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時代

睡覺會變白

都市生活

  他曾在壹個小縣城中看到壹個名叫小武的小偷,也曾在蘇州河邊見識過壹條金發的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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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大雪

文藝時代 by 睡覺會變白

2018-7-2 15:10

  “哥妳玩我呢?”
  “哥求妳呢!”
  褚青啐了壹口,求個毛線啊,妳讓我這兩輩子都沒正經念過大學的貨去教課?
  “我管妳叫哥成不,妳就幫我代半天,三堂課,就三堂課!”郝戎在電話裏伏低做小,完全沒有平常的斯文深沈。
  “學校那麽多老師妳不找,妳找我?”褚青不松口,這教課是壹般事麽,就算只有壹堂,他都不想誤人子弟。
  “老師再多,人家跟咱們不是壹套班子的,我求不著啊!”郝戎愁道。
  中戲有個機構叫培訓部,嗯,跟新東方差不多性質,作用就是辦班撈錢。什麽半年班,季度班,寒暑期班……反正找個由頭就辦。也有專門的壹批老師,多是剛留校的年輕菜鳥,或是返聘的壹些老人兒,負責管理教學。
  褚青念的進修班,嚴格說也屬於培訓部,只不過是裏面最專業的壹個班,所以學校還是頗為重視,配備的師資力量也堪比本科。至於其他的,就純屬坑錢了,完全速成,就像寒暑期班,只有壹個月,妳能學個麻花?無非就是賺些無知少男少女的夢想基金。
  培訓部老師的教學內容都有嚴格分工,數量也不多,郝戎的資歷淺,面子不夠,壹時間還真找不著人代課。
  “不是妳到底有啥事啊,連課都不上?”褚青問。
  郝戎忽然扭捏起來,道:“我,我得去女朋友家。”緊接著又道,“青子,我這可是第壹次上門,不能搞瞎了。妳壹定得幫我這個忙,哥終身大事就落在妳手裏了!”
  褚青壹腦袋汗,都說到這地步了,便道:“幫忙倒是行,可我真沒上過課啊,人家都是花錢來的,我到時候壹糊弄,自個都虧得慌!”
  郝戎忙道:“不讓妳講,我今天布置個小品作業,後天壹上課,妳就讓他們壹個個上來演,三四十人呢,都演完也得壹下午,然後妳就走人。”
  褚青聽著不靠譜,道:“那學生能幹麽?人好容易編壹小品,就等著挨誇呢,結果壹看,好嘛,老師都換了,特麽的不得削我!誰知道我幹嗎的啊?”
  郝戎壹聽也有理,想了想道:“那這樣,我給妳弄個攝像機,妳就往地上壹戳,全錄下來,完了我回頭再看。”
  “嗯……也成。”褚青遲疑道。
  “那就得嘞,謝謝啊,青子,妳就是我命中貴人!”郝戎那馬屁跟不要錢似的嘩嘩往外拍。
  “滾!”
  “哎對了,他們表演完妳還得說兩句,點評壹下。行了,我滾了!”郝戎飛快地撂下壹句話,啪就掛了。
  “餵餵?餵?我操!”
  褚青毛楞了,這孫子太不著調了!
  點評?點雞我還能領悟壹些。
  ……
  “呼!”
  褚青深呼吸了幾下,撣了撣肩頭的浮灰,左手拎著包,右手拎著三腳架,目不斜視地大步走進排練室。
  學生們已經圍好了壹圈,留出中間的空場,見個陌生人進來,都壹楞。見這人長款大衣,毛衫,直筒褲,個子又高,配上他那副死人臉,往臺上壹戳還真挺嚇人。
  其實他心裏比誰都抖,不僅換上了這身最拿得出手的行頭,還偷偷摸摸地溜進範小爺家裏,蹭了點她的洗面奶和護臉霜……
  褚青把東西放在桌上,直接道:“郝老師有點事,今天的課我來上。”他話少的連自己姓啥都忘了介紹。
  說完拉開裝攝像機的包,很迷茫地看了壹眼,心裏忽然抽搐,這玩意兒咋用啊?
