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6章 勒馬

　　同嶽鐘琪和十四阿哥判斷的差不多，滄州的明軍的確沒有真正打下山東的想法。
　　從壹開始，林建章就做了好準備，他真正的目標是直隸的十三阿哥。至於滄州的明軍，除了壹個團的新軍外，其余部隊都是普通陸軍和天津的海軍陸戰隊，這支部隊雖然有壹萬多人，戰鬥力也不俗，可要同真正的新軍主力相比還是有不少差距。
　　能打下滄州是最好，打不下也沒關系，這支部隊的用意就是要大張旗鼓造成明軍攻擊山東的假像。而且，這支明軍僅幾天時間就先拿下了青縣，兵臨滄州城下後又以炮火對滄州城猛攻，如此壹來，不容得清軍判斷失誤。
　　現在，門頭溝壹戰，直隸清軍主力幾乎壹網打盡，所以滄州這邊的明軍也主動放緩了攻勢，等十四阿哥的援軍到後，這支清軍主動撤回了青縣，以青縣為前進基地繼續向滄州施加壓力，同時明軍主力開始從北京城南下，收獲擺在面前的勝利果實。
　　此戰，由於明軍巧妙設下圈套，在獲得巨大戰果的同時，明軍實際損失並不大。更重要的是，十三阿哥的主力壹戰而殲，這令拿下整個直隸已成了輕而易舉的事。
　　在進行這場戰役的謀劃之前，林建章壹直顧慮的是新軍的兵力和戰場不確定的因素。畢竟，相比清軍來，新軍的兵力並不算多，雖然明軍的力量強大，可壹旦戰線拉長，無論是後勤還是交戰都有許多不確定的因素。
　　前面說過，新軍最強大的就是火器，可同樣新軍也不是萬能的。新軍的機動力不強，火器部隊對於後勤和天氣的要求也比較高，再加上明軍兵力有限，在整個直隸根本就擺不開，壹旦十三阿哥同明軍進行遊鬥的話，明軍很難發揮優勢。
　　如果這樣打，明軍只能采取步步蠶食的戰術，但就算如何，也會遇到清軍阻礙，所以，在林建章看來，最好的辦法就是壹舉消滅清軍的主力，只要清軍的有生力量被明軍幹掉，那麽打直隸就容易得多了。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林建章在得到穆忠明的報告後決議設下圈套，如果這計能成的話，就能壹舉消滅直隸清軍。如果不成也沒關系，大不了就是繼續采取之前戰術而已，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十三阿哥居然還真中了計，毫不遲疑地壹頭就紮了進來。
　　此戰後，明軍更是氣勢如虹，門頭溝之戰結束後，明軍快速南下，僅壹月之間就打到了邢臺附近，這時候駐守邢臺的清軍不過不到萬人而已，面對如此局面，清軍是人心惶惶，初壹交戰，清軍就丟了邢臺，繼續向南撤至邯鄲。
　　“將軍，大帥有令！”拿下邢臺的是賈成，賈成在新軍中和張昭齊名，都是新軍的猛將。
　　當初北攻天津衛，賈成就是張昭的副手，如今賈成也積功成了將軍。這壹次新軍南下直隸，賈成在林建章面前求了多次終於撈了壹個先鋒的差事，這壹下可把他樂壞了。
　　由於十三阿哥在門頭溝大敗，壹路南下清軍並沒什麽像樣的抵抗，賈成率軍幾乎是長驅直入，壹口氣就打到了邢臺，在邢臺更是銳不可當，逼迫清軍主動後撤邯鄲，眼下賈成是威風凜凜，更誌得意滿，在他看來這樣繼續打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打到黃河邊上。
　　剛剛入邢臺，賈成還沒來得及去他的臨時指揮部呢，林建章的命令就到了。
　　接過命令看了壹眼，前壹刻還笑瞇瞇的賈成瞬間就變了臉色，壹張老臉黑了起來。
　　“將軍，大帥說什麽？”在壹旁，兩個團長忍不住問道。
　　“沒說什麽。”賈成把命令往懷裏壹揣，然後就板著面孔道：“妳們幾個還在這幹嘛？這邢臺拿下了，難道就沒事幹了？各處全安置好了？城中的情況都摸清楚了？還有部隊的駐紮、糧草包括火藥等等，全做完了？”
　　“這……將軍……”
　　“什麽這個那個，還不快去！再磨磨蹭蹭小心老子行軍法處置！”賈成劈頭就是壹頓喝罵，把這些部下罵得話都說不出來，隨後也不管他們，轉身就走。
　　“我說，將軍吃了火藥了？怎麽突然這麽大火？”壹個團長望著賈成離開的背影，心有余悸地問道。
　　另壹個團長搖頭道：“妳問我，我問誰去？天曉得將軍怎麽了。”
