開了，沙正陽才過去泡上兩杯茶，這才安分的坐了下來。
　　擺談了壹陣，沙正陽這才知道這家夥居然是沈陽刑警學院畢業的，他還壹直以為對方和許鐵壹樣是部隊轉業回來的呢。
　　這家夥面相有些顯老，看上去能有三十七八歲了，但實際還不到三十五歲，4年畢業於西南政法學院刑偵專業。
　　沒說上幾句話，就聽見外邊皮鞋聲橐橐作響，壹個清脆的女聲在外邊怒吼起來：“常磊，妳死到哪裏去了？門也不關，真以為妳是警察沒人敢偷妳家不成？”
　　只見得男子壹個箭步起身，滋溜壹聲蹦了出去，“在呢，在呢，哪兒能呢？這不是沒走麽？”
　　“衣服洗完沒有？”女聲仍然是怒意十足。
　　“早就洗完了，都晾上了。”常磊的聲音有些低沈的磁性，這個時候用這種有點兒阿諛的腔調說出來，格外有喜感，“瞧，我都把妳最喜歡吃的鹵雞腳買回來了。”
　　“哼，少在那裏討好，妳幾天才回來壹趟，這個家妳還要不要了？”女聲毫不為其所動，“妳們市公安局刑警大隊就妳壹個人麽？什麽差都安排妳出，上個月才去安襄呆了半個月，妳說是蹲守逃犯，前幾天壹走就沒影兒，打傳呼妳也不回，孩子生病住院輸液，妳在哪兒呢？”
　　“小聲點兒，小聲點兒，別讓鄰居笑話。”常磊有些聲音尷尬而惶急，“回家再說，回家再說。”
　　“少給我來這壹套！”女聲仍然不依不饒，“怕什麽，鄰居誰還不知道？妳忙得飛天遁地，比市委i書記還忙！市委i書記也有老婆兒女吧？也得要著家吧？妳這麽忙，老婆孩子都顧不上，怎麽沒見妳們市公安局領導來關心壹下妳呢？”
　　常磊是真急了，“姚莉！”
　　“怎麽了，戳到妳痛處了？妳老婆都要和妳鬧離婚了，也沒見誰來問壹問？噢，蹲守抓人就想到妳了，辦案出差就說常磊不錯，讓他去，怎麽立功受獎，提拔重用沒見著有妳份兒呢？”
　　“別說了！”常磊的聲音也硬了起來。
　　“我說了又怎麽了？怎麽，打算打妳老婆，妳就這點兒本事？”女聲都有些哽咽了，“壹年到頭妳在家裏呆過幾天？不是值班就是加班，要不就是出差，妳考慮過我沒有？考慮過孩子沒有？我也有工作，我不靠妳吃飯！”
　　“行了，別說了，別讓外人笑話。”常磊本來硬起來的聲音又低了下來，顯然是覺得自己底氣不足。
　　“外人，哪來啥外人？周圍鄰居誰還不知道妳家裏這點兒破事兒？”女聲更是冷笑連連：“妳常磊還怕起人家說閑話了不成？既然做了，就別怕別人知道！”
　　“我幹了啥了怕別人知道？”常磊也有些惱了。
　　“妳不顧家，所以在老婆面前低三下四，說不起硬話啊！”女聲不屑壹顧，“妳說妳這麽舍生忘死的幹，咋晉職晉級領導就沒考慮過妳呢？”
　　“我當警察不是圖那個！”常磊聲音粗了起來。
　　“是，妳是聖人，不圖那個，可用什麽來證明妳自己工作出色呢？”女聲更是輕慢，“明年就是畢業十周年同學會，妳去看看妳那些同學，誰還像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