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但為魔祖淩雲誌，此身縱死又何妨？

　　靈寶天尊的查證結果出來，他自己心中的腹誹就不說了。
　　便是那群在吃瓜圍觀的大羅們……此時此刻，也全都在面面相覷，對視無言。
　　他們心中萬馬奔騰，有張嘴發泄的沖動。
　　只是當那心裏話到了嘴邊，卻死活說不出口。
　　或許，唯有那樣的壹個字，才能勉強濃縮個中真意，恰到好處。
　　草！
　　實在是太草了！
　　這世道，是何等的讓人蛋疼，也是何等的沒有節操啊！
　　夔牛妖神。
　　牛夔魔君。
　　‘這這這……過分了啊！’
　　作為受害人，作為被頂上去的原告方，曦伸手捂臉，對這個喪心病狂的情況感到深深無奈。
　　世道艱難。
　　人心險惡。
　　壹位大神通者精神病“發作”，朝著他瘋狂輸出也就算了。
　　好不容易有人給“主持公道”，對之徹查，要扒下其偽裝。
　　然而！
　　真真假假，夔牛妖神的精神病竟然為真！
　　只是吧……新的、有趣的地方出現。
　　早些年，編寫精神病診斷方法、確診要素的人員裏頭，有那麽壹個跟眼下病患有著說不清、道不明關系的存在。
　　正是因為這個“牛夔魔君”，幫著夔牛大聖給石錘了精神病。
　　夔牛，的確是“入魔”了，被羅睺魔祖的“余孽”給“蠱惑”了。
　　鐵證如山，不容置疑！
　　就是呢，也把曦給惡心的夠嗆。
　　‘老牌的大能，就是這麽的豪橫和不要臉嗎！’
　　‘糊弄人，都如此的不做作，也壹點都不走心！’
　　‘這所謂的牛夔魔君……妳要有種，別把名字翻過來念！’
　　‘真就羅睺魔祖萬能鍋唄？’
　　曦眼神變換萬千，心中苦大仇深。
　　人生頭壹次。
　　他對羅睺鍋祖的存在，感到了同情，並且升起拯救他的想法。
　　畢竟。
　　戴著手套做壞事，惡心別人，是很舒心和愜意的。
　　但，被別人用這樣的手段給惡心……就壹點都不愉快了。
　　‘有朝壹日，我若能上臺……說不得還是梳理壹下魔道這垃圾坑，撈羅睺壹把。’
　　‘不圖別的，就是關鍵時刻能用用汙點證人，逮著敢惡心我的，把他給敲死！’
　　曦目光深邃，悄然間立下大誌。
　　……
　　人族的使者，有遠大誌向。
　　在另壹邊，諸神從寂靜沈默，走向了喧囂鬧騰。
　　弱小的大羅們嘀嘀咕咕，表情古怪，對於老油條大能的會玩程度表示開了眼界，刷新了自己的三觀。
　　自愧不如。
　　還需努力。
　　走過的路，趕不上老油條們的套路。
　　本以為裝成精神病，就已經足夠沒節操了。
　　哪知現在壹看——
　　裝？
　　用裝嗎！
　　直接給妳真的！
　　我，夔牛！
　　就是精神病院的醫生，是這個學科研究的中堅人員，折騰個實實在在的精神病，還能難得住我？
　　九位大能聯手施為，追溯根源，沒有什麽擋得住他們。
　　鎖定了真兇，正是牛夔魔君以無上魔道神通，影響到夔牛妖神，使其心生殺意，對人族使者動了殺心殺念，方才斬出了那驚艷壹刀。
　　“真相，水落石出。”帝俊大笑，“果然不出我所料，天庭的妖神壹個個都是清白，正直善良，絕不會行殺害屠戮之舉，都曉得為人道蒼生服務。”
　　“如果有意外。”
　　“不是臨時工。”
　　“便是被魔道給栽贓陷害。”
　　“如何？大司命！妳還有什麽異議嗎！”
　　帝俊看向東華帝君，全然不理會周圍有噓聲壹片——這裏面屬共工祖巫噓的最大聲。
　　這位妖皇，也不是個講究神。
　　臉皮、底線，全都不怎麽在乎，拿著夔牛妖神的入魔判定結果，當做真的使，敲打天庭的大司命。
　　帝君挑眉，也不如何生氣，先對那九位出力的大能表示感謝。
　　“嗯，感謝九位道友的友情援助，探查真相。”
　　“帝君客氣了，這算不得什麽。”九位大能連連擺手，並不拿捏架子，緊接著便往壹邊溜——他們客串了壹把配角，還要繼續看戲呢。
　　東華笑笑，不置可否，轉而對上了帝俊。
