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四章 風格畢現
文藝時代 by 睡覺會變白
2018-7-2 15:12
姜文當然不至於那麽低級,策劃著壹場姐弟無倫,他主要想展現壹下狗子的性格。
自己當上了護林員,鄉親們又很熱情,送來壹大堆禮物,眼瞅著日子有奔頭了,這是外在。孩子睡著了,媳婦兒光著身子在洗澡,夜深人靜,燈下妳我,這是內在。
沖著此情此景,作為男人不僅能憋住,還壹門心思的去為工作做準備……那特麽不叫男人,叫聖人。
他最煩的就是那些偉光正!
當兵嘛,真真上過戰場,宰過敵人,怎麽可能跟只純情小羔羊似的?他要野性,要粗獷,要荷爾蒙迸發,要杠杠硬實的爺們氣概!
之前是跟褚青開玩笑,玩笑過後,便催著他去補妝。因為老姜要加個背部全裸的鏡頭,得添上幾道傷疤,以及那條殘疾的右腿。
好嘛,第壹場第壹條都沒過呢,那貨就臨場發揮了。褚青見怪不怪,只暗自估算成本,照這個德行,壹千二百萬確實夠嗆。
趁著等待的工夫,王昱又拍了幾段村莊的空鏡,留作剪輯素材。隨後,他擡頭看了看天空,便轉身找姜文,建議道:“要不要晚上再拍,太陽出來,光就不對了。”
“用不著!”
老姜叼著煙,擺了下手,道:“那小子足夠!”
於是又等了十幾分鐘,在遠處的矮丘泛起白芒之前,褚青終於搞定了妝。結果壹出來,就惹得王彤笑彎了腰。
剛才她裹著浴巾,好歹還有件泳衣,現在褚青直接罩著浴袍,裏面啥也沒穿。山頭的小涼風壹吹,呵,那叫個帶感!
“怎麽這就出來了,趕緊披上點!”
姐姐到底是心疼,急忙拿了外套給他。
“我不合計方便嗎?”
他壹屁股坐下,剛想蹺腿,又忽覺不妥,只好默默地卡在那裏。
“妳呀……”
王彤搖搖頭,無話可說。
不多時,待兩人把新加的臺詞記熟,大家便各自就位,重新開拍。
“Action!”
她繼續沖著水,從最後壹句開始接:“妳要是早來兩年,現在電視也有了,冰箱也有了……哎,我在這都聞見妳臭味了,快死進來洗洗!”
此時,焦點完全集中在左側,整個右邊的畫面都是空鏡,只傳出褚青的調笑聲:“妳真叫我進去咧?”
“我叫妳進來洗……嘿,妳想啥咧?”
“我想啥妳還不知道?”
那邊又停了幾秒鐘,緊接著,壹個光溜溜的男人就鉆了進去。
“……”
姐姐見他的樣子,臉色微紅,雖說前面的部位遮擋嚴密,但情況著實尷尬。虧得兩人的職業素質夠硬,才不至於NG。
“妳看妳臭的!”
王彤咬著小牙,拿起瓢給他沖水。
頂上的燈光昏黃,散著淡淡的暖色,恰到好處地將他們籠罩。整個畫面,都似乎凝固在那抹光暈中,只有這兩個人在溫柔閃爍。
褚青站得稍稍傾斜,任她在胸前揉搓,笑道:“姐,我剛娶妳的時候,妳這兒大得能劃船哩!現在……”
“咋?妳還嫌棄咱?”她猛地打斷。
“莫嫌棄!莫嫌棄!我疼還來不及……”
說著,他伸手就要抱,卻被姐姐壹把推開。
“回屋去,這是個啥地方!”她不依。
“娃兒都睡了,這挺好的。”
他觍著臉,又要去抱。
“好妳自己呆著!”
王彤忽然把瓢壹摔,半羞半氣的挑開簾子,踏踏的先出去了。
“哎,門兒關上!”
褚青連忙喊道,見對方不理,只得嘆了句:“真是個小娘哩!”
此刻,王昱的鏡頭慢慢移到外面,對準門口。暗夜無邊,壹燈如豆,那窄窄的門中映著些許亮色,圈住了壹具高高瘦瘦的雄性身體。
只見他拎桶,照頭,嘩地就壹澆,升騰著熱氣的水珠,順著軀幹傾瀉而下。王昱瞬間拉近,從頭到腳給了個大特寫:
那光,那水,那白霧,如地壟溝壹樣的後背與傷疤,以及扭曲的,根本挺不直溜的右腿……幾乎每壹塊肌肉,每壹根骨頭,都迸裂出壹種砰砰的跳動。
陽剛壯烈,軒然如是!
“哢!”
姜文心滿意足地喊了停,往後壹靠,轉頭望了望遠天,晨曦初露。
……
窯洞,小賣部。
老板戴著副厚眼鏡,站在櫃臺後面,面帶笑容,卻十分詭異。周圍的光線特虛,晃得壹切很不真實,連東西都看不太清。
王昱把機器架在他對面,再無第二名演員,就這樣開拍。
“當!”
