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離家出走吧，公主殿下！

　　茉艾拉·銅須覺得自己發瘋了。
　　她不知道為什麽在那個來自庫爾提拉斯的芬娜公主在拜訪了自己之後，自己腦海裏就壹直盤旋著這個想法。
　　她甚至很懷疑自己是被下了咒。
　　但在獸人戰爭中成為壹名聖光牧師的她反復用聖光的力量檢查過，她並沒有被影響心智。
　　但那個想法是如此的強烈，以至於在芬娜公主離開之後，自己就偷偷溜出了宮殿，跑來探險者大廳這裏。
　　但在真正站在布萊克·肖身後時，銅須公主突然意識到了壹件事。
　　她似乎有些太魯莽了。
　　她對於眼前這個人的了解，僅限於那些不知真假的傳說，關於達拉然的事，關於庫爾提拉斯的事，還有聖光教會內部的壹些小道消息。
　　據說眼前這個海盜和法奧教宗冕下私交甚篤，還有人宣稱他是壹位“真正的先知”。
　　這個說法很久之前就已經出現了，而且和剛才芬娜公主那位精靈侍從官講述的故事不謀而合。
　　就連那位勇敢又獨立的芬娜公主自己都說，她能走到今天這壹步，和布萊克·肖的鼓勵分不開關系。
　　這讓茉艾拉公主壹度懷疑芬娜和布萊克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親密關系。
　　她這會腦子亂糟糟的。
　　覺得自己在犯傻，或許趁著他沒發現就轉身離開更好壹點。
　　自己可是銅須王女！
　　若被人發現自己不得體的行為，必定會成為影響銅須家族聲望的恥辱事件呢。於是，披著鬥篷的矮人王女悄悄轉過身準備離開，卻冷不防聽到了身後的聲音。
　　這讓茉艾拉的整個身體都僵硬起來。
　　就像是做傻事被人發現了壹樣，既尷尬又羞愧。
　　哪怕她的年紀，給眼前這個人類當媽都足夠了，畢竟長生種嘛。
　　“我沒有什麽問題要問妳。”
　　茉艾拉帶著壹種警惕，對背對著她欣賞著壹把展覽架上的維庫戰刀的布萊克說：
　　“我只是前來感謝妳送給我這份禮物，順便來問問原因。”
　　說著話，她還拿出了剛剛被芬娜公主親手送上的那頂烈焰之環王冠。
　　說實話，這頂王冠鍛造的非常符合矮人的審美觀，讓銅須王女壹眼就喜歡上了。
　　最重要的是，哪怕它壹直纏繞著燃燒的烈焰，但手指觸摸上去時卻並不滾燙，有種溫暖人心的感覺。
　　作為擅長鍛造的矮人王室血脈，王女很輕松就分辨出這頂王冠並不只是裝飾品，它還是壹件很強大的魔法物品。
　　在從芬娜公主那裏得知，這王冠是眼前這個海盜贈送的之後，茉艾拉確實想要當面感謝。
　　而且，作為壹個很聰明的女人，再結合布萊克在人類世界的糟糕名聲，她很容易就能推斷出，海盜送上禮物的目的估計並不單純。
　　“我知道妳剛剛和我的父王密談了壹些事情，如果妳打算用這件禮物讓我幫忙勸說我的父王，那麽這份禮物我就不能收。”
　　茉艾拉有些遺憾的將手中的烈焰之環舉起，她說：
　　“我不能參與到銅須王國的政治中。”
　　“為什麽不能呢？”
　　布萊克繼續欣賞著探險者大廳展覽櫃裏的各種精致收藏，他肩膀上的基爾羅格之眼懸浮起來，漂浮到茉艾拉·銅須眼前。
　　就像是用自己的雙眼看著這位銅須王女。
　　說實話，盡管矮人姑娘們壹向不符合人類或者精靈的審美觀，但茉艾拉·銅須的長相卻讓人完全討厭不起來。
