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豆兵將成（感謝“努力不摸魚QAQ”大佬的盟主）

　　晴日暖風生麥氣，綠陰幽草勝花時。
　　然而黟山腳下，頂著夏日陽光，卻有壹群道士正在辛苦趕路。
　　前面四名壯年道士，用兩根扁擔擡著壹尊神像，小路過於狹窄，常常踩進雜草中。後面壹匹驢子，背上竹筐裏各裝著壹尊貓兒像，身後五名年輕些的道士各自背著壹個背篼，裏面也裝著壹尊貓兒像。
　　壹群貓兒和壹只狐貍跟在他們身邊。
　　背貓兒像的還好，不算很重，前面四個師兄擡著的是人像，可就太重了。
　　神像是在黟縣城裏做的，從城中壹路運過來，只有開始壹段路可以用車，到後面就只能用人力搬運了。
　　就算是貓兒像，壹路背過來也不容易。
　　“唉……”
　　修道歸修道，既不煉體又沒成仙，這活兒也是有些折磨人的。
　　林覺在這方面倒是更贊同三師兄——
　　山下明明有個山村，完全可以花錢請村民幫忙搬運，道觀最近並不差錢，如此壹來，村民下了苦力但能夠賺到錢，道人們也能得個輕松。
　　完全是兩全其美的事。
　　可是大師兄不這麽認為。
　　“真是多虧妳們也辛苦妳們了。”走在前面的壹只麻貓邁著滴溜溜的小碎步，偶爾還要小跑壹陣，“要是我們自己來搬，定是搬不動。”
　　“道友的本事在別的地方。”林覺擦了壹把汗說。
　　“妳會說話。”麻貓嚴肅的看著他，“現在妳是整個浮丘觀我第三喜歡的道士。”
　　“第壹是誰？”
　　“肯定是妳們師父，他和我壹起長大的！”
　　“原來道友年紀這麽大了啊。”
　　“那是！按理說妳該叫我前輩！”
　　“那第二呢？”
　　“嗯？什麽第二？”
　　“第二喜歡的人。”
　　“哦！！中間還有個第二！”
　　“……”林覺頓時被噎了壹下，有些無奈，卻也擡手拱手道，“多謝道友前輩的厚愛了。”
　　“什麽是厚愛？”
　　“……”
　　正在這時，前面傳來聲音：
　　“就要到了！”
　　林覺擡頭壹看，果然快要到了。
　　林中顯出壹座新廟。
　　還好廟子建在山下，並不爬山。
　　幾名道人累得氣喘籲籲，卻也不休息，壹鼓作氣走到廟宇中。
　　廟宇早已修好了，修得很是不錯，牌匾楹聯也是請的黟縣城中善於書法、品行兼優德高望重的劉公題的字，如今只差這幾座神像了。
　　幾位師兄將四姑奶奶的人身神像放在主位，林覺等人也將背的貓兒像放在下方的兩側。
　　成神的是四姑奶奶，不過俗話說得好，壹人得道，雞犬飛升，四姑奶奶成了神，自然也要將自己的子孫後代都帶進廟中，吃個香火。
　　調整位置，擺好壹些。
　　眾多貓兒便看著他們移動。
　　林覺終於松了口氣，走出廟外。
　　“恭喜四姑奶奶和貓道友們了，這下也算是修成正果了。”大師兄在身後說，“以後在山上修行，在山下吃香火，四姑奶奶又多子多福，要是有人求上門來，只消派幾個子孫前去處理，這下面遠近好幾個山村，香火也夠維持神位法軀了。”
　　“這個我們自然知道！”
　　“要是經營得當，說不定還能將名聲傳到更遠的地方，到時候黟縣乃至周邊的人都會上門來求，說不定神廟還會越建越多，香火越傳越廣。”
　　“這個我們也知道！”
　　林覺聽見聲音，擡頭往遠處看。
　　遠處隱隱可以看到村落。
　　黟山雖然偏僻，山下卻也是有山村的，近的有崗村，遠的有幾個以“坑”為名的村子，都有不少人，每年還有壹場廟會。
　　通過這位四姑奶奶，他差不多也了解到了壹點這個世界的神靈體系。
