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几名小混混狠狠的盯了杨成好一会，仿佛要把杨成的相貌记下来一般，事实上几人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张务贵等几名治安民警就在旁边，虽说双方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彼此都心领神会，但若是他们当着张务贵的面动手，那张务贵也不好再睁着眼睛当没看见了。
　　“兄弟，我看你眼生的很，应该不是这条街道的吧，买完东西就赶紧走吧。”老板生怕杨成吃亏，忙不停的对着杨成使眼色，当着这几个小混混的面，又不好跟杨成说几人在这附近无恶不作，早已臭名远扬。
　　“老板，以后不想做生意了是不是。”其中一名戴着硕大钢圈耳钉的小混混朝店老板狠狠的瞪了一眼。
　　杨成瞅了瞅店外面有说有笑，还不时交头接耳的几名民警，眉头皱的更紧，也没理会几名小混混的威胁，转身走了出去，“这几人在这店里闹事，你们身为维护社会治安的民警，就这样坐视不理吗？”
　　“嘿，我说这位兄弟，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在闹事了，人家作为消费者，买包子吃到了苍蝇，还不能给自己讨个说法不成？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也没规定说不让人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吧？再说你看到他们有什么过激的行为没？人家只是在跟店家理论而已。”为首的张务贵斜着眼睛瞥了杨成一眼，见对方穿着正式，西装革履，看起来精神干练，也不像是普通的打工仔样子，张务贵下意识的就将对方定位成高级知识分子那一类，特别是旁边就是经济技术开发区，里面大企业很多，那什么海龟更是一抓一大把，张务贵有这种想法也是正常，知道这些知识分子动不动就喜欢讲法，张务贵还故意板起脸色，有模有样的跟杨成说道。
　　身边的几名民警见张务贵说的煞有介事的样子，早已忍不住想偷笑，当着张务贵的面，又不敢笑出来，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清楚张务贵的底细嘛，连个初中毕业证都差点没混到，属于那种不学无术，上学逃课，打架斗殴，上课了就是调戏老师学生的那种，初中三年去正儿八经上的课时加起来都不知道有没有一个星期，学校都差点没将他开除，这些事情还是杨成偶尔聊天时，当成光辉事迹跟他们提起的，还得意的说那个校长想将他开除结果开除不了他，张务贵说起这些都是眉飞色舞，不然他们也不知道这么清楚。就张务贵这个比法盲还法盲的人睁大眼睛跟人讲消费者法，这个场面让人看了就觉得滑稽。
　　“只是一人吃到苍蝇还是所有人都吃到苍蝇？你没看到里面几人都在一起无理取闹吗？消费者的权益受损是可以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但他们可以打电话去投诉，而不是这样无理闹事，即便他们的行为还没涉嫌违反社会管理秩序，你们身为执法者，也应该防微杜渐，预防此类事件的发生。”杨成脸色严肃的盯着张务贵，心里对张务贵有着本能的厌恶，他早上还看见张务贵白吃白喝完后还收了人家给的钱来着，哪怕就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街头混混也知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道理，这张务贵却是收了钱不给力，人家混混至少还讲道义来着，杨成很想就这事质问一下张务贵，无非是这种话不适合他一个公职人员口中说出来罢了，在他眼里，张务贵一个警察却是连个小混混都不如，这种人应该说是比无赖还无赖。
　　张务贵被杨成说的有些发愣，他大字不识几个，也着实不懂什么大道理，此刻杨成说的有理有节，张务贵可就对答不上来了，不由得耍起横来，眼珠子一瞪，“我们警察执法还用你来教。”
　　“这位兄弟，里面那几人没有明显的过激行为，更别说什么打砸抢掠之类的事情发生，我们也不能无缘无故抓人的。”这时候，张务贵旁边的一名警察帮腔说话了，若不是从杨成的穿着谈吐看出杨成都不像是普通人，这个警察倒也懒得多说两句。
　　“即便是不能抓人，将人驱赶走，维护正常的社会秩序然道你们也做不到？你们吃着国家的公粮，拿的是纳税人的钱，说难听一点，这条大街上每一个合法纳税的公民都是你们的衣食父母，你们就是这样对待纳税人的？你们穿着庄严的警服，头顶着神圣的头盔，负责保一方平安，你们配得起这身警服吗？”黄安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杨成的后边。
　　杨成惊讶的转头的看着黄安国，静静的往后退一步站到了黄安国的身侧，原本要说的话也没有必要再说出口，黄安国的态度可是比他强硬多了。