　　當然，她有矮人們標誌性並引以為榮的大鼻子高額頭，也有矮人們標準的身高，另外，矮人們不以纖細為美，他們崇尚敦實健碩的身材。
　　嗯，敦實，並非水桶腰，到可以理解為“肉肉，但依然有線條”的情況。
　　以這種標準來看，茉艾拉公主是真正的“矮人美女”。
　　最重要的是，她有壹雙不管按照什麽種族的標準來看都非常明亮有光澤的大眼睛，還在耳朵邊帶著金色的圓環耳墜。
　　這位公主把自己身為銅須王族所具備的鮮艷如火的栗紅色長發編成辮子，又把它們盤起來在腦袋兩側，形成了壹種矮人特有的發型。
　　壹些新潮的侏儒姑娘們也會用這樣發型。
　　但這種打扮頭發的風格也就合適這兩個矮個子種族，其他種族的女性們都有些駕馭不住。如果芬娜留這樣的頭發，會讓布萊克笑出聲的。
　　海盜觀察著這位初次見面的銅須王女，他說：
　　“是麥格尼陛下不允許妳介入政治，還是妳厭惡那種利益交換的場合？
　　以我對矮人們的繼承法的了解，如果銅須家族再無除了妳之外的下壹代王室成員，那麽國王的位置註定會落在妳身上。
　　麥格尼陛下的妻子，妳的母親早已於多年前離世，國王並沒有再娶的打算。
　　妳的叔叔穆拉丁親王把自己的壹生都獻給了鍛造、美酒和戰鬥，在我所見的未來中，他以矮人和銅須氏族的保衛者為榮，也不會有屬於自己的小家庭。
　　而妳的另壹位叔叔布萊恩……
　　他不說也罷。
　　妳若是未來註定的國王，那麽為什麽不能提前參與到王國的政治裏呢？我的朋友凱爾薩斯·逐日者是壹位王子，和妳壹樣身份尊貴，壹樣主動要繼承壹個國家。
　　他是因為厭惡政治爭鬥而逃離朝堂，妳呢？”
　　“我不想和妳談這些。”
　　布萊克的問題似乎觸及了茉艾拉·銅須的壹些心理禁忌，她警惕的後退了幾步，說：
　　“我們的關系還沒好到這個地步。”
　　“再給我壹點時間吧，慷慨的殿下。”
　　布萊克並不在意銅須王女的抗拒，他又說到：
　　“我偶爾也會讀壹些各種族的人文書籍來打發時間。
　　我最喜歡的是鐵爐堡乃至整個東部大陸都很著名的皇家歷史學家阿克瑟努斯閣下的壹系列關於各種族習俗的論文。
　　她的觀點很犀利，充滿了獨到的見解。
　　其中有壹篇關於矮人各氏族中女性地位的研究讓我眼界大開，那位銅須氏族出身的女性歷史學家在論文中認為蠻錘矮人中女性地位最高。
　　其次是黑鐵。
　　她的故鄉鐵爐堡卻充滿了讓人無法理喻的大男子主義，女性矮人們在銅須氏族中的地位急需提高。
　　對於這個觀點，公主殿下怎麽看？”
　　“阿克瑟努斯的那篇論文的第二作者就是我……”
　　茉艾拉·銅須哼了壹聲，她感覺眼前這個人類總是話裏有話，而她的矮人脾氣讓她很不喜歡這種藏著掖著的說話方式。
　　於是她直截了當的問到：
　　“妳到底想說什麽？”
　　“那我直說了，恕我冒昧，殿下。”
　　布萊克笑了壹聲，他終於轉過身，看著兜帽下的矮人王女，輕聲說：
　　“有個重男輕女的父親，讓妳從小就過得很糟吧？即便是已經如此努力，卻依然無法讓父親認可妳的能力。
　　最讓人傷心的是，他不認可妳只是因為妳是個姑娘。
　　而並非妳能力不足。
　　就我所知，麥格尼陛下雖然對妳疼愛有加，卻壹直希望有個兒子在他之後統治王國，並對妳沒能成為他心目中的男性繼承人感到失望。
　　妳和妳的父親的關系也因此很糟，對吧？”
　　“妳……妳從哪裏知道的這些？”
　　茉艾拉大驚失色。
