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 鏡裏神鷹
　　我接過銅鏡，見這銅鏡表面暗淡無光，只能照出模糊的人影，銅鏡背面鏤刻了壹只黑色的鷹，尖喙利爪，栩栩如生。
　　我記掛著車內的美人，將銅鏡納入懷裏，說：“南宮，多謝了。”
　　南宮乙微壹躬身，放緩馬步，不壹會就落到了轔轔行駛的馬車後面。
　　我縮回腦袋，卻見車裏的大芮美人臉伏在她妹妹懷裏，肩膀抽動，在哭呢。小芮抱著姐姐，正低聲說：“殿下不是那種人——”為我辯護呢，見到我，便叫了壹聲“殿下”，大眼睛楚楚可憐地望著我，睫毛忽閃忽閃的。
　　我長嘆了壹口氣，說：“剛才南宮的話妳們聽到沒有？我現在是自身難保呀，妳們不怕嗎？昨晚就差點被人燒死，南宮說又會有什麽方外術士來對付我，妳們還是離我遠點好，別受連累，那些人要對付的是我，不會傷害妳們的。”
　　小芮美人趕緊說：“我絕不會離開殿下的，我已經是殿下的人了——”意識到姐姐就在旁邊，紅著臉不說了。
　　我笑嘻嘻地在小芮美人小嘴上親壹下，說：“小芮妹妹好，那麽大芮妹妹呢？大芮妹妹肯定是怕的——”
　　“我才不怕呢！”大芮美人抗議了，又覺得眼淚打濕了面紗，沾在臉上不舒服，幹脆摘掉了，車廂裏陡然壹亮，壹張清艷的俏臉呈現我眼前，光潔如玉的臉頰上還掛著淚珠，真如名花帶露，玉盤承珠，說不出的動人。
　　我瞧得呆了。
　　小芮美人說：“殿下，我姐姐是不是美我十倍？”語氣裏竟似頗有些醋意了。
　　大芮美人臉壹紅，扭過身去，面對著車壁，低聲道：“妳要把我送給幽帝我就死給妳看！”
　　小芮美人說：“世子殿下，我們姐妹已經說好了，壹起侍奉妳，只盼妳不要——”
　　我壹把勾過她的腰，抱她在懷，在她粉嫩的臉頰上親了壹口，說：“好，放心，我會待妳們好的，只盼我別被人害死就好。”
　　小芮美人忙說：“殿下是大福大貴的人，絕不會有事的。”說著悄悄朝她姐姐壹指，示意我去安慰。
　　我湊在她耳邊低聲問：“好妹妹，我和妳姐姐親熱，妳會不會吃醋呀？”
　　小芮美人俏臉壹紅，卻把我往她姐姐那邊輕輕壹推，我微笑著從背後抱住大芮美人的香肩，甜言蜜語壹番。
　　大芮美人雖不開口說話，卻也不再哭泣了，我扳過她身子，讓她面對著我，她雙手捂著臉不肯松開，但我看到她頰邊已經羞得通紅，這少女平時雖然言辭鋒利，此時也是壹副處子的嬌態，說不出話來了。
　　天上突然響起壹陣悶雷，轟隆隆的從西邊天際滾滾而來，猛地在我們馬車上空驚雷炸響，震得我們耳朵都嗡嗡直響。
　　兩個小美人都往我身上貼，我哈哈大笑，左擁右抱，問她們芳齡？
　　小芮美人年方十七，姐姐大芮美人十八歲，都是含苞初綻的韶華妙齡，不過芮國女子有姓無名，大芮、小芮就是她們的名字。
　　雷聲響個不停，風也鞭子壹般抽擊起來，呼嘯著好象冬天朔風般肅殺。
　　我撩起車簾看了看天色，早上晴朗的天空片刻間布滿了烏雲，狂風盤旋，低垂的墨墨雲層翻攪湧動著，似乎雲層裏隱藏著巨大的神秘之物，令人感到壓迫的恐懼。
　　我坐回車廂對兩位美人說：“天氣變化得快，看來馬上要下大雨了。”聽得車外南宮乙在催促士兵加緊趕路，要趕在暴雨下來之前找到前方投宿地避雨。
　　還沒趕上半裏路，那大顆大顆的雨點就傾泄下來，打在馬車頂篷上劈哩啪啦直響。南宮乙喝令繼續趕路，前面五裏處就有壹集鎮，趕到那裏歇息。
　　我摟著兩個美人臥在馬車裏，這馬車本來就可坐可臥，我笑嘻嘻地說：“好溫馨呀，外面風聲雨聲，我們三個卻是春色融融，好快活呀。”