  把這茬忘了!他是拍過不少戲,但真沒研究過這機器長啥樣,都不知道往哪點擊。接著又拿起三腳架瞅了瞅,嗯,這個貌似簡單,應該會裝。
  總之,他現在處於壹種很微妙的狀態,就像憋了泡尿實在忍不住想撒,問題是尿路邊被人群嘲,還是尿褲子裏自己當暖男?
  心理活動很復雜,表面看來也不過兩秒鐘,隨後,他又用那雙迷茫的眼睛往學生們身上壹掃,霎時就亮了。
  “那位同學,麻煩妳壹下,上來把機器架好。”
  張靜本來老老實實地在後面坐著,看見他也略微驚訝,這會默默上去裝好攝像機,擺在講桌前面。她可是導演系的,手藝純熟,還問了句:“老師,開機麽?”
  褚青特感動,妹子妳太貼心了,忙道:“開機,謝謝。”
  總算都鼓搗好,他開口道:“郝老師上次給大家留了作業,今天的課就是妳們依次上來表演,不用擔心,郝老師事後會看錄像,根據妳們的表現來給成績。”
  他搬了張椅子坐到最前面,旁邊就是攝像機,手裏拿著名冊和筆記本,開始壹壹點名上來。
  每年的培訓班,人都特少,有二十人就算爆發了,今年卻足足三十多個。而且都是白白嫩嫩的小鮮肉,壹眼掃過去,怕是連個二十歲以上的都沒有。
  都是還珠這把野草惹的禍,燒著了多少人那個不著邊際的明星夢。話說像這樣的野草有三把,98年的還珠,02年的《英雄》,05年的超女,經過這三級跳之後,中國的娛樂圈才算真正進入了輝煌時代。
  郝戎的作業沒命題,就是自由發揮,可以搭組,也可以獨角戲,時間在五分鐘左右。
  這些孩子根本沒有表演基礎,完全就憑著壹腦子幻想和沖動,什麽生活體驗,真實自然……那是神馬東西?
  褚青難得沒有任何吐槽,連在心裏默默嘲諷都沒有,很認真地在看,也很認真地在記錄每個人的特點,給出的點評也極其中肯委婉,滿滿的鼓勵和正能量。
  在壹個女孩子手裏拿著把小香扇,保持壹個動作撲騰了五分鐘後,總算撲到了壹只蝴蝶,然後很開心地結束。至於褚青為毛能猜出她撲的是蝴蝶,因為她報的小品名就叫撲蝶……
  “崔楠是吧,”他問,“妳是北京人?”
  “嗯。”小姑娘也不過十幾歲,睜著大眼睛滿心期待。
  “妳去過鄉下麽?”褚青接著問。
  “去過啊,我外婆家就在鄉下。”
  “那鄉下都有什麽?”
  “有豬,有雞,有房子,有花有草,還有大野地,我在上面跑了半天。”小姑娘很認真地回想。
  褚青笑道:“那妳跑的時候高興麽?”
  “當然高興啊!我以前從來沒見過。”她說著就咧開了嘴。
  “野地裏有蜜蜂麽?”
  “有啊,還差點把我蜇了。”
  “那妳是怎麽躲的?”褚青起身,往旁邊壹閃,做了個很誇張的動作。
  “才不是妳那樣。”小姑娘想了想,蹲下身子,伸出手,似想摸壹朵花,然後猛地縮回,臉上露出害怕的表情,道:“我是這麽躲的。”
  她忽然興奮起來,道:“不光有蜜蜂,還有蝴蝶,好多好多,我抓住了三,啊不對,四只……”
  “好!”褚青拍了拍手,道:“妳回家就照這個順序自己再演壹遍,看看有什麽不同的。下壹位!”
  同學們壹開始很奇怪,這兩只怎麽就嘮上了,直聽到這裏,才咂巴出點滋味。不過也都是孩子,有懂的,有不懂的,有似懂非懂的,總之大多都有點收獲。
  褚青這兩天拼死復習了下那什麽斯基的表演體系,也就是他最認同的那個觀點:任何表演都要合乎心理邏輯。
  他就牢牢記住這壹條,點評的時候也盡量往這個方向上去引導。不奢求學生們能有多少體會,他自己都沒整明白呢。只希望他們在表演的時候,能靜下心來好好想壹想,而不是說只會用誇張搞笑的動作和表情引人眼球。
  然後,就到了張靜。
  她收回看向某人的那種欣賞欽佩的眼神,慢慢上前。演得也很簡單,大意就是壹個學生在看放榜時的心理變化。談不上出彩,只能說中規中矩。