　　从侧面悄悄的打量着黄安国，杨成这一刻觉得黄安国是形象是如此亲近，同样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而不是平日里在他印象中那般出自深宅大院，拥有深厚背景的高干子弟。
　　“你又是什么东西。”张务贵有些恼羞成怒了，黄安国说的话是明摆着的事实，但这些话听到他们警察耳里，特别是他这一类的，可就是句句诛心了，张务贵真正的恼怒的并非是黄安国讲的什么纳税人，衣食父母，那些东西他都是似懂非懂，没正儿八经的读过书的他也怪不了他，他只明白他吃的是国家队饭碗，触到他痛脚的是黄安国最后一句，尽管黄安国说的是他们几人，但听到张务贵耳里可就变了样了，他最敏感的就是别人说他不配穿这身警服，以他的水平要是走正常渠道能当上这个中队长吗？
　　别说当是队长，他连公安局的大门都进不去，更不用说还能混到一名中队长当，张务贵是靠着关系上来的，也最忌讳别人说他这个，敢背后嚼他话根没少被他警告，都已近很久没人敢私下议论他了，更别说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了。
　　看了眼站在一起的黄安国跟杨成，张务贵阴测测的笑道，“哦，我算是瞧明白了，你们俩是一伙的是不是，我看你们才是故意来找茬的，其他几人我管不了，你们两个我倒是敢先收拾收拾，敢当着警察的面找麻烦。”
　　“兄弟几个，都给我活动活动拳脚。”张务贵往后招呼着身旁几名手下。
　　见几个警察真有动手的架势，黄安国的司机忙上前来将黄安国护在身后。
　　“不用，我倒要看看他们是维护社会治安的警察，还是披着警服的流氓恶棍。”黄安国一把推开了挡在他前面的司机，冷冷的盯着眼前几人。说实话，黄安国年轻时候也是个血性男儿，大学里也抽过烟干过架，唯独没泡过妞，眼下他若不是这种身份，他也不介意大打出手，只不过现在他的一举一动已经饱受关注，他已经不仅仅是在为他自己而活，他的背后不仅是派系的高层在关注着，同样有来自其他方的眼睛在盯着。
　　杨成默默的观察着黄安国，今天这一幕，让他对自家这位领导终于有了个直观的印象，黄安国是个高高在上的人，但他同样有普通人的情感，同样有喜怒哀乐，同样嫉恶如仇，同样有与他年龄相符合的率性，不再如往日的深沉。
　　“是嘛，那我今儿个就让你瞧瞧公然得罪警察的下场。”张务贵哼哼了两声，活动着双手，似乎就要走了上来。
　　杨成这时候也无法再保持沉默了，往前走了一步，盯着张务贵严厉道，“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嘛，这是市。”
　　“小杨。”黄安国突然出声打断了杨成的话。
　　杨成转头看着黄安国的脸色，张了张嘴还欲说什么，黄安国却是冲了他微微摇头，杨成只好无奈的退了下来，神经却是绷紧了起来，跟司机一左一右的护着黄安国，身为秘书，他也要将黄安国的安全摆在最重要的位置，黄安国不让他多说，杨成也只好在旁边悄然保护着，不是他信不过这名来自武警部队的司机，而是为了以防万一，对方可是有四个人，司机即使能全收拾了，也不可能一下子顾得来。
　　“我管你什么后果，今天不收拾了你们，我就不姓张。”张务贵说着已经准备欺身上前，在社会上混过一段时间的他，打起架倒真是个莽汉，情绪一激动就不管不顾，一只手已经伸了过来。
　　张务贵突然被后面的同伴拉住，动作停滞了下来，“你干嘛。”张务贵转头瞪了拉他的人一眼，一发飚起来，张务贵可是六亲不认了。
　　“张队，那个人好像在哪见过，看起来很眼熟。”拉住张务贵的那名警察瞅了瞅黄安国道。
　　“我说你脑袋有病是不是，咱们天天在大街上开着车巡逻的，见到谁不是眼熟。”张务贵狠狠的甩开了对方的手。
　　“张队，不是那样，这个人好像不是这一片的人，肯定不是我们平常在大街上见到的那些面孔，但我偏偏就觉得在哪看到过，你让我想想。”那名警察摇了摇头，眉头都皱了起来，似乎在苦思冥想着。
　　“我说小李子，你今儿个是不是真的脑子进水了，整个新区内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这里又是地处开发区跟咱们中岷区的交界处，人流量更是大，不时都还能看到进进出出的老外，你说你哪个见着不眼熟，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吧。”张务贵原本还一肚子火气的要找黄安国的霉头，被自己这手下一拉，倒没像刚才那么气盛。
　　这边有了另外的动静，那几名小混混一下子的注意力一下子也被吸引了过来，几名小混混互相对视一眼，都不动声色的靠近了上来，还不时的观察着张务贵的神色，仿佛在等着对方的暗示。
　　黄安国瞥了一眼周围那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心里更是有谱。
　　“张队，我也感觉对方瞅着有点眼熟。”起先说话的那名警察在沉思的功夫，另外一名警察也出声道，眼睛紧紧的盯着黄安国，仔细想着在哪儿见过。