　　小芮美人嘻嘻的笑，大芮美人也是忍俊不禁，終於開口說了壹句“美得妳！”
　　我大笑，壹把將大芮美人摟住，她掙紮了兩下就放棄了，我說：“我平生最愛在風雨交加的夜裏摟著美女入睡，大芮妹妹，我要抱著妳睡了。”
　　大雨下來了，黑雲卻還不散，雲層垂得很低，馬車裏就象是夜晚壹般昏暗。我被芮姓姐妹擠在中間，哪裏能睡得著呢！
　　我微微側身向著大芮美人那壹側，壹手搭在她胸脯上，她捉住我的手不讓我碰，我湊嘴過去在她耳邊吹氣，又噙住她晶瑩如玉的耳垂舔舐。
　　大芮美人嬌軀壹震，搖晃著腦袋要擺脫，我噙住不放，右手趁機按在她胸脯上，輕輕擠壓。
　　大芮美人喉嚨裏發出壹聲壓抑的呻吟，又趕緊閉嘴，她怕妹妹察覺，只是無聲地與我抗拒，其實已不大象是抗拒，象是欲推還就、半推半就，更增我的性趣，我的禍根勃然怒脹了，頂在她的大腿上。
　　大芮美人在男女之事上其實比她妹妹還無知，不明白是什麽玩藝頂在她腿上，馬車急馳，有些顛簸，那玩藝隨著車廂的晃動不住頂她的腿，硌得她很不舒服。她以是是我的佩刀或者其他什麽武器，就伸手下去撥了撥，想撥開壹些別硌著她，隨手壹握，這才醒悟這是我身上的東西，不是身外之物，她雖是未經人事的處女，但對這玩藝有本能的敏感，大羞，急要縮回手，手臂卻被我提腿壓住。
　　我在她耳邊說：“好妹妹，握住它。”
　　大芮美人拼命搖頭，發髻都散開了，長發拂在我臉上，害我連打兩個噴嚏。
　　正這時，車外風雨聲中突然響起南宮乙急促的怒叫：“何方妖怪，休得靠近我家殿下！”
　　我吃了壹驚，欲念潮水般退去，掀開車簾，探頭出窗，冰冷的雨點劈頭蓋臉打過來，我看到南宮騎在他的紅鬃大馬上，繞著我的馬車來回奔跑，手裏揮舞著他的青銅刀，昂首向天，怒目咒罵。
　　我扭頭望天，壹見大駭，只見天上如墨海翻滾的烏雲以我的馬車為中心急速旋轉，烏雲中央聚起壹根上粗下細的雲柱，從半空中伸下來，就好比渴龍取水，直逼我的馬車。
　　狂風大作，雨水紛飛如箭，馬嘶熊嚎，軍士驚散，壹派末日來臨景象。
　　那條雲柱越逼越近，距我馬車頂篷不過十丈，翻湧的雲團中隱約可見暴眼銀鱗，虬須利爪森森然，龐大可怖，寒氣逼人。
　　南宮乙眼見危急，縱馬奔近我的馬車，踴身壹躍，跳到我的馬車頂篷上，執刀朝半空中那神秘怪物虛劈恐嚇。
　　然而，在那遮天憋日、旋轉如蓋的烏雲下，南宮乙顯得無比渺小。隱身在雲柱裏的怪物根本沒把南宮乙放在眼裏，雲柱陡然暴長，如巨龍擺尾，朝馬車頂篷的南宮乙猛卷過來。
　　南宮乙叱咤壹聲，雙足疾彈，連人帶刀如跳丸壹般勁射而出，迎著雲柱揮刀猛斬，天昏地暗中那青銅刀散發出瀲灩的光芒，西原第壹勇士的蓄勁壹擊竟也威風凜凜！
　　烏黑的雲氣剎那間將南宮乙裹住，就聽南宮乙壹聲慘呼，從半空中急速墜落，砸在壹輛奔行的馬車中，那輛馬車運送的是西原刺繡。
　　芮姓姐妹也攀在車窗上看到了這壹幕，唬得花容失色，又見那雲柱再次逼下，東鱗西爪，風聲駭人，似乎要將整輛馬車攫上半空，然後撕得粉碎。
　　小芮美人顫聲道：“殿下，這是什麽怪物呀，太可怕了！”
　　駕車的兩匹馬想必也感到極大的恐懼，慌不擇路地狂奔，馬車顛簸不堪，隨時要翻倒的樣子。
　　我看那雲柱緊追不舍，始終懸在我們馬車上空，最近時逼至頂篷三丈的高處，隨即又稍稍擡高後撤。
　　我雖然是養尊處優的貴族子弟，但卻不是懦弱怕死之輩，我不能讓這兩個嬌滴滴的美人跟著我壹起送命。
