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浮丘觀的成真之道

　　「老咯，老咯——」
　　忘機子道爺撫著胡須，對著面前兩個年輕道人、兩個小道童說道：「本來沒覺得老，還能活個幾十年，可妳們兩個壹來，就覺得老了。」
　　「道爺身體還好。」
　　小師妹立馬安慰著道。
　　此時他們坐在壹座大殿門口，曬著太陽說話，眼前就是山奇麗壯闊的奇峰怪石與滾滾雲海，仙源觀的階梯、宮殿和廣場也都在眼前，林覺甚至看見了壹只熟悉的梅花鹿，正低著頭在階梯上行走。
　　廣場上也有壹些小道土，正是練劍的時候，他們便在幾名中年道人的指導下，揮舞著手中鐵劍，哼哼哈哈的。
　　可唯獨沒有看見年輕的道土。
　　當初那群在身後宮殿之中，和林覺、小師妹壹同聽忘機子道爺講道，學習呼風之法又互相比拼的小道土，壹個都沒見到。
　　不僅如此，中年道長也少了很多。
　　「如今的仙源觀為何盡是壹些前輩和小道士，以前雲逸道友那些道友呢？」
　　林覺不禁問道。
　　聽林覺壹問，小師妹才反應過來，連忙扭頭左看右看。
　　這才發現，確實如師兄所說，以前熟悉的那些身影，竟是壹個也沒看見。
　　「下山去了！留在山上做什麽？這麽壹座山，看著大，盡是些石頭，草都不長，能種糧食莊稼的地方比妳們浮丘峰少多了，哪裏養得活那麽多飯量比豬還大的牛鼻子？」
　　忘機子道爺笑呵呵道。
　　停頓壹下，他才說道:
　　「如今世道亂了，風雲變化，留在山上做什麽？山下才有他們的造化。留在山上，只是清修罷了。」
　　「原來如此。」
　　林覺想起了那些中年道長，還有那壹位位性格不同、天資有好有壞的小道士。當初屍虎王作亂之時，他們也曾下山，護佑壹方安寧，雙方還曾在貢村遇見，壹同對付梨妖。
　　不知如今的他們成了什麽樣，各自有些什麽造化。
　　大概都集中在徽州壹帶吧？
　　根據他知曉的信息判斷，今後很長壹段時間，天上天下的歷史舞臺，大概都集中在秦州、徽州和北方三個地方。
　　雙方相談好壹會兒，這才道別。
　　「妳以前做的那什麽東西，斑鳩豆腐，果子冰粉，山枇杷冰粉，怎麽做的來著？」
　　忘機子道爺語氣像是已經糊塗了。
　　「哈哈。」林覺笑道，「還不到時候。今年的花開得早，最早的斑鳩葉子還沒長出來，等這春天再暖和壹點，壹定再給道爺送來嘗嘗。」
　　「好啊，好啊。」
　　忘機子道爺連連點頭。
　　兩大兩小四個道土，加上壹貓壹狐，這才沿著石梯慢慢離開仙源觀。
　　許多練劍的小道士都朝他們看來。
　　「妳們兩個知道嗎？從浮丘觀到仙源觀的階梯，可是妳們九師叔用手壹梯壹梯修出來的。」林覺說道。
　　「師父給我們說了。」
　　「那妳們師父肯定沒跟妳們說，妳們九師叔修路的時候，經常從山崖上摔下去，爬起來又繼續修。」林覺笑道，「以至於到了現在，她有時候和大妖怪鬥法的時候，被打飛出去，都是壹落地，壹屁股爬起來就繼續打，壹點事都沒有。」
　　「師父也說了，只是沒說和大妖怪鬥法。」兩個小道童眼中亮晶晶的，滿是驚奇憧憬。
　　「看來妳們師父給妳們說的事還不少。」
　　「昨天才說的。」
　　「妳們師父還說了什麽？」
　　「師父說，等我們把《陰陽經》讀熟了，等仙源觀開始講道的時候，叫我們也來這裏聽。」季陽說道。
　　「師父說我們和仙源觀世代交好，講道的時候都是壹起講的，現在忘機子道爺還在，他年紀大，比師父更厲害，所以叫我們來仙源觀聽，等忘機子道爺仙去了，師父年紀大了，就該仙源觀的道友們來我們浮丘觀聽了。」季陰說道。
　　這壹番話，又勾起了林覺的從前。
　　當年雲鶴道人還在，不過師兄妹二人也是去仙源觀聽忘機子道爺講道，那是修行最重要的壹課。
　　除了仙源觀人更多，還有壹個原因，便是師父走錯了路，陰陽失衡，為防自已不慎將弟子帶歪，所以由忘機子道爺來講道。
　　現在想來，恐怕還有壹個重要原因，便是他當時每天仍然在思索另壹條陰陽大道。
　　想左之時，自然無暇講右。
　　想左之時，也不敢講右。
　　「那大師兄有沒有叫妳們努力，不要被仙源觀的小道士們比下去了？」師妹問道。
　　「這個沒說。」