　　四姑奶奶成的是最小的神，便是只能有個合法身份，能在天上有個名字，在人間朝廷也有記錄，可以合法的聚斂香火。至於神職神責如何，完全靠自己的經營和信徒來定，神力也靠自己積攢。
　　這種小神還挺辛苦的。
　　辛辛苦苦，戰戰兢兢。
　　要是幹得不好，像是城裏那位劉公那種德高望重的人，占了理字，來把妳的廟拆了，妳也無可奈何。
　　沒有辦法，妖怪壽命也有盡啊。
　　四姑奶奶實是壽元將盡，才不得不謀求香火神道，成神之後，只要香火不斷，自得長生，香火壹斷，逐漸消散。
　　翻開歷史，不消多遠，僅是幾百年前，便有許多神靈如今再也沒人祭拜，於世間沒了姓名，這些神靈如今大多都不存在了。
　　因此這是辦法，也是桎梏。
　　林覺若是走符箓派的路子，就算修行有成，功德圓滿，死後位列仙班，大概也是這樣。
　　“為了四姑奶奶的香火旺起來，我們還要去通知山下村民，給他們說他們廟子建好了，可以上門來求四姑奶奶幫忙捉鼠、驅鬼辟邪，麻三道友沒有事的話我們就先走了。”大師兄的聲音繼續從身後傳來。
　　林覺回頭之時，壹群貓兒已經跳上了神臺，各自打量著自己的神像。
　　這些貓兒像都很簡單，算不上逼真，不過神像上面都塗了油彩，通過顏色大致也能判斷出是不是自己。
　　當然也有找錯的——
　　兩只貓同時看著壹尊像，壹臉嚴肅，就像沒有發現不對壹樣，興許還覺得這尊像對應著自己兩只貓。
　　“我們沒有事情了，只是太過於辛苦和麻煩道友們，晚些時候定然親自登門銜禮道謝。”麻貓十分有禮的說道。
　　“這就不必了。”三師兄說。
　　“知道的。”麻貓瞥了他壹眼，“不會給伱們帶耗子來的。”
　　“那我們就走了。”
　　“慢走。”
　　幾只貓妖中麻貓最為知禮，從神臺上跳下來，翹著尾巴送他們。
　　山下村莊走壹遭，泡個溫泉，消除疲憊，正好迎著晚風清爽的回到道觀。
　　林覺掏出了壹個木雕。
　　木雕不到手掌高，是壹個武人的形狀，身上披著盔甲，挎了壹柄長刀，除了臉上沒有五官，細節十分到位，身上還塗了油彩。
　　最重要的是，木雕上已有靈韻。
　　三師兄接過木雕，查看片刻，便連連點頭：“不錯不錯，前天才說細節和真人有些出入，今天便全部修正了。可以可以，到這壹步，今後妳下山之後遇見心愛的女子，也能照著她的模樣雕壹個了，定能俘獲芳心。”
　　“三師兄，說正事。”
　　林覺早已習慣，神情平靜。
　　“這怎麽不是正事？”
　　“這雕像如何？”
　　“唉……”
　　三師兄嘆氣搖頭，這才說道：
　　“可以了。
　　“到這壹步，妳的‘雕刻’這壹步就算是入門了，可以直接開始祭煉了。
　　“祭煉是個費時間的活，每天都要祭煉。隨著時間，祭煉之後，雕像每縮小壹分，化作豆兵就變大壹分，直到能變出和人壹樣高的豆兵，那時候這雕像剛好化成壹顆圓潤的豆子。
　　“祭煉須得用心，這決定著豆兵的體魄，妳的道行越高，造詣越深，祭煉越久，豆兵就會越強大。若妳能修成大能，豆兵也能鬥過天兵。
　　“至於之後，怎麽將這壹身木頭盔甲換成鐵甲，怎麽將木刀換成鋼刀，我後面再慢慢的教妳。”
　　接著又教林覺祭煉的方法。
　　林覺在書中也學過壹遍了。
　　於是每日回屋，或在山中修行的間隙，得閑就祭煉這座木雕。
　　刻豆成兵是木行金行術法，現在林覺只學到了木行。此前服用過土木精中的木行靈韻，還有桃妖贈送的桃膠，林覺於木之靈韻也有些感悟，果然每祭煉壹天雕像就縮小壹分、圓潤壹點，到壹個月後，已成壹顆豆子。