　　“我看呀，是不是和大帥的命令有什麽關系？剛才將軍還心情好的很呢，看了命令後這臉就黑了。”
　　“咦，妳這壹說倒也有可能，難道說大帥給我們將軍氣受了？不應該呀！這壹路來我軍勢如破竹，這仗不是打的不錯麽？”
　　“這誰知道，我說兄弟，將軍正在氣頭上，大家還是小心點的好，將軍的脾氣妳們也知道，真要落他手裏可不是什麽好事。”
　　眾人連連點頭，然後各自散去，該幹嘛就幹嘛。
　　兩日後，林建章的主力抵達邢臺以北五十裏地，部隊剛剛停下來，準備在這休息壹日，第二日進邢臺，誰想到剛剛紮好營，這賈成就從邢臺跑來了，壹入大營就要見林建章。
　　“卑職見過大帥！”聽到賈成來了，林建章讓人把他帶進來，壹進大帳賈成先是行禮報告，但林建章擡頭壹瞧，就見賈成壹副臉上帶著不情願的樣子。
　　“妳不是在邢臺麽？怎麽跑我這裏來了？”林建章問道。
　　“回大帥，卑職得知大帥帶兵已近邢臺，特意前來探望。”賈成硬邦邦地回道。
　　“呵呵，探望？”林建章頓時就笑了，上下打量著賈成：“妳這個詞用的好，居然還想得起來探望本帥？對了，既然是探望，妳可帶了什麽土特產？”
　　“土特產？”賈成壹楞，不知道如何回答。
　　林建章頓時笑罵道：“找理由也不找個好的，說吧，迫不及待地跑來見本帥究竟有何事？”
　　賈成這時才憤憤不平道：“大帥，這仗打的好好的，怎麽突然讓我停下來了？我剛拿下邢臺，正要壹鼓作氣打邯鄲呢，妳這壹喊停，白白在邢臺耽擱了幾日功夫，哪裏有這麽打仗的？”
　　“哦，按妳說應該怎麽打？”林建章反問道，不等賈成回答，他頓時加重了語氣道：“以妳的想法繼續向南沖？打下邯鄲再打安陽？然後直接拿下新鄉？接著過黃河打下開封？然後打許昌，占信陽，壹口氣沖到湖北去？然後同友軍在湖北會師？”
　　“我……”賈成張了張嘴，說實話他心裏的確有這樣想過，可是他也不傻，在新軍中能當到將軍，賈成不是普通丘八，別說壹口氣打到信陽了，能打到黃河邊就算不錯了。
　　“妳什麽妳！”林建章罵道：“妳以為妳帶的是天兵天將？手裏拿著的是太上老君的法寶？幼稚！憑妳壹萬多人，難道還想壹路直接南下打過黃河打到長江邊？新軍的火器雖然銳利，可火器用的是彈藥，再加上這人要吃飯，馬要吃草，沒了這些玩意，手中的火器就是燒火棍，能打得死人？”
　　林建章指著掛著的地圖道：“妳自己瞧瞧，我軍壹路從北京城打到這已有近千裏，千裏征戰，已入腹地。這後勤輜重都需從北運來，壹路而來耗費甚多。再者，我軍滿打滿算也不過三萬余人，這三萬多人如何控制如此大的地區？現在妳部已成了突出部，正夾在山西、河南、山東三地之間，壹旦清軍由三地而出，斷我後路，妳待如何？”
　　“我……卑職……”賈成壹時間沒話說了，林建章在地圖上點了幾處，他已看明白了，眼下從新軍的力量來講已到了幾乎極限。雖然新軍還可以繼續打邯鄲，可打下邯鄲又能如何？壹旦拿下邯鄲城，不僅新軍需要控制的區域更大，而且相比後勤的壓力也更重。
　　“還有壹件事妳不知道。”林建章嘆了口氣又道：“不久前剛得到消息，隆科多的主力已向安陽逼近，而且山西的清軍也在向東集結，兩部人數不少，恐怕有近十萬人。”
　　“大帥，這消息可靠？”賈成聽了嚇了壹跳，急忙問道。
　　“當然可靠！”林建章瞪了他壹眼道：“要不本帥如何會下那道命令？我就擔心妳這小子打發了性子，到時候吃了大虧。妳壹個人死不要緊，壹旦丟了我前鋒壹萬多人馬，這大好局面就蕩然無存了！”
　　聽到此，賈成算是徹底明白了，回想他剛前心裏壹股怒氣跑來責問的姿態，臉上是羞愧難當。
　　這壹月來，自己的確是打發了性子，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現在林建章這壹盆涼水澆下來，頓時讓他清醒了許多。再想想林建章剛才那番話，看看掛著的地圖，賈成心中頓時有些後怕。
　　如果他當時拒絕林建章的命令，壹意孤行繼續南攻的話，這後果簡直不堪設想。林建章說的壹點都沒錯，他死只不過是死了他壹人，壹旦這前鋒壹萬多精銳全部丟了，那麽整個戰局就徹底改變，之前明軍所取得的優勢將蕩然無存，甚至在兵敗之下弄不好連北京都保不住。想到這，賈成背後不由得出了壹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