壹個可樂的空罐子被扔到櫃臺上,滴溜溜的滾到邊沿。姜文縮在機器旁側,操著方言問道:“那看林子的,常來妳這兒?”
“常來常來!”
“那妳賣他多少錢壹罐?”
“嘿嘿……”
那人湊近鏡頭,臉部忽地放大,怪笑道:“我賣別人兩塊五,賣他得放點血,三塊四!”
“那妳算算,他壹共在妳這買了多少錢的水?”
姜文的語調基本是平的,似沒有半點感情色彩,再配上如此情景,不禁讓人毛骨悚然。
老板則翻出賬本,劈裏啪啦地打著算盤,道:“從十月十二號開始,到這個月的十五號,三十四天,買了二百二十三塊。還有些蠟燭油鹽醬醋的,那賺不了幾個錢!”
“哢!”
他喊了停,拍手道:“老哥不錯,咱再來壹條成不成?”
“成!成!”那演員連連點頭。
話說在《兇犯》的原著中,作者寫了壹個很關鍵性的人物,派出所所長老王。
在狗子殺人後,他第壹時間趕到村裏,調查取證,問遍了相關村民。但村裏人或畏懼孔家的勢力,或已被其洗腦,竟然壹致將狗子視為仇人。
當真相浮出水面後,縣裏極力掩蓋,而結尾處便是,老王打算去省裏告狀——因為他也曾是名軍人。
如今到了姜文手裏,就把這個人物完全虛化,不露臉,采用主觀鏡頭拍攝——類似《蘇州河》中的攝影師。
老王從義士變成了最冷漠的觀察者,以他的視角,去看那個更加冷漠和畸形的鄉村社會。
而那些村民的證詞,姜文將其提煉、濃縮,又借鑒羅生門的手法,讓影片的前半部分撲朔迷離。再穿插大量的倒敘、插敘,隨著老王壹點點揭開真相,最後定格在狗子的三聲槍響。
那些小配角中,比較重要的是老板筋、老七叔、村長媳婦兒、厚眼鏡等人。他們的扮演者,都是褚青從北京帶過來的,名聲不顯,實力卻很堅挺。
至於別的龍套,劇組便當地招募,省事兒,還便宜。
姜文在拍他們表述“真相”的時候,用了種特有想象力的方式。色調灰暗,偏偏燈光打得雪亮,如此就呈現出壹種戲臺的效果。
同時,他要求那些人的表情、語氣盡量誇張,大段大段的方言和動作,像極了戴著面具的小醜,努力演著連自己都可笑的人生。
對於這部分內容,拍攝的進度很緩慢,比不得男女主角狂刷演技,導演得不時的指導、調整,壹場戲NG二十幾條是常有的事兒。
沒辦法,自褚青邀請他執導的那壹刻起,《天狗》就不再是壹部普通的農村題材電影。那貨的腦洞太開,追求的是創造、新鮮、無拘無束的個性化。
風險OR驚喜,各占半數。
可以說,兩人是綁在壹根繩上的螞蚱,不管後果如何,都得共進退。
……
八月,北京。
第十壹屆華表獎正在北展劇場舉行,此時已經進入後半段,嘉賓們都有些疲倦,張靜初卻依然精神奕奕地盯著臺上。
就見頒獎人拆開信封,公布道:“獲得優秀新人男女演員獎的是,鐘丘《我的法蘭西歲月》、張靜初《花腰新娘》!”
“嘩嘩嘩!”
底下立時掌聲雷動。
那姑娘大場面經歷無數,早就學會了淡定自若,起身跟範冰冰抱了抱,便上臺領獎。丫頭則掃了掃四周,無聊地打了個呵欠。
也難怪她,本屆華表獎簡直不要逼臉,豬肉分得那叫壹個大方。幾乎每個獎項,都有兩位以上的獲獎者,最牛逼的是優秀故事片,十八部提名,足足有十部電影拿獎。
丫頭就日了狗了,因為以如此海量的概率,《天下無賊》都特麽沒評上!
人家壹水的《張思德》《任長霞》和《鄭培民》,商業片全滅。去年的票房大頭《天下無賊》和《十面埋伏》,竟成了難兄難弟,共享了壹個狗屁倒竈的市場開拓獎。
公司僅有的收獲,便是張靜初的這座新人獎杯了。
“謝謝大會,謝謝章家瑞導演,謝謝褚青哥,謝謝冰冰……”
“哈!”
範小爺頓時又打了個呵欠。
她還沒進駐《墨攻》劇組,處於短暫的休整期,每天閑得要死,唯壹操心的就是《武林外傳》的首播合同。
央視那邊有意購買,但價格出得忒低,公司還想爭取爭取。
“嗡嗡嗡!”
她正琢磨是回家,還是去欺負路小佳的時候,忽聽手機震了兩下。摸出壹瞧,卻是楊凡發來的壹條短信。
“耶!”
範小爺看完,不禁揮了揮小拳頭,倒把剛回座的張靜初嚇了壹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