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槍聲

　　
　　腦仁小的生物接受能力果然不怎麼樣——那神經質的松鼠在看到於生壹行人的瞬間就陷入了抓狂，把橡子壹扔就開始在灌木叢上面連竄帶跳驚呼吵鬧，巴掌大的個頭折騰出了幾乎跟艾琳壹樣的動靜，不斷嚷嚷著什麼「怪起來了」、「都TM哪來的」、「這都還是小紅帽嗎」之類的句子。
　　最後還是小紅帽實在忍不了，上前壹步就抓住了正要從細枝上跳出去的松鼠，攥著它湊到面前惡狠狠地開口：「安靜！否則把妳扔荊棘叢裏！」
　　松鼠瞪著眼睛渾身緊繃地看著小紅帽，又擡頭看了看於生仨人的方向，然後脖子壹伸腦袋壹歪，「嘎」壹聲就暈過去了。
　　於生：「……」
　　艾琳見到這壹幕都驚住了：「啥玩意兒啊這麼廢……這就嚇死了啊？」
　　然而她話音剛落，那松鼠便悠悠醒轉，後者在小紅帽手裏使勁掙紮了壹下，確認眼前情景之後好像終於冷靜了壹點，但還是忍不住地叨叨：「是不是要出大事了……這還是黑森林啊？這麼壹大群人怎麼冒出來的……哪個看著也不像新的小紅帽啊？」
　　「那個……妳好，」胡貍大著膽子走了過去，很禮貌地跟松鼠打著招呼，「我叫胡貍。」
　　「我肩膀上這個是艾琳，」於生也扛著艾琳走了過去，跟松鼠咧嘴壹樂，露出燦爛陽光的笑容，「咱們又見面了，小松鼠。」
　　「對，又見面了，松鼠當然記得妳，不知道怎麼闖進來的『大人』……妳又帶進來了更多奇怪的家夥，我糊塗了，我糊塗了，」松鼠從小紅帽的手裏鉆了出來，壹邊爬到後者的肩膀上壹邊緊張兮兮地嘟嘟囔囔，「黑森林不會開心的，黑森林不喜歡搗亂的家夥……妳們不聽話，壹看就不聽話，要倒大黴的，趕緊跑，妳們得趕緊跑才行……」
　　「真巧，」於生聽到松鼠的嘟囔，臉上反而露出了愉快的笑容，「我們就是來讓黑森林『不開心』的。」
　　松鼠楞楞地看著於生，好像並不能理解對方這句話的意思。
　　於生也沒有解釋什麼，只是略微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然後壹邊邁步走向遠處林間那微弱的燈光壹邊平靜開口：「妳知不知道去哪能找到『獵人』？」
　　松鼠發出尖細而疑惑的聲音：「獵人？妳找獵人幹什麼？」
　　「我找他打聽壹些事情，」於生隨口說道，接著又立刻補充了壹句，「別的妳別問，妳就告訴我從哪能找到ta。」
　　「不安全，妳們就這樣去找獵人可不安全……」松鼠卻很是緊張的樣子，「獵人手裏有槍，會打所有看起來像是狼的東西，小紅帽已經很像狼了……不小心的話會被當成獵物的，尤其是今夜，今夜……」
　　於生的腳步瞬間緩了幾拍，眼神微微變化：「今夜？今夜怎麼了？」
　　松鼠緊張地抓住了小紅帽外套上的兜帽，它似乎很猶豫，但在於生那雙眼睛的緊盯下，它終於畏懼地縮了縮脖子：「從昨天開始，黑森林裏壹直不太安定，有狼發瘋了，有些區域在消失，還有壹次大爆炸……今夜的情況可能會更嚴重……獵人在黑森林不穩定的時候也會變得不穩定，他到處遊蕩，怒氣沖沖，很危險，有時候比狼還危險……」
　　於生壹時間沒吭聲。
　　艾琳伸手戳了戳他的後腦勺：「我怎麼覺得這事兒多少跟妳有點關系？」
　　於生梗著脖子板著臉：「……這都是計劃的壹部分。」
　　「妳們在說什麼？」松鼠揚起上半身，壹臉疑惑地看著於生和艾琳。
　　「沒什麼，」於生繃著臉搖了搖頭，緊接著飛快地轉移了對方的註意力，「別的都不必在意，妳就帶我找到『獵人』就行，能不能打交道是我的事情——大不了妳到時候直接跑路，跟上次壹樣。」
　　「妳這人聽不進去勸告！」松鼠焦躁地揮舞著爪子，但很快便垂下尾巴，又把半個身子鉆進了小紅帽的兜帽裏，「好吧，好吧，妳自找的……去找獵人吧，有狼外婆的地方，就有獵人，不管他此前在哪裏遊蕩，只要狼外婆出現了，他壹定會來的。」
　　「好，有這條情報就夠了，跟我預料的差不多。」
　　於生點了點頭，便邁步繼續向著遠方那片燈火走去。
　　艾琳卻有點糊塗——她對黑森林中的規則並不熟悉，這時候不由得好奇問道：「妳們知道去哪找那個『狼外婆』？」
　　「小屋，」回答她的是走在壹旁的小紅帽，「黑森林裏會出現被路燈照亮的小徑，小徑盡頭壹般都能找到小木屋，木屋裏通常會有兩種情況——壹種是安全的空房間，另壹種，裏面則藏著『狼外婆』。順便壹提，正常情況下我應該躲著有『狼外婆』的小屋。」
