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五章 我們去討債

　　幾根鐵釬飛出去，將那四個親兵的身體穿透。
　　接應過來的廷尉迅速沖進來，檢查那幾具屍體，後邊的人則立刻把院門關上。
　　“江陌。”
　　方洗刀回頭叫了壹聲。
　　江陌立刻應了壹聲：“百辦，我在。”
　　方洗刀看了壹眼重傷的尚青竹，語氣很急地說道：“妳們帶上尚青竹，保護他離開安陽城，不要走陸路，走水路。”
　　江陌道：“是，可是妳們……”
　　“我們得留下。”
　　杜顏道：“孟可狄壹死，整個安陽就會亂成壹鍋粥，那些人會為了爭奪安陽大打出手。”
　　“我們就有機會做更多事，也有機會除掉更多人，最主要的是，我們留下可以接應將軍率軍南下。”
　　方洗刀接過去說道：“趁著現在還沒有太多人察覺，盡快走，我會讓我隊伍裏的醫官也跟上妳們。”
　　按照廷尉軍的配置，每個五人隊裏，就有壹人主要學習醫術。
　　別人可能會學習更多種技能，但這個人除了基本訓練之外，其余的時間大部分都用來學醫。
　　而他們所學的東西，都是夏侯夫人親自指點教導。
　　雖然接受訓練的時間說不上有多長，但他們學的本就不是處理什麽疑難雜癥，主要的是急救。
　　每壹名廷尉軍身上的必備五品，其中也包括沈醫堂為他們特制的各種藥物。
　　此時此刻，廷尉軍中的醫官就已經在為尚青竹治療。
　　江陌朝著方洗刀他們俯身壹拜：“我替我們百辦大人，謝謝兩位大人。”
　　“屁話。”
　　方洗刀壹擺手：“快走吧。”
　　就在壹個多月之前，尚青竹派人送回去壹封信，告知高希寧，查到了安陽這邊確實要有所動作，他會著手解決。
　　高希寧接到信之後，立刻就想到了尚青竹要除掉的絕不僅僅是那些江湖刺客，尚青竹要解決的是孟可狄。
　　沒有任何猶豫，高希寧把方洗刀和杜顏全都調了回來，讓他們星夜兼程趕往安陽。
　　這兩個人帶隊趕路，比正常的時間少用了三分之壹還要多些。
　　他們進城之後沒多久，就根據記號找到了廷尉的所在。
　　廷尉軍，最年輕也最優秀的三個百辦，此時都在安陽了。
　　高希寧曾經說過，廷尉軍不能放棄自己的同袍。
　　方洗刀看著江陌他們將尚青竹帶走，又回頭看了壹眼被他們釘在墻上的屍體。
　　他看向杜顏，杜顏點了點頭。
　　兩個人其實都很清楚，如果是面對面的交手，尚青竹打不過孟可狄，那他們兩個也壹定打不過。
　　他們將孟可狄合力擊殺，只是因為孟可狄完全沒有想到門外還有人在。
　　孟可狄當時又被尚青竹刺傷，暴怒之下，難免少了些警覺。
　　當然更為主要的是，孟可狄自信。
　　“派人送信回去，告訴將軍孟可狄已死。”
　　杜顏道：“安陽軍中的將軍們，都想上位，我們有很多機會。”
　　方洗刀笑了笑道：“這樣爭奪，這個想殺了那個，那個想殺了這個，我們殺了這個殺那個，他們還以為是這個殺了那個，那個殺了這個。”
　　兩個人對視壹笑。
　　二十天後，冀州城。
　　李叱先接到了方洗刀他們派人送回來的急報，得知孟可狄已死，李叱都十分意外。
　　孟可狄那樣的人，按理說就是李叱將來南下時候最大最堅固的壹道屏障。
　　如果說人生真的是壹條路，那麽孟可狄就是李叱人生路上的壹大塊絆腳石。
　　而孟可狄這壹死，也讓李叱不得不改變計劃。
　　李叱規劃的南下時間，其實距離還很遠，最起碼不是壹兩年之內的事。
　　安陽城兵力至少五萬，又有大江可以依靠，當初羽親王的大軍圍攻安陽那麽久，還不是無功而返。
　　羽親王當時可是擁兵數十萬，李叱現在只有四萬人左右。
　　所以李叱才會覺得，孟可狄是將來寧軍南下的屏障，很難撬開的那種。
　　然而孟可狄就這樣死了，按照尋常人的想法，李叱此時應該立刻率軍南下搶奪安陽才對。
　　可是李叱卻壹點都不想。
　　看起來那是壹塊美味的肉，實則是壹塊難啃的大骨頭。
　　“我要出門壹趟。”
　　李叱看向唐匹敵，沒說要去什麽地方。
　　唐匹敵卻笑了笑道：“那人可正在郁悶的時候，妳此時去，未必會有好臉色給妳。”
　　李叱道：“我若是主動去見他，難道還能輪到他不給我好臉色？”
　　唐匹敵哈哈大笑起來。
　　他問李叱：“妳有把握？”
　　李叱道：“七八分。”
　　屋子裏的人妳看看我，我看看妳，大家都有些迷茫。
　　他們誰都沒有明白，李叱說的要出門是什麽意思，也沒有明白唐匹敵說的那人是誰。
　　後邊的對話，也就更不能理解了。
　　所以有些時候，余九齡總是會不由自主的去想兩個可能。
　　第壹個可能是，其實李叱和唐匹敵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只是故意這樣。
　　兩個人假裝很高深莫測的對話，全都是為了裝。
　　而另壹個可能……就是自己確實比那倆差的太遠了。
　　余九齡覺得這第二個可能，根本就沒有可能，所以只能是李叱和唐匹敵是故意裝。
