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六章 夜戰

　　叫天齊畢竟是梟雄之性，心中還在突突亂跳，卻已經有了計較：“哥哥，這等物事，料來對面也不會太多，夜裏從上遊選水性精熟的人馬摸過去，將那些東西搶到手裏，天下之大，妳我兄弟哪裏去不得？！”
　　洪孟公點頭：“那我親自帶隊去上遊，等天黑之後摸過去，器械再精良，那也得看什麽人用！就正軍鄉勇那幫德性，剛好給咱哥倆送菜！”
　　叫天齊盯著對岸的木料堆積場：“不知道老三那裏，能唬住蘇少保多久，哥哥，咱們得抓緊。”
　　洪孟公拎起長劍：“我這就去點兵！”
　　張麒放下看向對岸的望遠鏡，有看了看天色：“小石頭，他們分出壹隊去上遊了。有三四十人，領頭的是個大胡子道人。估計是想趁夜裏摸過來，別人能跑，他可不能跑了。”
　　石鍮拎起神機銃：“那我去把弦掛上，壹二三隊，跟我來！”
　　陣地上撤下了三十號人，跟著石鍮去了。
　　縣令這才偷摸著上來：“半渡而擊，這壹陣小郎君殺得精彩！城裏百姓送來壹筐面餅，壹頭烤羊，慰勞各位軍爺。”
　　張麒回頭對看著烤羊流口水的軍士們招呼：“少保的軍令，新軍誰敢對百姓胡亂伸手，定斬不饒。”
　　軍士們都是點頭，眼睛還看著烤羊。
　　張麒想了下，從懷裏掏出壹枚銀幣交給縣令：“這個拿去，算是咱們買的，兄弟們，吃！”
　　縣令還想推脫：“這個……郎君就不用了吧，這也是城中百姓壹番心意。”
　　張麒搖頭：“軍令如山，別的還好說，這條規矩，雷打都不能動！”
　　將銀幣塞到縣令手裏：“妳也別閑著，趕緊帶衙役們去下遊，將盜匪屍體打撈上來，那些可都是軍功。”
　　“要是還有沒死的漏網的，都要捆紮了送去牢裏，等大軍到來後處置。怎樣？不準備彈劾少保了吧？”
　　縣令上手就扇了自己壹耳光：“早知道有小郎君這樣的神兵，我還擔心啥？”
　　說完嘿嘿赧笑：“那小郎君我就不耽誤妳料陣了，這就下去組織鄉勇。咱對陣不行，這種便宜可還是會撿的！壹會兒我讓縣尉過來，有啥需要的，盡管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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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碼頭上來了壹隊民夫，在灘塗上壹陣忙活，點起了十來堆篝火，將整個溪口照的通明。
　　叫天齊恨得牙癢癢，不過隔著績溪，也那人家沒有辦法，只得看向上遊，希望洪孟公能夠得手。
　　為了增加襲擊成功的可能性，他又給洪孟公補充了壹批人手，將會遊水的手下全都派了過去。
　　同樣的，張麒也料定叫天齊不敢從碼頭過來，又分出三個小隊隊支援石鍮。
　　三更時分，約有兩百名盜匪渡過績溪，摸到了對岸。
　　洪孟公帶領著他們，悄無聲息朝下遊渡口殺了過去。
　　前頭有壹處村子，村頭是幾幢黑洞洞的茅草房子，看樣子是壹處雞毛店。
　　洪孟公沒有換下水靠，壹身漆黑：“殺過這裏，官軍遠射的器械就沒用了，兄弟們記得拿出壹身的狠勁，貼近身肉搏。是吃肉是吃土，就看這把，記得了沒？”
　　跟從過來的都是猛人，聞言皆狠狠點頭。
　　洪孟公壹揮手：“上！”
　　幾十條人影竄起，向著黑黢黢的村落撲去。
　　壹名叫張五的匪徒，進了水的鞋底不得勁，在奔跑過程中壹個打滑，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就在他倒地之前，前方地面突然爆起數團恐怖的火光，緊跟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將大地都震得抖動起來。
　　讓他心膽俱碎的，是前方兄弟們的身影，在火光裏壹個個高高拋起，四分五裂。