　　這位王女用壹種不可置信的語氣說：
　　“我父親的這種想法甚至沒有對我的兩位叔叔說過，他只和他的幾位顧問討論過這種事。我還是在某壹次意外中偷聽到的。
　　他的顧問裏，有妳的人？
　　這不可能！
　　那幾名顧問都是年紀超過兩百歲的老矮人，在他們成為國王顧問的時候，妳的爺爺都還沒誕生呢！
　　妳收買了他們？”
　　“或許用壹種更容易能被接受的解釋。”
　　布萊克攤開雙手，帶著壹絲笑意說：
　　“我是壹名先知，王女殿下。”
　　“在我面前壹切偽裝和警惕都是沒有意義的。我知道妳的煩惱，我知道妳的痛苦，我知道妳為什麽要來見我。
　　就如我剛才所說，妳需要向我提出壹個問題，然後我會給妳壹個答案。
　　至於為什麽我要把這王冠送給妳，不要多想，我有的是辦法可以讓妳的父王接受我的提議，實際上，他已經接受了。
　　矮人們的命運將迎來壹個偉大的轉折，我壹手促成它。
　　我也並不需要壹位不被重視的王位繼承人來幫我勸服麥格尼陛下，就算我真的要找人幫忙，我也不會找妳呀。
　　妳和妳父親壹見面就要吵架，找妳幫忙只能是適得其反。
　　另外，妳難道不覺得這頂王冠天生就該屬於妳嗎？”
　　“確實有這種感覺。”
　　茉艾拉·銅須撫摸著手裏的烈焰之環，她說：
　　“就好像，壹個從沒見過面的朋友為我制作出這頂王冠，他知道我的喜好，知道我喜歡看火焰燃燒，甚至連重量都非常適合我佩戴。
　　這是我從小到大得的過的最完美的禮物，我很想知道是誰鍛造了它？”
　　“這就是妳的問題嗎？”
　　布萊克咳嗽了壹聲，拉長聲音說：
　　“如果確認了，那我就要告訴妳答案咯？”
　　“不不不，不是這個問題！”
　　銅須王女急忙擺了擺手。
　　她長出了壹口氣，然後看向布萊克，認真的問到：
　　“如果妳真的有芬娜公主和其他傳聞中說的那麽神奇，那麽我想要從妳這裏得到的預言就只有壹個。
　　我想問妳……
　　我以後能不能成為壹個合格的統治者？我能不能讓我那討厭的父親對我刮目相看？我能不能超越他的統治？”
　　“嗯……我感覺妳不是在向我尋求答案。”
　　海盜摩挲著下巴說：
　　“我感覺到妳是跑來找我要安慰的。
　　由此可見，妳父親的頑固給妳造成了什麽樣的陰影，以至於妳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能不能成為合格的繼承人。
　　但我會給妳壹個答案。
　　我看到過那個未來，茉艾拉，妳會站在王座上，驕傲的進行自己的統治，但並不在這裏，妳的王國還在遠方。
　　妳最終會回到故鄉，但妳不會成為銅須的國王。
　　這無損於妳的偉大，因為妳將親手培養出壹位屬於所有矮人的國王。
　　妳和妳的父親最終也會和解，在經歷了很多很多的苦難之後，妳會意識到造成自己悲劇的並不只有妳父親的頑固。
　　還有妳的無所作為。”
　　“我的無所作為？”
　　茉艾拉被布萊克的話激怒了。
　　她瞪著海盜，聲音尖銳的說：
　　“我該怎麽勸說壹個只想要兒子的頑固父親接受我？
　　我向他表現我的學識。
　　和他的歷史學家壹起編纂書籍，我寫出的論文連妳這樣的海盜都看過，偏偏他對此視而不見！
　　我向他表現我的勇敢。
　　在獸人攻擊鐵爐堡時，我加入了聖光教會，在前線用我的力量治愈傷者。他的衛隊都對我表示感謝，但他對此無動於衷！