　　我縮回腦袋，壹把將兩個美人抱住，胡亂在她們臉上唇上親了幾口，叫道：“寶貝們，我愛妳們！”隨即壹掀車簾，跳上車轅，在芮姓姐妹的驚呼聲中躍下馬車，著地壹滾，狂奔的驚馬拖著馬車從我身側飛馳輾過。
　　我爬起身，還好沒摔斷腿，擡頭看，見那烏黑的雲柱果然不再追那馬車，懸在了我的頭頂上空。
　　我四下壹看，左前方半裏地有壹片松樹林，便拔腿往樹林跑，妄想樹林可以代我擋住那雲中怪物。
　　忽聽“吱吱吱”叫，我邊跑邊回頭看，卻看到那白面猴急躥過來，抓著我的褲腿。
　　“猴兒呀，妳幹嘛跟下來呀！”我叫了起來，只好抓住它的前肢，白猴借勁躍上我的肩頭，我撒腿狂奔，聽得耳邊風聲呼嘯，雨點追著我砸，那根巨大的雲柱移動極快，始終罩在我頭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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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隊早已四散，我看不到其他人，只好死命朝那片樹林奔去，那白面猴卻伸著左前肢在我懷裏掏來掏去，我說：“猴兒抱緊我，別亂動。”
　　白面猴“吱吱”兩聲，突然將南宮乙給我的那面銅鏡掏出來，高高舉在腦袋上方。
　　我知道白面猴極具靈性，問：“猴兒，難道這銅鏡能對付雲中的怪物？”白面猴吱吱叫著回答我。
　　果然，銅鏡壹出，那根墨池翻滾的雲柱倏然後撤十余丈，似乎對銅鏡甚是忌憚。
　　我大喜，從猴兒手裏接過銅鏡，舉得更高，壹邊全力奔跑，眼看就要跑進那片樹林裏了。
　　閃電驟亮，雷聲隆隆，雲柱中的怪物等不及了，壹團烏黑的雲氣隨著雷聲轟然下逼，在我頭頂上方兩丈處清晰地現出五只青黑色的利爪，這利爪有數尺長，異芒閃爍，伸屈鉤動，驀然，直抓而下，朝我當頭抓落。
　　我手裏的那面小小的青銅鏡顫動起來，變得灼熱燙手，我都有些抓不住了。
　　就在那只巨爪離我頭頂五尺時，青銅鏡突然放射出燦爛光華，隨即聽得壹聲低沈的猛禽的唳嘯，綿綿不絕。
　　那只巨爪聞聲後縮，漫天烏雲也陡然凝聚。
　　銅鏡的光華中，壹只巴掌大的黑鷹緩緩浮起：
　　壹扇翅，暴漲為天鵝大小；再扇翅，化作翼展八尺的大鷹；三扇翅，遮天蔽日，仿佛整個大地與天相接，帶起的氣流搞得我跌跌撞撞，壹跤坐倒在地上。
　　黑色的巨鷹沖天而起，翼若垂天之雲，鷹眼如炬，射出兩道紅光，紅光到處，雲開霧散，那隱在烏雲中的怪物清晰現形，卻是壹條長達數十丈的巨蟒。
　　巨蟒身具鱗甲，頜有虬須，前端有壹對巨爪，除了沒有珊瑚角之外，已有蛟龍之相，怪不得能掣電奔雷、驅風行雨！
　　那鋼鱗巨蟒見到銅鏡黑鷹，識得厲害，倏忽升高百丈，在高天上蜿蜒盤旋，突然巨口壹張，壹團黑氣朝黑鷹猛襲過來。
　　黑鷹高亢唳叫，巨大的雙翅駕風馱氣，左翼疾扇，卷起猛烈的天風，將那團黑氣驅散，隨即振動大翅，扶搖直上三千丈，然後朝鋼鱗巨蟒猛撲下來。
　　鋼鱗巨蟒不甘示弱，奮尾疾甩，好似壹根巨大無比的鋼鞭朝黑鷹當頭猛擊。
　　黑鷹右翼微收，下撲之勢稍偏，避開巨蟒的甩尾重擊，趁那蟒尾力衰，黑鷹尖喙閃電般伸出，在蟒尾上狠啄了壹下。
　　這壹啄力道兇猛，巨蟒雖有鋼鱗保護，卻也受創不輕，黑血飛濺，象大雨潑灑，蟒頭發出壹陣悶雷般的痛吼，長長的蟒身壹盤，首尾相接，成壹個巨大的圓環，並急速旋轉起來，將黑鷹套在環中，首尾壹伸，圓環飛快地收緊。