　　「妳們先好好讀《陰陽經》吧。不必去仙源觀聽忘機子道爺講道了，不過我們兩家交好，大概是仙源觀來聽我們講道。」林覺說道，「妳們還是得認真壹點，不要被比下去了。我們浮丘觀可從來沒有輸給過仙源觀。”
　　「唔？從來沒有？」
　　「反正妳家師父沒有，妳們師祖沒有，妳們八師叔九師叔-—-——」林覺想起那些也爭強好勝的小道士，「呵呵，也沒有。」
　　「真厲害！」
　　兩個小道童緊張又嚴肅。
　　「那八師叔，我們在山上修道學法術，以後可以成仙，可以長生嗎？」季陽問道。
　　「仙人就是山中之人，所謂成仙，要看什麽叫仙了。我們不談成仙，只說成真得道。至於長生，也要看多長算長了。」林覺不由壹笑，看著眼前這個滿臉都寫著好奇無知的小道士，「我以前也問過我的師父和忘機子道爺差不多的問題。」
　　「他們怎麽說？」
　　「師父說我執念太重，這樣不好。」
　　「忘機子道爺呢？」
　　「忘機子道爺則說，山中有很多峭壁，上面都寫著詩詞字跡。」林覺說著，放慢腳步，指著旁邊，壹面懸崖絕壁上正好提著壹句詩詞，看豪邁頗有幾分大的氣度，「可如今啊，但余壁上字，不見題壁人。」
　　「什麽意思？」
　　兩個小道童都仰著頭，不解的盯著他。
　　「就是說，這些題寫字跡的人，都已經不見了。」林覺解釋道，「是說，成仙，長生，都難。”
　　「不能啊—..」
　　「那是他們說的。」林覺笑了壹下，邁步往前走去，「我可沒這麽說。」
　　兩個小道童聞言都是壹楞。
　　又過了大概十來天。
　　桃花還未謝盡，山上杜鵑卻已開了，林覺回了壹趟舒村，幾個師兄們也回了黔山。
　　林覺做了壹桌子菜，壹大盆鋪蓋面，院中樹下再次坐滿了人。
　　「好久沒吃過小師弟做的飯了。」
　　「我想念得很啊！」
　　「就差老三了。」
　　「三師兄那個浪蕩子，也不知道現在浪蕩到了哪個地方去，他別像二師叔壹樣，到七老八十也不消停就是了。」
　　「恰好又是開花的時候，不如明天我們弄些酒食，又去山中賞春賞花？」
　　「好啊好啊——
　　眾人妳壹句我壹句的說著。
　　論起人數，倒和原先壹樣多。
　　林覺依然先敬了山神，山風卷了酒菜而去，又卷壹些花瓣飄落。
　　天邊太陽緩緩西沈，半邊天空都成了火紅色，連下方的雲海也被染上金黃，
　　浮丘觀的墻瓦院子似乎也被塗了壹層，眾人在此吃飯暢飲，詢問幾句大師兄收的徒弟，講壹講下山後的事情，再回憶壹番曾經，雖然不和以前完全壹樣，卻也依然愉快。
　　吃完飯後，天光也暗了下來。
　　兩個小道童都很勤快，自發的收了碗筷，到竈屋去洗。
　　眾多師兄弟則依然圍坐在古松下、木桌邊。
　　「大師兄收了個女徒弟，這樣也好，等過些年，山上就有個師姐了。有個師姐，總感覺要好壹些。」七師兄說道。
　　「別說那些了，說正事吧。」五師兄說。
　　「嗯。
　　林覺點了點頭，從懷裏掏出壹本厚厚的書冊，放在桌上。
　　藍色書封，沒有書名，手工裝訂，倒也整齊，山上夜晚風大，晚風壹吹，顯出裏面壹個個手寫的字跡。
　　眾多師兄看著沈默，想起了林覺給他們寫的法術。
　　「我在京城掛靠聚仙府，靠著為秦州百姓降妖除魔，得了進藏經閣的機會。
　　我在裏面發現壹本《陰陽經》的註解，名《陰陽大註》，這本註解加上師父臨終前給我的筆記，我已悟出大陰陽法。」
　　夜風吹開書冊，嘩嘩作響。
　　裏面每個字跡都似蘊藏玄妙。
　　師兄們的修道時日本就比林覺和小師妹更長，下山之後，也各有各的機緣造化，道行自然都很深厚，其中道行最高的二師兄，甚至不必去看這本書上寫了什麽，僅從上面的靈韻玄妙來看，就已知曉不凡。
　　「這是我浮丘峰的成真之道，應當先與諸位師兄分享。我想著眷抄幾遍要費不少時間，讓師兄們逐個傳閱修習也慢得很，加上下山幾年，也確實十分想念諸位師兄，逐個研習，終究不如壹起修習參悟來得更快，幹脆就把師兄們叫回來了。」
　　眾人全都安靜聽著，目光也全在書冊之上。
　　「尋常紙筆，記敘大道，自生靈韻。」二師兄說道，「大陰陽法果然非同凡響。」
　　「這就是師父尋找壹生的東西？」
　　「成真得道—」
　　幾位師兄神情不壹，但都很曦噓。
　　隨即借著油燈，共同翻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