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回京

　　左邊有個茶樓，茶客滿座，裏面壹位老先生，正講著近日來京城傳得沸沸揚揚的東北之事。
　　“說那墨獨山外，四座城池，分別是紫雲、繼光、伯玉和樂天四縣，那日夜裏，屬紫雲和繼光遇到的妖怪最多，卻不曾想，那東王母偏偏就遇到了林真人和樊天師這兩位真人天師！那晚四地之中，紫雲妖怪最多，偏偏最先解困，還去馳援別地，這又為何?自是林真人本領最高……”
　　說書先生拍著桌案，驚到了門外路過的道人。
　　眾人忍不住頻頻投去目光。
　　尤其是七師兄和小師妹。
　　狐貍與彩貍也跟著邊走邊歪頭。
　　右邊又有壹間酒肆，坐的多是醉漢，仍在談論此事，談得興起：
　　“據說那天，除了林真人與她的師妹在紫雲對敵，他還從徽州將他的師兄弟們都給請了過來！那可真是十八位神仙齊聚啊！”
　　“徽州在哪?”
　　“東南！有幾千裏遠！神仙就算不是乘風來的，也該是坐雲來的！”
　　“是啊……”
　　三師兄聽得樂呵。
　　目光壹轉，投向了另壹桌：
　　“聽說那十八個神仙中，有個英俊瀟灑，好似真君武神下凡，有個鶴發童顏，乃醫仙來的，揮壹揮手，要不是有傷天和，死人也能站起來！”
　　“那麽厲害啊?”
　　“那是！林真人的師兄，能是尋常道人?”
　　三師兄依舊樂呵呵的，又轉過頭，特地看向身後五師兄。
　　“那真鑒宮的道長也很了得，說那位白道長已經快成仙了，如今妳要去真鑒宮上個香啊，雖不要多的香火錢，也得排上半天……”
　　“聽說林真人座下有個狐仙，以前在街上都能看見，小小壹只，結果人家遇到妖怪，搖身壹變，比房子還大，那些什麽魑魅魍魎虎豹豺狼，狐仙張口壹吸就把它們全都吞進肚裏去了……”
　　“聽說南天師……”
　　“林真人為何遲遲未回京?”
　　狐貍邁著滴溜溜的小碎步不停，卻是朝那方扭過頭，壹臉嚴肅，聽著京城的百姓誇獎自己。
　　狐貍已經走過了，耳朵卻往後面轉。
　　幾個道人則是低頭看它。
　　察覺到上方的目光後，它擡眼看了下，這才收回目光，裝作不感興趣的樣子，繼續面無表情目不斜視的往前走。
　　“京城真熱鬧啊！”
　　七師兄抱著小師妹新撿的徒弟，走在林覺旁邊，感嘆的說道。
　　“熱鬧不了多久了。我去過北邊，那邊本就民風彪悍，到處都是賊匪，北方軍鎮常年和大足對峙，又兼要討伐妖精鬼怪，說起戰力，和拱衛京城這些禁軍乃至南方的軍隊都不是壹回事，加上近幾年北方總有大大小小的天災，收成不好，溫順的老百姓也要作豺狼。”三師兄斜眼瞄他，“我看妳還是收壹收心，多用些心在修行上，這樣還能看到下壹朝的繁華。”
　　“師兄，這話也送給妳。”
　　“咦?下山後翅膀果然硬了……”
　　“道爺我下了山，已經不是浮丘觀的弟子了。”七師兄以三師兄的語氣說道。
　　“真是令人心寒。”三師兄搖搖頭，“想當年妳剛上山，還是個十三歲的小屁孩，師兄我帶著妳上山砍柴，帶著妳去捉魚，有壹回妳在山中迷路了大晚上回不來，在山上哭，還是師兄我打著火把上山……”
　　“師兄，是十四歲。”七師兄說道，“而且我之所以迷路，是因為師兄妳帶我上山後，又在山上喝醉了，倒在草叢裏睡著了，我找不到妳，等妳睡醒後自己拍拍屁股就下了山。”
　　“忘記了……”
　　三師兄面色不改。
　　“這裏還不是最繁華的。”林覺說著，伸手指著前方，“沿著這條街道走到頭，往右手邊轉，便是京城的春風壹條街，整條街都是青樓，整個大姜最擅長琴棋書畫、吟詩作對的女子，幾乎都在那邊，傍晚路過風都是脂粉味。說來有趣，朝廷末年，青樓倒越發繁榮昌盛了。”
　　“那我可得去逛逛了！”七師兄問道，“哪壹間最好?”