　　黑鷹身子被鋼鱗巨蟒束住，大翅撲騰，尖喙利爪齊下，對著巨蟒猛啄猛抓。
　　鋼鱗巨蟒忍著痛，身體死命收縮箍緊，同時鱗甲翕動，散發出青綠色的毒氣。
　　黑鷹似乎明白久戰不利，要速戰速決，仰天怒唳，鷹喙壹伸，突然變得很長很鋒利，象壹把光燦燦的大斧，朝正向它甩過來的蟒尾上奮力壹劈。
　　鋼鱗巨蟒慘叫壹聲，箍緊的蟒身頓時松開，只見它那粗如水牛的尾部幾乎被啄斷，就那樣耷拉著，以極快的速度往西飛去，眨眼不見。
　　黑鷹壹啄致勝，也不去追擊，化作壹道青光朝我電射而下。
　　我嚇了壹跳，以為黑鷹見我不是南宮乙，要來啄我，躲也來不及，只覺眼前壹花，手臂巨震，那道青光竟已沒入我手中的銅鏡裏，看那銅鏡，依舊鏡面模糊，背面黑鷹圖案紋絲未動，只是摸上去還有灼熱之感。
　　我癱坐在地上發呆，剛才鷹蟒惡鬥，雖只是片刻功夫，但實在讓人驚心動魂，我只在傳說中聽過這樣神奇的事，沒想到今日自己親見，這世界還真是奇妙呀！
　　鋼鱗巨蟒敗退，天空也隨即晴朗起來，青天白雲，分外的清新可喜。遠遠的我聽到有士兵在尋找我，叫我“世子殿下世子殿下。”其中有南宮乙的聲音。
　　我大喜，起身高叫道：“南宮，南宮，妳沒事呀，哈哈，妳小子運氣真好，那麽高摔下來竟然沒事！”
　　南宮乙策馬奔來，見我安然無恙，喜不自勝，跳下馬單手來扶我上馬，我這才看到他的右臂斷了。
　　我拍拍南宮乙的肩膀，說：“南宮，妳的銅鏡救了我壹命，現在沒事了，寶物奉還。”說著摸出銅鏡要還給他。
　　南宮乙止住道：“殿下先留著吧，等我們接了西原伯平安回到鳳邑，殿下再還我不遲。”頓了頓，又道：“紅塵之外，有仙道修真者的存在，但仙人們壹般都不管凡人的事，輕易也不現身，現在看這鋼鱗巨蟒，定是修真士派遣來的，仙道神魔插足我們凡界的事，真是從未有過的事呀！”言下頗為憂慮。
　　這時，忽聽東面傳來女子的銳叫：“世子殿下，是妳嗎，妳沒事吧？”聲音帶著哭腔。
　　我縱聲大叫：“小芮妹妹嗎，我沒事。”
　　平原上跌跌撞撞跑來兩個白衣女子，應該就是芮姓兩姐妹。
　　我對南宮乙說：“我先過去壹下，妳召集士兵，看有沒有人受傷，丟失了什麽東西沒有？等下就在這松林外集合。”說罷，我就朝小芮姐妹迎過去，那白面猴蹦跳著跟在我身後。
　　兩姐妹遠遠的看到我，跑得更快了，跑在前面的那個忽然失足跌倒，後面的那個趕緊扶起她，兩個人相扶著跑。
　　我大步跑上前，壹左壹右，將姐妹二人淩空抱起，哈，我西原伯世子原來也挺強壯，抱著她們兩上還能轉圈！
　　我將姐妹二人放下，小芮美人大聲哭泣，大芮美人也是含著淚，盈盈地註視著我。
　　我看兩姐妹膝蓋處有血跡，手掌也擦破了，心疼得不得了，問：“是不是馬車倒了，摔的？”
　　小芮美人抱著我脖子，抽抽噎噎說：“不是，我和姐姐——見妳壹個人跳下馬車，很是擔心，我們隨後也跳下車來了，不小心——摔破了膝蓋。”
　　我看著大芮美人，她別過臉去，我輕輕壹摟，她就靠過來了，趴在我肩頭流眼淚。我說：“沒事了沒事了，危險過去了，妳們做什麽也跳下來呀，摔傷了我心疼呀。”
　　小芮美人說：“我和姐姐說好了，既然決定跟著妳，那就生生死死也要跟著妳。”
　　哇，好感動哦！得美人易，得美人心難呀！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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