　　几人都是治安民警，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街上开着警车转悠，巡逻一下有没有什么发生什么扰乱社会治安的事件，根本没多少时间去关注新闻，下班后更没有那个心思去看，再者，黄安国到津门后就拒绝媒体的采访，开完人大会议后的一次媒体见面会也让当时的市人大副秘书长何进给挡了过去，媒体基本上就没怎么拍到黄安国的正面画像，市电视台新闻播放的新闻中，黄安国的画面也只是出现一下就过去了，若不是十分关注新闻的人，很少人能把黄安国给认出来，何况电视上见到的是一回事，真人站在面前，能不能认出来可又是另一回事。
　　几人都知道市里来了一名年轻的副市长，还是主管新区的工作，年龄才三十出头，张务贵当时听说了这事还跟几名手下啧啧称叹，说人家这才是真正的太子党，三十多点就是杠杠的副部级了，他也三十多点，怎么就只在一个治安中队里蹲着，跟人家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了，几名手下还笑称他可以去认个中央领导当干爹，指不定赶明儿也是市长了。
　　但甭管几人已经议论过多少次黄安国这个新来的副市长是什么太子党，几人还真都没见过黄安国的照片，这跟几人基本上不看新闻有很大的关系。
　　“张队，我想起来了，他是。他是。”那名警察说话有些结巴了，看看黄安国，再看看黄安国身边司机和秘书，兴许是心理作用，越看越是觉得不简单，心里也越是笃定自己没认错，“张队，他。他好像是新来的那位市长。”
　　“什么新来的市长？你个夯货，咱们周市长还当的好好的，哪来的什么新市长。”张务贵白了手下一眼。
　　“不是，不是，是另外一个，那个副的，就我们前些天经常讨论的那个。”那名手下终于解释清楚，看着黄安国的目光已经有些畏惧，若是真的是黄安国，他知道今天真是闯祸了。
　　“什么？哎呦嘢。”张务贵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顾不得疼痛，张务贵一下抓住了那名手下，“你没搞错？我记得你这个混球根本不看新闻，下班回家就找着人搓麻将，你从哪看到的？”
　　“你才是混球，老子好歹也是警察专科学校毕业。”那名手下心里嘀咕了一句，嘴上回答道，“是我在老李头那家烟杂店买烟时看到的，当时他那店里正放着新闻，播的就是这位新来副市长上任的新闻，我就抬头瞅了两眼，刚好看到的。”
　　听见自己这手下说的煞有介事，张务贵这一下就心虚了，自己这几名手下看似也跟他一样混蛋，但他却是知道几人都是正经的警校毕业，这种事情不会拿来开玩笑。
　　“您。您是黄市长？”张务贵脸色一下垮了下来，看着黄安国，神情期期艾艾，有些不知所措，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张务贵是不敢再犯浑了。
　　张务贵身后的几名手下更是战战兢兢的盯着黄安国，只等黄安国一点头，几人就要双脚就要站不住了。
　　“你们的所作所为都很对得起身上这身警服。”黄安国看了几名警察一眼，只扔了下这句话，便转身往车上走去。
　　黄安国心里头还是有些烦躁的，警察队伍中有好有坏，晋西省的黑煤窑事件，他跟随调查组到地方去，在偏远乡村里碰到的那两名走访的警察就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的命有一半说是那名跟郭华一起送他到医院的乡镇派出所民警陈德救来的也不为过，但偏偏就是少数作风堪比流氓恶棍的基层执法民警破坏了整个警察队伍的形象，让很多民众都误以为警察都是欺软怕硬，吃喝拿卡，警纪警风的败坏这些人要承担起很大的责任。
　　“这个黄市长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夸奖起我们了？”张务贵有些发愣的转头看着自己几名手下。
　　正跟在黄安国的后面准备上车的杨成听到张务贵这句话，嘴角狠狠的抽搐着，转头瞥了张务贵一眼，脚底下差点就没把自己给绊倒，脑袋能这样思考，这家伙也不愧是个人才了。
　　“张队，人家领导说的是反话。”几名手下看着张务贵的目光都快哭了，没知识不要紧，不要在这时候丢人呐。
　　张务贵这时候也后知后觉的反映了过来，黄安国虽然没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但就冲着人家这个做派，张务贵也知道自己今天是天兵碰上天神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忙朝着追了过去，“黄市长，今天的事情是误会，都是误会，那几名小混混我们正准备处理他们呢，没想到让黄市长碰上了。”张务贵气喘吁吁道。
　　“开车。”黄安国目光注视着前面，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