　　“在夔牛入魔的異議上，我現在是沒有多少了。”
　　他大大方方的道，神態自然隨意，“同時，對於我先前傷及夔牛道友壹事，本座深表歉意，願做精神、肉體損傷補償，在合理的限度內，夔牛道友的治療費用，我包了。”
　　“只是這樣嗎！”英招妖帥嗆聲道，“傷了夔牛道友，甚至險些令其致死……只是道歉、補償就完結了嗎！”
　　“哦？”東華微笑反問，“那妳說，該怎麽處理？”
　　“妳濫用權威，矯枉過正，屈打成招……諸錯並存，還有何面目擔任我天庭法令裁決與執行者？當退位以讓賢德！”
　　英招妖帥點指東華，正氣凜然的批判。
　　“道友不知法矣！”帝君長嘆，面色不改，毫無憂懼，“無論如何，夔牛入魔，攻殺人族使者行為是真。”
　　“縱然非其本心本願，但事實就是那般，無可辯駁。”
　　“入魔行殺戮之舉，事後論述可以脫罪，但過程中若是被人因正當防衛所擊殺，卻也怨不得他人。”
　　東華語氣淡淡，“所以，我之前所為，仗義出手相助，並不算過分。”
　　“畢竟，他那時候可沒有在自己腦門上掛出真實無虛的入魔診斷書，空口無憑，我為公正考慮，是不會聽信采納的。”
　　“為了保障他人的人身安全，非要把他徹底廢除剝奪所有的人身活動權利才行。”
　　“事實上。”
　　“入魔的修士，往往不正是封閉監禁處理、關在煉魔塔中麽？”
　　“對於這種病癥的治療方式，早就有明文的規定、詳細的步驟，照著來就行……無論怎樣，我的所作所為都不算是錯的。”
　　“我法理無虧……現在的補償，也是從人情的角度出發，照顧弱勢病患入魔群體罷了。”
　　大司命振振有辭，“在天庭法令的問題上，我是專家，要以我的意見為主！”
　　“妳還能比專家更懂嗎？”
　　英招妖帥被懟的無話可說。
　　把挑刺的按回去後，東華的鋒芒並沒有止住。
　　“我認可夔牛入魔的診斷書，認可九位專家的會診結果，於此無異議。”
　　“不過，在其它的方面，我心中還是有壹些困惑，需要對之詳查。”
　　“大司命請說。”媧皇立刻接口。
　　“夔牛妖神，不大不小也是個大神通者，在這個境界中出類拔萃。”
　　“而那牛夔魔君麽……實力對比起來可差的遠。”
　　“這裏面，以弱擊強是壹個疑點。”
　　“還有。”
　　“羅睺魔祖的余孽會出手，目的是什麽？”
　　“背後是不是存在買兇殺人的可能？”
　　東華嘴上不停，壹個個嫌疑往外拋。
　　末了，他笑道：“既然要查，那便查個徹底。”
　　“左右，都要給他查出點問題來。”
　　聽著這句話，壹邊的東皇，臉色陰沈漆黑。
　　聽聽！
　　這是壹個應該公平公正的大司命該說的話嗎！
　　東華卻不理會他，徑自對媧皇拱手。
　　“媧皇陛下，還請發號施令，窮搜天地，將牛夔魔君捉拿歸案！”
　　“如此，過於小題大做了吧！”計蒙妖帥按捺不住。
　　“如何能說是小題大做？”東華振袖，“牛夔魔君的行為，是對我天庭的巨大挑釁！”
　　“壹場大喜的宴會，壹場慶賀的宴會，他卻做出這般恐怖的行為，蠱惑我天庭壹位重量級妖神，傷及妖族中壹支頂尖族群的使者。”
　　“不將之擒拿，我天庭的威嚴將會壹朝喪盡，屆時不管什麽阿貓阿狗都敢跳了，還有何面目治理蒼生！”
　　東華帝君大聲呵斥，給牛夔魔君判了必殺。
　　他言之鑿鑿，天庭對於壹切挑戰行為都將嚴厲打擊，以保護人道蒼生的生命方面和財富方面的安全。
　　現在，便拿那個什麽牛夔開刀！
　　這個理由。
　　哪怕是帝俊、東皇，都挑不出刺來。
　　不得不配合著女媧，當場簽署通過對牛夔魔君的逮捕，整個天庭的頂尖力量傾泄，窮搜無盡時空。
　　那是壹種龐大到恐怖的力量。
　　以千計算的天庭大羅，數十上百的大神通者，哪怕每個人只出壹點點力量，效果都是可怕的。
　　盡管，這裏面絕大部分都在應付，拼命給某位魔君放水。
　　奈何。
　　共工祖巫，這位巫族友人此刻又站了出來，拍著胸膛表示同為洪荒秩序陣營，與羅睺魔祖那邪惡毀滅側的魔道陣營不共戴天，定然是要助天庭壹臂之力！
