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4章 還是說錢吧

　　天黑的時候忽然下起了雨，零零散散沒壹會兒就成了暴雨如註，從戰場上回來的十人隊在陳冉第壹個沖出營房任由大雨沖刷後，除了沈冷之外其他人都沖了出去，或是因為身上還有血腥味，若是因為燃燒起來的血需要壹場雨幫他們冷靜下來。
　　他們在雨中歡呼，可著勁兒的吼了幾嗓子，然後回到營房裏幾個人抱在壹起好像傻子壹樣笑的前仰後合。
　　陳冉甩了甩頭發：“好壹場瓢潑大盆……傾盆大瓢……”
　　沈冷坐在窗口回了壹句：“怎麽沒砸死妳。”
　　陳冉：“冷子，不是，隊正……妳看到外面那些孫子了嗎？”
　　沈冷當然看到了，外邊校場上三百多士兵站在那大雨之中，從回來開始他們就在那站著等著將軍訓話，可是中午到了營地至現在已經入夜，從太陽暴曬到暴雨如註，沒有人來理會過他們。
　　他們站在那壹動都不敢動，天氣轉寒，可心裏更寒。
　　陳冉很爽，所以才會出去放肆的吶喊，那是對那些被罰站的士兵歇斯底裏的嘲笑和發泄，水匪營地外面那壹戰，他們贏的酣暢淋漓，不管是對水匪的反擊還是沈冷對校尉黎勇的拔刀相向，都讓陳冉他們熱血沸騰，然而不可否認的是……他們距離死亡是那麽的近。
　　如果不是沈冷確定了路線，繞開了埋伏，他們沒機會把水匪打的狼狽不堪，也創造不出壹個十人隊把近二百水匪近乎全滅的神話。
　　“錯不在他們。”
　　沈冷倒了壹杯水：“他們沒得選。”
　　陳冉楞住：“沒得選？”
　　“對……這個標營從壹開始就是沐筱風帶著的，沐筱風在做校尉的時候，黎勇當時就是沐筱風的團率，黎勇有的選士兵們沒的選，他們只是犧牲品，所以莊將軍只是罰他們站著而已，真要是追究起來，私自出營這四個字就能把他們身上的戰袍都扒了。”
　　陳冉不笑了。
　　“如果莊將軍是個心狠的人，他就會借這個機會把壹標營人都清理出水師，那樣的話沐筱風就真的沒人可用了，可莊將軍不是個心狠的人啊……”
　　沈冷繼續倒水，每人壹杯熱水在桌子上壹字排開：“水裏我放了些驅寒的藥，妳們壹會兒都喝了，正血熱的時候又跑去淋雨，水匪沒把妳們都幹倒了讓壹場瓢潑大盆把妳們放翻，丟人。”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
　　陳冉端起熱水吸溜吸溜的喝著，忽然想起來什麽：“隊正，妳的體力怎麽那麽好，有什麽法子嗎？教教我們。”
　　沈冷：“哦……沒事去南平江邊上抓抓魚就行了。”
　　杜威名：“就這麽簡單？”
　　沈冷點頭認真地說道：“是啊，就這麽簡單，回頭我帶妳們多去幾次。”
　　杜威名道：“行，就當是放松了。”
　　沈冷擡頭望天：“妳怕是會後悔的。”
　　就在這時候壹個親兵撐著雨傘過來，站在營房外面大聲說道：“隊正沈冷，將軍請妳過去說話。”
　　沈冷早就料到了莊雍回來之後就會找他，因為外邊還有三百多人在那站著呢，暴曬暴雨，縱然這些當兵的體質好，明天也都好不到哪兒去，可這些人受罰歸根結底是因為沈冷，所以莊雍讓沈冷去，是給沈冷面子。
　　沈冷跟著親兵到了莊雍的大帳外面，將軍此時不在書房而在軍帳，就說明還有別的正事。
　　帶著沈冷來的親兵讓沈冷在外邊等壹會兒，因為軍帳裏還有人。
　　大帳之中，莊雍端著壹杯熱茶坐在椅子上看起來心平氣和，倒是站在大帳裏的沐筱風顯得氣急敗壞，他已經咆哮了小半個時辰，奈何莊雍只是壹言不發。
　　等到他終於不喊不叫了，莊雍放下茶杯瞇著眼睛看了沐筱風壹眼：“說夠了？”
　　沐筱風楞了壹下：“將軍有什麽話就直說。”
　　莊雍淡淡地說道：“有些話我也不想在說的隱晦了，妳想殺沈冷，機會找的也不錯，借助外出剿匪的時候讓沈冷戰死，這事看起來沒有疑點，可妳做的有些粗糙，我覺得如果換作是我來做的話，或許會比妳做的漂亮壹些。”
　　沐筱風臉色壹變：“將軍什麽意思？”
　　莊雍語速很慢地說道：“妳可以利用正常的歷練除掉沈冷，我也可以利用正常的歷練來除掉妳，話說的這麽明白了妳還要再問壹遍真顯得蠢了，大學士晚年得子，可能人老了所以生的兒子壹點兒優秀的東西都沒繼承了去，念妳蠢，我不妨說的再明白壹些……水師副提督這個職位是陛下賞給大學士的，不是賞給妳的，妳自己看不懂？”
　　“如果妳看懂了，老老實實做人，有沒有功勞無所謂，有妳父親在，早晚妳都會有個好前程，壹出生就拿了壹副好牌，妳偏偏要自己把牌打爛了？”
　　沐筱風冷哼：“莊將軍這是在威脅我？不知道陛下聽了這些話會怎麽想。”