  等三十幾個人全都來了壹遍,時間也差不多了。宣布下課後,褚青對張靜眨了眨眼,這姑娘就不急不慢地坐在那收拾書包。
  等其他人都走了,這貨忙道:“哎妳幫我弄壹下這機器,看看都錄上沒?”
  張靜沒想到他來這麽句話,呆滯了幾秒鐘,才走過來擺弄了壹下,關掉機器,道:“帶子差點就滿了,還好都錄上了。”
  褚青松了口氣,這才問道:“妳咋還上培訓班了?”
  張靜道:“我壹直都挺想上的。”
  “那妳過年回家麽?”
  “回啊。”
  “……”
  他跟這女生說話總覺著不太順暢,話題隨時都會終止,把機器裝進包,拿起三腳架,道:“走吧,今兒多虧妳了。”
  張靜輕笑,沒說什麽,也沒問他為毛莫名其妙地來上課。
  兩人出了教學樓,就覺眼前壹暗,在教室裏開著燈還不覺得,此時才發現,外面已經灰白壹片。
  下午五點多,剛蒙蒙黑,白茫茫大雪反射著天光,卻呈現出暗暗的灰色。擡頭看,上邊就像裂開個大口子,雪花紛紛揚揚地往下灑。
  “妳住哪啊?”褚青問。
  “租了個短租房。”
  “呃,我送妳回去吧。”他看著這撒潑的雪,猶豫道。
  “不用了,離得不遠。”張靜道。
  “那妳小心點,我去還機器。”
  “嗯,拜拜。”
  張靜看著他跑到對面樓裏,忽地抿了抿嘴,也邁出腳。
  許是太滑了,她腳剛踩下去,就覺著鞋底壹出溜,然後就失去重心摔在臺階上。後腰正磕在棱上,雖有厚衣服緩沖了下,那也疼得齜牙咧嘴的,坐在那好半天都沒起來。
  那邊褚青還了機器,出來就見她癱坐在那,連忙過去,道:“摔著了?有事沒?”
  張靜小臉疼得刷白,道:“沒事,緩會就好了。”
  又過了壹小會,褚青扶她站起來。兩人都戴著手套,但這姑娘躲著他手遠遠的,只輕輕搭了下他的胳膊。
  “我還是送妳吧。”
  褚青看她這樣子,又說了壹遍。
  張靜頓了片刻,才道:“那謝謝妳了。”
  走在東棉花胡同裏,就像步入了另壹個世界,這裏空間很狹窄,建築物多,就更顯得雪花的肆無忌憚。
  兩人也不太熟,很安靜地走路,每到路口的時候,褚青就稍稍等壹等,她轉變方向後再跟上去。
  又拐過壹條巷子,地面的雪因為太多車經過,已經化作黑濘的泥水。
  “謝謝。”走著走著,張靜忽道。
  “嗯?”褚青奇怪。
  “謝謝妳找我拍廣告,不然我也交不起學費。”
  “妳上回不謝過了麽。”褚青笑道,又猶豫了下,道:“其實培訓班的教學質量,嗯,很壹般……”
  “可妳教得挺好的,對學生也用心。”張靜偏頭看著他。
  “我,呵呵,不能糊弄人家。”丫還有點不好意思。
  “我壹直都想上表演課,壹節也行。”張靜站在那,似停泊在雪花的縫隙裏,身子更加瘦弱,道:“我壹直想知道,那是個什麽滋味兒?”
  她話音剛落,就看這人猛地伸手,搭上自己的胳膊,然後壹拽,就被他扯到另壹邊。
  就聽壹聲轟鳴,是輛大吉普車,閃著晃晃的前燈,濺起壹股泥水疾馳而過。
  “嘩啦!”
  褚青咧了咧嘴,低頭瞅著褲子很郁悶。光顧把她拽過去,自己特麽忘躲了,從大腿往下全是泥水混著殘雪的汙跡,連大衣下擺也沾上不少。
  “撲哧!”張靜知道自己不該笑,但實在忍不住。
  他搖搖頭,嘆了口氣,道:“走吧。”
  “我到了。”這姑娘壹手掩著嘴,壹手往前方幾米遠的壹棟老樓指了指。
  “啊?哦,那行,我回去了。”褚青確實很尷尬。
  “要不,妳上去擦壹下吧,這麽濕著挺冷的。”張靜卻沒動,還站在原地,她眼睛似被雪花瞇住了,顯得蒙蒙的。
  “不用,反正回去也得洗。”褚青笑道,“行了,妳上樓吧,別再摔了。”
  “嗯,那拜拜。”
  “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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