　　天庭體系之外的大羅景從，都成了熱心腸的好神聖。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在這裏！”
　　共工突兀的冷笑。
　　而後——
　　“轟隆！”
　　壹聲震世的巨響中，共工壹拳轟入了歲月長河，擊塌了壹段河流，截斷了壹條河道。
　　壹道魔氣纏繞的身影痛苦嘶吼著躍出，被生生的逼迫出來。
　　牛夔魔君！
　　它帶著牛角面具，不顯真容，只露出壹雙深沈死寂的眼睛，身披戰甲，手執壹根混鐵棍。
　　這本是壹個很英武的魔道強者。
　　只是此時此刻，它太慘烈了。
　　無數血光迸射，硬生生染紅了壹段浩浩長河。
　　共工祖巫的拳頭，可不是那麽好挨的。
　　這位巫族的豪傑，論道行層次，比東華帝君差的也不多，是徘徊在太易邊緣的絕巔大神通者。
　　壹拳捶下去，打掉了牛夔魔君半條命。
　　“真兇，我已經找到了！”
　　共工淡漠的收回拳頭，甩了甩手。
　　上面沾染的血液，不經意間墜入諸天，讓兆億世界被那血液中的大道感染同化，魔性深種，成為了最幽深恐怖的魔域。
　　壹滴血，沈淪萬界，魔化諸天……大羅之威，強絕至此。
　　只可惜，強中更有強中手，今日有死生之厄難。
　　“牛夔！”
　　共工輕喝，“妳若束手就擒，而後坦白交待，為何蠱惑天庭妖神殺戮人族部族使者，背後兇手是誰……說不得，我還能給妳美言幾句，搞不好有條活路。”
　　“哈哈哈！”牛夔魔君大笑出聲。
　　死到臨頭了。
　　這位魔君卻是挺硬氣的。
　　“束手就擒？！”
　　“只有戰死的魔道人，沒有投降的魔道人！”
　　“今日事敗，只怪我實力不夠，本領太差！”
　　牛夔魔君，此刻做著壹位低智商反派人士應有的行為，縱聲長嘯間報出了自己的陰謀、後臺、指使者，不用人逼迫，便先給解釋的清清楚楚。
　　“可恨吶！”
　　“我奉羅睺大人之令，挑撥妖族內鬥，讓妖神擊殺人族使者，使天庭從此混亂離心。”
　　“天庭亂了，殺伐便起，戰亂紛爭，毀滅必興。”
　　“屆時，羅睺大人的機會就來了！”
　　“他將降臨世間，破滅洪荒，重歸混沌，再創造我等理想中的最美好家園！”
　　“可惜……可恨！”
　　“我失敗了！”
　　牛夔魔君露在面具外的雙眼中，有刺目光華閃耀，仿佛是其堅定不改、執著璀璨的信念。
　　“但是！”
　　“妳們也不用得意的太早！”
　　“倒下了壹個我！”
　　“可還有千千萬萬的我站起來！”
　　“魔門的偉大，必將傳頌萬古！”
　　“終有壹天！”
　　“羅睺魔祖會為我報仇，將妳們這些虛偽、奸詐的神聖，全部斬盡殺絕！”
　　牛夔魔君長嘯著，身軀燃起了不滅的神火。
　　“魔祖！”
　　“我盡忠來了！”
　　長嘯聲中，是壹道永恒的光輝在綻放。
　　“快！”共工臉色壹變，“快壓制他！他要自我了斷！”
　　立時。
　　數百上千位大羅出手，其中不乏大神通者。
　　只是，來不及了。
　　壹位自尋死路的大羅，哪裏是那麽好壓制的呢？
　　火光壹閃後，便是混沌，是迷蒙，是沈淪，是破滅。
　　只有壹道滄桑的話音，回蕩在歲月的長河上。
　　“但為魔祖淩雲誌，此身縱死又何妨？”
　　渺渺回音中，是壹個忠貞之士的滿腔熱血，可歌，可泣。
　　為了羅睺的壹個命令。
　　為了魔祖的事業。
　　犧牲至此。
　　奉獻至此。
　　有誰能不動容？！
　　“我太感動了。”
　　羲皇長嘆壹聲，搖頭不止。
　　“真的沒想到。”
　　“羅睺竟然有這麽忠誠的手下……”
　　在他的旁邊，女媧陷入了沈思。
　　她在兜裏摸索著，掏出了壹口大磨，在上面扒拉著，還敲了好幾下。
　　“醒醒！醒醒！”
　　“裏面的靈性，給我醒醒……妳感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