　　此時將之召出，已是壹名壯碩的甲士了。
　　只是盔甲是木盔，長刀也是木刀。
　　這名甲士也不能移動。
　　林覺又帶著它去找三師兄。
　　“哎喲！妳祭煉得這麽快呢？”三師兄略有些驚訝，也樂呵呵的繼續給他說，“要想豆兵動起來，還能有靈智，知曉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便需請壹道殘魂進去，當妳的豆兵。”
　　“去哪找呢？”
　　林覺是早就知道豆兵需要殘魂的，也知道大致的方法和註意事項，只是仍需向他請教。
　　“不要著急。
　　“首先，妳要想豆兵能打能戰，除了祭煉使得豆兵體魄更強，還需技巧，自然便得找壹個武人的殘魂。
　　“但妳又需知道咱們這門‘刻豆成兵’之所以不被歸類為邪術的關鍵。”
　　林覺自然是聽過壹遍的。
　　不過再聽三師兄講述壹遍、換壹個角度也沒什麽不好，甚至可能還有收獲。畢竟三師兄主修豆兵，在這壹門法術上亦是造詣不淺、極有心得，不見得會輸給那位在古書中記下這門法術的人。
　　“這便是三點了：
　　“壹是豆兵大多只請殘魂執念，並不請鬼，蓋因豆兵小而逼仄，又長時間躺著不動，殘魂本無神智，能受得了，鬼魂卻很難受得了；
　　“二是豆兵對於殘魂並沒有約束作用，因此才說‘請’，而不是拘，它隨時可以離開。
　　“三是施術者對於豆兵也沒有約束的咒法，它可以聽妳的，也可以不聽。
　　“現在妳知道為什麽我對我的豆兵都十分敬重了？”
　　三師兄笑著對他說道。
　　“知道了。”
　　“妳須知曉，殘魂不是鬼，哪怕靠著執念保存相對完整的，也難以聽懂人言，只能感受到感情品性。因此哪怕殘魂都是逗留世間不願離去的，妳若想把它們請進豆兵中，也得用心與之相交。”
　　三師兄很是輕松的說著這件極難的事情：
　　“因此古往今來，修習刻豆成兵者，手下豆兵大多和自己性情相合：妳若是個殺戮無道的，便得去找那些暴躁嗜血的殘魂，妳若是個君子，也得去找那些正義有堅守的殘魂，才能與他們心念相合，讓他們自願追隨妳，做妳的豆兵。”
　　“若是中間轉了性呢？”林覺問道。
　　“有這樣的例子。年輕時壹身正氣，憂心家國天下，因此引得同樣為家國而死的殘魂自願追隨依附，年紀大了，掌握了權力，人就變了，變成了以前年輕的自己對付的那種人。殘魂感應到這種變化，自然離去，祭煉半生的豆兵便也沒了用處。”
　　“真奇妙……”
　　林覺由衷的感嘆著道。
　　“豆兵的殘魂最好是自己找，下個月我們就要啟程出發，去鳴啁山開大會了，如果路上有緣能夠遇得到，自然是好，遇不到也沒關系。”
　　三師兄很和氣的對他說道：
　　“我知道壹個好漢坡，幾十年前，有位名聲極好的大人物被奸佞陷害，判了死刑，江湖不少俠客僅是聽聞，為了壹腔義氣，便半路去劫，血戰兩個時辰沒有壹人後退，全都死在那裏。死也不甘，化作殘念，不肯離去，又沒有去處。妳若也有幾分俠氣，可以試試在那裏去請。”
　　“知道了。”
　　林覺本來還想趕在齋醮之前擁有壹位豆兵，到時候遇到什麽也好有些底氣，看來是不太可能了。
　　而看著自己這位高大威猛的甲士卻不能動彈，真是有些心急。
　　想到三師兄的豆兵，就更心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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