　　“那我就不知道了。”林覺說道，“我只知道，有些賣身不賣藝，有些賣藝不賣身，甚至聽說，有些乃是妖精鬼怪。”
　　“師兄我也只是去長個見識！”
　　“師兄不必急於求學，時間還多。”
　　“也是……”
　　正閑談時，忽然覺得街道旁邊安靜了壹點，又有壹點別樣的雜音。
　　轉頭看去才知，乃是身前身後的茶樓酒肆，或者街邊的茶鋪、小吃攤，乃至街上的行人商販，陸續看見了林覺和走在他身邊的神異白狐。
　　尤其是那只白狐，壹看就不尋常。
　　“是林真人家的狐仙！”
　　“是林真人！我見過林真人，以前林真人曾來我家買過粥吃！”
　　“還有那兩匹石馬……”
　　“咦！還有壹匹青玉神駒！”
　　“那是林真人的師兄！”
　　“林真人回來了……”
　　眾人妳壹言我壹語，目光都投過來。
　　有人遠遠行禮，也有人真把他們當神仙壹樣跪拜。
　　眾多道人無論方才在說什麽，如何嬉皮笑臉，如今全都正色，與之回禮，又勸之起身。
　　不過腳步也未停下。
　　壹路走過大街，都是如此。
　　直到進入小巷，路上人少了些，這才清凈壹些，不過狐貍邁著小碎步跟在林覺身後，回頭看去時，卻見巷口仍有許多百姓探頭看來。
　　“師弟此生才剛開始，已走過壹些傳說，但還不多，今生必然還會再走過更多傳聞，與更多傳聞中的自己相逢。”五師兄淡淡開口說道，同時低下頭看向壹臉新奇的狐貍，“扶搖也是如此。”
　　狐貍目光閃爍，壹臉單純的懵懂。
　　林覺則是微笑著說道：
　　“師兄說得有理。”
　　五師兄行醫已有數年，若論世上的傳說，若論百姓的感恩膜拜，若論積攢的功德，哪怕林覺除了豹王，鬥了東王母，怕也是遠遠不如他。
　　於此壹道，他自最有心得。
　　林覺停在了宅院門口，摸著鑰匙。
　　狐貍屈腿欲跳，想過院墻。
　　“我來吧。”
　　七師兄抱著孩童走來，伸手壹指：“天工開物，九幽通明，鎖鑰玄機，遵吾敕令，應聲而啟！”
　　哢嚓壹聲，門就開了。
　　“這法術好。”
　　林覺道了壹句，跨步而入。
　　初秋的時候，園林青翠依舊，碧綠的湖泊像是壹面鏡子，倒映著天上的雲，柳樹仍然青翠，枝條柔順。
　　林覺第壹眼便是看潘公在不在。
　　“在東北那邊事情太多太急，忘了告訴師兄，那魏水河的河神被害之後，托了人身重回人間，化作潘公，也掛靠聚仙府，如今就住在這裏。”林覺對三師兄說道，“師兄若是覺得不便，我可再為師兄租個院子。”
　　“忘了告訴?妳怕沒安好心吧?”
　　“是真忘了。”林覺說道，“在那方時，滿腦子都是東王母。”
　　“妳忘記了，師妹卻還沒忘，妳沒心，師妹卻有，她已對我說過了。”三師兄搖搖頭，“與我何幹?要難為情，也是華公主才對。”
　　“當真??”
　　“還能有假?”
　　“嘖!?”
　　“嘖!?”
　　“嘖!?”
　　“嘖!?”
　　連著好幾聲。
　　就連小師妹也學了壹句。
　　而見他們都是如此，腳下的狐貍和彩貍雖然疑惑，卻也努力的跟著學了壹句：
　　“嘖~”
　　“嘖~”
　　“懶得和妳們壹群道士多說！”
　　而從玉馬身上卻又傳出壹道聲音：
　　“道長不必多慮，妾身與那位河神，不過是府君義父的利用，且妾身從未與他見過面，只要道長不說，就算妾身從他面前過他也認不出來。”
　　“那樣就好。”
　　林覺轉身回禮說道。
　　“我就說吧。”三師兄也說道，說完便扭頭到處看，“妳這地方倒也不錯，在京城這種地方，還能住這種宅院，看來妳在京城的日子也要比我們想象中過得還要滋潤……不愧是林真人!?”
　　其他幾位師兄也都四下打量。
　　就連七師兄懷中的嬰童也睜著壹雙烏溜溜的眼睛，四下打量。
　　“不要看了。”小師妹提醒她，“這裏雖然好，但不是給妳住的，妳到時候跟我壹起住山上。”
　　嬰童聽不懂，轉頭盯著她笑。
　　正當這時，卻有壹個老仆跑了過來。
　　老仆穿著粗布衣裳，神情憔悴，壹見林覺和小師妹，還沒跑近，立馬就張嘴哭了起來。
　　然而他卻是個啞巴，只得張嘴，發出喑啞聲，只見淚滑落，聽不見別的聲音。
　　林覺頓時就正色起來。
　　情緒是會感染的。
　　老仆傷心欲絕，他們又何嘗不受其所染?
　　而在老仆的傷心中，林覺也看到壹抹茫然無助，大概是知亂世將至，卻不知如何寄托余生。
　　“周伯莫要傷心了，也不必擔憂，與樊道友道別之時，樊道友特地托付過我，說他與周伯相依多年，請我替他照顧周伯。今後周伯若是無事，可留在這裏替我打理院子。且樊道友特地讓我帶話給周伯，他在屋中所有錢財，周伯都可拿去。”林覺說道，“自然，若是周伯願意尋個自由，也可拿了這些錢，尋壹個安穩的地方置辦壹些田地，從此度過余生。”
　　老仆壹邊無聲哭訴，壹邊又對他作揖行禮。
　　林覺只得多勸解他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