　　不知道誰身上的壹條大腿，打著旋，橫飛到他的身前，“啪”地壹聲落到地上。
　　“啊——”張五被這恐怖的壹幕，嚇得魂飛魄散，要了命壹樣大聲嘶喊出來，丟下手裏的刀子，手忙腳亂就要往後爬。
　　白天在河邊那種令人心驚膽顫的鞭炮聲再次響了起來，火光裏就見往回狂奔的兄弟們，被壹些帶著嗖嗖呼嘯的東西追上，然後慘叫著栽倒在地。
　　該死的鞋子再次拖累了他，剛爬起來又跌倒了。
　　屋子後邊掠出了幾隊人，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在行進中很快成為三行隊列，然後舉起了手中的家夥。
　　壹聲尖銳的金屬口哨聲響起，緊跟著，壹排火光閃過，張五身邊又倒下了十來人。
　　然後第二排越眾而出，壹聲哨響後，又是壹排火光亮了起來。
　　耳邊砰砰的聲音響成壹片，張五忘了自己是在戰場之上，感覺陷入了壹場好像永遠醒不過來的夢魘，側躺在地上縮成壹團，抱著頭屎尿齊流：“別打了！別打了！”
　　每壹排銃響過，張五就會狂抖壹下，直到壹雙小腿裹著綁腿，蹬著古怪皮靴的大腳站在他的腦袋旁邊，張五才嚇得又是“啊——”的壹聲叫了出來。
　　壹支古怪的尖刺對準了他的眼睛，就聽壹個聲音說道：“別管這些，將盜匪壓回溪邊，震天雷招呼！”
　　古怪的尖刺收了回去，張五還在地上失神地呢喃：“別……殺……別殺……”
　　皮靴很快從他身上跨了過去，張五聽見了前方兄弟們怒吼的反撲聲，二當家洪亮的罵聲，劈劈啪啪的爆竹聲，“風緊——”“扯呼——”的切口聲，二當家“拼了！”的狂怒呼喊聲，劈劈啪啪朝水邊狂奔的腳步聲……
　　最後，溪邊傳來壹串“轟隆！”“轟隆！”的爆炸聲，然後，世界終於安靜了下來。
　　噩夢結束了。
　　過了好久，張五才擡起頭，只見在他周圍，全是倒地的兄弟，從村口到大路，除了他壹個活人，躺下了壹地的屍體。
　　然後那支鬼魅壹樣的灰衣服隊伍又回來了，兩人壹組，壹個警戒，壹個將手裏古怪的尖刺，狠狠紮進地上躺著那些屍體的胸膛。
　　有些兄弟明顯是還沒死透，刺槍入胸後，還發出壹聲慘叫。
　　幾個裝死的跳了起來準備逃跑，轉眼就被啪啪放倒，然後被灰衣軍士趕上去，狠狠地補上壹尖刺。
　　張五突然福至心靈，高舉雙手：“降！我降了！我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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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遊幾聲悶雷般的巨響，緊跟著那恐怖的鞭炮聲再次響成壹片，在靜夜裏聽著非常清晰。
　　壹直緊張等待的叫天齊心中猛然咯噔壹聲，糟了。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沒過多久，對岸又重新安靜了下來。
　　濃烈的硝煙味道，順著溪谷傳了下來，即使這麽遠，依舊刺鼻。
　　很快，上遊還未過溪的手下奔了回來：“大當家的，官家厲害，扯呼吧……”
　　叫天齊罵道：“二當家呢？！”
　　“沒了！”手下跪倒在叫天齊身前：“二當家沒了！我們看著弟兄們被官軍逼回到溪邊，然後……然後坡上丟下幾個瓶子，轟隆幾聲，對岸的兄弟全放倒了！二當家……也倒了！”
　　叫天齊壹跺腳，積年的老匪也是機警異常：“媽的，這把又蝕了，扯呼，回山！”
　　來回奔波了十日，什麽好處都沒有撈著，叫天齊壹路風聲鶴唳，直到重新見到障峰山頭，才暗自松了壹口氣。
　　就在這時，壹側山峰上響起了激烈的號角聲，前頭湧出壹支灰衣紅纓的隊伍，打著壹面旗幟——兩浙路轉運安撫使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