　　艾琳認真聽著小紅帽的講述，忽然註意到了對方的壹個用詞：「『通常』會有兩種情況？那『不通常』的時候呢？」
　　「……還有壹種情況，小屋中沒有狼外婆，但當妳進入小屋躲避的時候，狼外婆會來敲門，」小紅帽的腳步頓了壹下，她的語氣仍然平靜，眼底卻隱隱浮現出壹絲畏懼，「這種情況最危險，逃跑的時機只有壹瞬間，我有幾次……就是在狼外婆敲門的時候被抓到的。」
　　她說到這裏停了下來，片刻後輕輕呼了口氣：「以及，最近我和於生遇到的『第四種情況』：壹間不與任何小徑相連，孤零零立在森林深處且沒有燈光的小屋，那間小屋中掛滿了紅鬥篷。」艾琳立刻反應過來：「啊，這我知道，就是上次妳們遇見的那個。」
　　於生則註意到躲在小紅帽兜帽裏的松鼠在聽到「沒有燈光的小屋」和「掛滿紅鬥篷」幾個字的時候瞬間就縮了進去，片刻後探出腦袋時那雙烏溜溜的小眼睛裏還滿是驚恐。
　　他走過去，直視著松鼠的眼睛：「妳為什麼那麼害怕那間沒有燈光的小屋？」
　　松鼠的身體明顯顫抖了壹下，發出求饒般的尖叫：「我不知道！松鼠什麼都不知道！」
　　於生緊緊皺起眉頭。
　　「別逼它了，」小紅帽卻嘆了口氣，打斷了於生接下來的追問，「它要是這個反應的話，那肯定是問不出什麼的——壓力達到壹定程度，它還會再暈過去。」
　　「對對對，」松鼠立刻嚷嚷起來，「小紅帽和松鼠是朋友！是最好的朋友！」
　　「對，而且還是不怎麼可靠的朋友。」於生皺眉嘟囔了壹句，倒是沒有再逼問什麼，只是壹邊繼續向前走著，壹邊分出壹絲心神，關註著那松鼠的壹舉壹動。
　　那條小徑出現在壹行人的視野中。
　　彎彎曲曲的林間小路，被富有幻想色彩的路燈照亮，小路通往森林深處，其盡頭的景象籠罩在陰暗中——路燈有限的映照範圍在小徑兩旁勾勒出了壹道涇渭分明的「邊界」，黑森林的惡意在燈光所及之處暫且退卻，小徑中充盈著安穩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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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上小徑的壹瞬間，那種始終如影隨形的惡意和窺伺感便暫且退卻了，就連周圍那時不時傳來的狼嚎聲，也好像壹下子遠去。
　　「譁……還真有點意思，」艾琳立刻便察覺了周圍「氣息」的變化，她睜大眼睛，驚訝地看著那些漂浮在半空的「燈球」，「不過這倒不像是尋常異域裏的『特定安全區』……這條小徑的安穩狀態似乎是由這些燈光維持的？」
　　「有什麼區別嗎？」於生壹下子沒反應過來，「不都是安全區？」
　　「不壹樣，」艾琳搖了搖頭，「尋常異域裏的『特定安全區』指的是壹片區域本身就是安定的，哪怕這個區域會移動，哪怕它會隨時間推移而消失，但只要在規定時間、規定範圍內，安全區裏就不會被實體之類的危險玩意兒影響到，而這裏更像是由『奇物』形成了暫時的安全屏障，有這些燈光在，小徑就安全，燈光沒了，這裏應該就又不安全了——換句話說，這裏安全的不是小徑，而是路燈，這裏不是安全區，而是安全物。」
　　於生很認真地聽著，不怎麼費力便跟上了小人偶的思路。
　　他發現在探索異域的時候果然還是得帶上這個人偶——雖然她在很多時候都不怎麼靠譜，但在神秘學領域，她的觀察視角和時靈時不靈的經驗直覺還真有可能發揮點作用。
　　不過就在這時，他的思路卻突然被小徑之外傳來的壹個聲音打斷了。
　　「砰！」
　　那是壹聲槍響。
　　沈悶，突兀，獵槍開火的聲音。
　　正走在小徑上的幾人猛然停下腳步，在那槍聲傳來的瞬間面面相覷。
　　松鼠從小紅帽的兜帽裏鉆了出來，神經質地搓著爪子：「獵人開槍了……獵人開槍了……」
　　「恩公，聲音是從這個方向傳來的，」胡貍拽了拽於生的袖子，擡手指向小徑之外的某個方向，她的耳朵在空氣中靈敏地抖動著，微微調整著大耳廓的角度，「有壹兩百米遠。」
　　胡貍話音剛落，又是壹聲槍響傳來。
　　「砰！」
　　仍然是同樣的方向，傳來了第二聲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