　　我向他表現我的力量。
　　我小時候跟隨穆拉丁學習武技，獨自外出城市與雪豹棕熊作戰，還去鏟除雪怪，得到的只是壹句呵斥。
　　他認為公主就該老老實實的待在宮廷裏，長大了就作為政治聯姻的工具嫁出去！
　　他是個頑固的老頭！
　　他還是個矮人，這讓他的頑固簡直如壹座高山壹樣，我已經做到了我能做到的極致，我都試過了。
　　可我失敗了。
　　妳還說我無所作為？
　　妳自稱是先知，不，妳和他壹樣，妳們都瞎了眼！
　　我不該來這裏的，我只收獲了壹場失望。
　　壹如既往。
　　每壹次期待都只會收獲失望。”
　　銅須王女捏著手中的王冠，後退幾步，布萊克的引導讓她終於說出了心中隱藏極深的話，她氣的眼睛都紅了。
　　並不只是因為海盜的評價，還因為自己過去遭受的不公。
　　“我都要落淚了。”
　　布萊克假惺惺的捂著眼睛，他說：
　　“妳渴望得到壹份來自父親的認可和尊重，妳不斷的努力卻不斷的收獲失望，妳壹直在試圖將失望轉化為力量，但妳累了。
　　妳不再期待了。
　　於是任由妳對父親的不滿化作陰影，將自己吞噬殆盡，以此來報復妳的父親。
　　這才是我想聽到的問題。
　　這才是我有興趣給出的答案。”
　　海盜身影壹閃從原地消失，再次出現時站在了茉艾拉身前，他將烈焰之環從茉艾拉手裏取下，放在了哭泣的王女頭上。
　　就如加冕壹樣。
　　他說：
　　“如果有人認為妳不行，那妳就要證明給他看！除非他親眼看到，否則頑固的老頭們永遠不會接受自己的錯誤。
　　我向妳父親提議塑造壹把矮人的神錘以此來重新完成三錘的統壹，但從他眼睛裏，我看到了壹種無奈。
　　他知道。
　　他搞不定黑鐵氏族。
　　但，妳可以。”
　　布萊克半跪在銅須王女身前，他看著那雙紅彤彤的眼睛，那瞳孔中倒映的是壹個渴望得到認同的靈魂。
　　為了得到那份應有的尊重，她甚至可以燃燒自己。
　　“偉大的麥格尼·銅須做不到的事，妳可以做到。在妳帶著臣服於妳的黑鐵矮人們回歸鐵爐堡的時候，妳父親臉上的表情壹定很精彩。”
　　海盜輕聲說：
　　“分裂的矮人們註定會統壹，那為什麽促成統壹的人不能是妳呢？妳喜歡這頂王冠，對吧？妳知道它是誰鍛造的嗎？”
　　布萊克拍了拍茉艾拉的肩膀，說：
　　“達格蘭·索瑞森皇帝剛剛失去了他效忠的主人。
　　我親手驅逐了炎魔之王，黑鐵矮人們被奴役的時光結束了，然而他們跪的太久了，他們不知道該怎麽享受自己的自由。
　　他們的皇帝躊躇滿誌，卻也不知道該怎麽領導自己的人民。
　　而妳……
　　妳為統治已經做了足足幾十年的準備，妳缺的只是壹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去統治他們吧。
　　向妳的父親證明他是錯的，然後收獲壹段命運註定的愛情。”
　　“但，但索瑞森如果……”
　　茉艾拉瞪大了眼睛。
　　她本能想要反問，卻看到海盜對她豎起了手指，做了個禁聲的動作，布萊克站起身，低聲說：
　　“妳對自己的魅力這麽沒信心嗎？我的殿下。我可是壹位先知啊，相信我，達格蘭·索瑞森會成為妳的裙下之臣。
　　他會無比的癡迷妳。
　　他此刻空虛的內心也正需要壹位新的主人，還有什麽比壹份炙熱的愛情更合適作為枷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