　　莊雍看起來很隨意地說道：“妳放心就是了，陛下聽不到這些話，陛下只會聽到我想說的話，因為這水師裏只要我還是提督，妳的話就到不了陛下那，就算是到了，陛下也會裝作聽不到，我之前跟妳提過兩次我是陛下家臣，看來妳不懂這四個字的分量。”
　　“再說的淺白壹些，妳不是喜歡帶著妳那壹標營的人馬出去嗎？明天我就隨便給妳指派個任務出去，或許戰船突然沈了，或許突然遇到了大股的水匪，總之妳會很遺憾的戰死，我的奏折會以千裏加急的方式送到長安城，陛下必勃然大怒，然後狠狠的把我訓斥壹頓，最起碼要降我幾級，讓我滾回長安城繼續做個家臣，再然後好好安撫妳的父親。”
　　“等到過陣子水師忽然準備南下了，這時候就會有人在朝廷裏順理成章的提出來，說除了莊雍之外怕是沒人可以帶水師南下吧，陛下順勢做個人情就讓我重新回來了，這……就是最後的結果。”
　　莊雍把壹邊掛著的佩刀摘下來扔在沐筱風腳邊：“還有個辦法，妳殺了我。”
　　沐筱風臉色壹陣白壹陣青，嘴唇氣的發紫，肩膀劇烈的顫抖著，可是他知道莊雍說的沒錯。
　　“還剩最後壹層臉皮。”
　　莊雍指了指那把刀子：“妳的臉皮上貼著大學士三個字，僅此而已，別自己撕了，對妳不好。”
　　沐筱風氣的壹跺腳轉身往外走：“如將軍所願，我會做個本本分分的人，壹個空頭副提督！”
　　莊雍微笑點頭：“回頭我奏請陛下，把妳的俸祿提壹提。”
　　沐筱風氣的腳步壹亂幾乎栽倒，回頭狠狠瞪了莊雍壹眼，撩開軍帳的簾子沖了出去，壹出門就看到沈冷站在外邊，他停下來兇狠的和沈冷對視，沈冷站在那不動如山。
　　沐筱風冷冷地說道：“妳別得意。”
　　沈冷聳了聳肩膀：“妳可以回去撿將軍的刀，我的刀可不給妳。”
　　沐筱風罵了壹句，大步離開。
　　那親兵朝著沈冷挑了挑大拇指，沈冷壹臉不用不客氣的表情進了軍帳。
　　進了門之後沈冷彎腰把那把佩刀撿起來，走到架子那邊重新掛好：“將軍這樣直接把話說明白，多不好。”
　　莊雍笑了笑：“哪裏不好？”
　　沈冷：“對我不好啊，將軍這話說給沐筱風也說給我，我以後還不得為妳赴湯蹈火，想想就覺得十分的不好……”
　　莊雍：“人情太大，妳怕還不了？”
　　沈冷心說妳真要是都為了我那確實是人情太大了，可這話當然不能說，於是他賤嗖嗖的笑了笑：“我這個人輕如鴻毛所以壹些小恩小惠就能搞定了，不用將軍這麽大的賞賜，比如二十兩銀子之類的，我會歡喜的很。”
　　莊雍：“其實妳不應該說出來，看破不說破對妳更好。”
　　沈冷：“裝傻啊，裝傻比裝聰明難多了。”
　　莊雍笑起來：“這話說的很妙，裝傻確實很難，裝聰明就不難，比如剛剛出去那個就想裝聰明，卻裝的千瘡百孔。”
　　沈冷真怕他說出來千瘡百孔萬人捅這整齊的七個字，那就顯得莊將軍太不莊重了……
　　莊雍倒了壹杯熱茶：“坐下說話吧。”
　　沈冷搖頭：“還是站著吧。”
　　莊雍也沒理會，品了壹口茶後問：“胳膊上的傷怎麽樣？”
　　沈冷搖頭：“皮外傷，幸好綁了沙袋，那壹刀劃破了皮而已。”
　　莊雍點頭：“沒事就好，那外面？”
　　沈冷略傲嬌的嘆息：“將軍下令就是。”
　　莊雍嗯了壹聲把親兵叫進來：“讓那些人滾回營房裏去吧，告訴他們，是隊正沈冷為他們求的情，不然我不會輕饒了他們。”
　　沈冷等那親兵出去了後又是壹聲嘆息：“我覺得將軍這是給那二十兩銀子加了利息啊……”
　　莊雍白了他壹眼：“替妳收買壹些人心妳倒是不領情……這樣吧，我從那壹標營裏調撥過去九個十人隊給妳，從現在開始妳就是團率了。”
　　沈冷：“啊？”
　　莊雍：“啊什麽？”
　　沈冷：“將軍提拔我這麽快，是因為團率的軍餉高壹些可以盡快還妳錢嗎？”
　　莊雍：“妳要是再提那二十兩銀子，我就讓妳滾蛋。”
　　沈冷：“多謝將軍免了二十兩銀子的債，多謝將軍第二次！多謝將軍第三次！”
　　“我什麽時候說免了？”
　　“將軍說我再提就讓我滾蛋，屬下不敢再提。”
　　莊雍：“……”
　　他看著沈冷壹臉的無奈：“沈小松言傳身教，妳學的不錯。”
　　沈冷：“畢竟我底子好……”
　　莊雍壹擺手：“回去吧，明天開始給我把那這壹團人馬好好訓練起來，過陣子安排妳們去南疆，妳能帶著壹個十人隊壹兵不損的剿匪歸來，就要把這壹團壹百多人壹兵不損的從南疆給我帶回來。”
　　沈冷壹捂臉：“還是說說還錢的事吧。”
　　莊雍指著外邊：“馬上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