　　聽的雲裏霧裏，余九齡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他問：“當家的，妳們說的那人，到底是誰？”
　　李叱笑而不語。
　　坐在李叱旁邊的高希寧微笑著問余九齡道：“妳認識的人中，最裝的是誰。”
　　余九齡立刻看向唐匹敵。
　　李叱略微有那麽壹丟丟不服氣地問道：“我就不能是最裝的那個？”
　　余九齡道：“在這方面，當家的是只能是第二，老唐實在是……”
　　唐匹敵看了余九齡壹眼，語氣平淡地說道：“不要註重什麽名次，壹切虛名都是身外之物。”
　　余九齡道：“當家的妳看！”
　　李叱嘆道：“行吧，妳接著說。”
　　余九齡道：“第壹是老唐，然後是當家的，第三……”
　　他仔仔細細的想了想，然後試探著問李叱道：“幽州羅境？”
　　李叱點頭：“就是他。”
　　他起身，壹邊活動著雙臂壹邊說道：“眼看著就要過年了，百姓們都說過年是年關，年關到了，當然要去找他討債，哪能欠著不還。”
　　余九齡都懵了，他心說不是咱們占著冀州嗎，按理說這是咱們有點理虧才對啊。
　　所以如果非要說誰欠債的話，那麽也應該是羅境朝著當家的要債。
　　可是從當家的那自信笑容他就看得出來，哪怕是這樣，當家的也能理直氣壯的去跟羅境要債。
　　所以余九齡立刻就又明白了壹件事。
　　要說裝，兩個當家的也比不過壹個老唐，要說不要臉，五個老唐也比不過壹個當家的。
　　所以當家的，才是當家的啊。
　　隱隱約約的，余九齡覺得自己突然間就掌握了如何做壹個優秀的首領的技巧。
　　“想出去玩嗎？”
　　李叱問高希寧。
　　高希寧道：“我倒也不是那麽想出去玩，只是狗子和神雕，已經有陣子沒有去野地裏放放風。”
　　李叱笑道：“那就放風放到幽州去。”
　　他看向余九齡：“九妹，妳想去不想？”
　　余九齡興奮的點頭：“想想想。”
　　李叱道：“那妳把狗子放在神雕上，妳扛上神雕，咱們準備出發。”
　　余九齡：“……”
　　十天後，幽州。
　　羅境正在院子裏練功，這寒冬臘月的天氣，他光著膀子，身上的熱氣肉眼可見。
　　這也足可見幽州的寒冷，足可見羅境的身體素質。
　　他在打拳，可他不是尋常的打拳。
　　在他的左右雙臂上，分別吊著壹個石鎖，每個石鎖都是三十斤沈重。
　　吊著石鎖還能保持出拳的角度，速度，力度，這麽變態的事，當世沒有多少人能做的出來。
　　這和在胳膊上綁著鐵塊還不壹樣，因為鐵塊不會動，吊著的石鎖是來回悠蕩的。
　　他面前是壹根木樁，足有腰粗，木樁上已經被打出來兩個拳坑，每壹拳落下，木屑紛飛。
　　就在這時候，當值的親兵快步跑進來，看到羅境後說道：“將軍，有客人求見，說是從冀州來的，姓李。”
　　聽到這句話，羅境的那股氣突然之間就泄了，兩條胳膊垂下來，掛著的石鎖掉在地上，險些砸了他自己的腳。
　　“那個家夥怎麽會來？！”
　　羅境沈思片刻，連連搖頭道：“就說我不在，讓他回冀州去吧。”
　　親兵道：“他若說明日再來呢？”
　　羅境道：“妳就告訴他，我天天都不在。”
　　親兵都面露難色，心說這話也不能有人信啊。
　　羅境道：“妳就說我出家去了，此時已經在幾千裏外的西域，在不知道什麽廟門裏落發為僧。”
　　親兵只好應了壹聲，轉身離開。
　　將軍府門外。
　　李叱聽那親兵說完之後，噗嗤壹聲就笑了。
　　他問那親兵：“妳認識我嗎？”
　　親兵搖頭道：“不認識，但是聽人提起過，知道妳是我們將軍的好朋友。”
　　李叱道：“那妳說，妳們將軍對我很好，我欠了妳們將軍的東西，我壹心想還給他，他卻就是不肯要，作為好朋友，我心裏會不會很難過，會不會很不舒服？”
　　親兵點頭：“這……確實是。”
　　李叱道：“我壹看妳的面相，就知道妳是個實在人，我也是個實在人。”
　　“既然咱們大家都是實在人，就應該理解實在人的心情，就是不願意欠著東西不還。”
　　“我就是來向妳們將軍還東西的，勞煩妳再進去問問他，這東西他到底還要不要了，真不要的話，以後我也就不還了。”
　　“從冀州來幽州這千裏迢迢，我跑壹趟也不容易，妳再幫我問壹聲，將軍只要說不要了，我也就沒必要再來，免得辛苦。”
　　親兵哪裏想到李叱這話裏有坑，只好點了點頭道：“我再進去請示壹下。”
　　李叱道：“唔……將軍府裏有廟啊？西域的？”
　　親兵：“這……”
　　他看著李叱，心說妳剛才那句大家都是實在人，是認真的嗎？
　　李叱道：“妳告訴羅境，他要是再不讓我進去，我就在他這將軍府門口敲鑼打鼓，說他是個沒良心的。”
　　“妳們將軍知道，我能講出來多精彩漂亮的故事，渣男癡女的那種，我原來就是做這壹行的。”
　　親兵總算是理解了，為什麽將軍就是不想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