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1章 夜叉

　　桑國人從東海岸到長安城外不算特別難，不走城關大道，選山野小路穿林過河，避開壹路的關卡，當初矢誌彌恒就是這樣逃出大寧的，狼狽不堪，但最起碼保住了性命。
　　如今，帶著這樣壹份路線圖他回來了。
　　在城外的桑國人想進來卻沒那麽容易了，沒有路引憑證他們到城門口就會被直接扣下。
　　矢誌彌恒的人沒有犯錯，也沒有犯傻，他們在想別的辦法得到路引憑證，而蘇荷康元的人壹路上作案，越發的猖狂，在他們看來，從東海島到長安這壹路上都沒有人能把他們怎麽樣，到了長安外又能把他們怎麽樣。
　　如今廷尉府的卷宗已經有幾十份是關於這些案子的，他們殺人就走，當地官府再想追捕也不容易，壹路到長安，為了得到路引憑證進城，又在晚上攔截夜行的路人。
　　須彌彥聽古樂說完之後眉頭越皺越深。
　　“這些事壹筆壹筆的都記下來，等東海水師踏滅桑國的時候，會血債血償，可我現在沒時間去等滅桑國的時候，我要的是這些人現在就是血債血償。”
　　他看向古樂：“把李不閑送進長安，我留在城外。”
　　第二天壹早，李不閑進了長安，而須彌彥和古樂他們留在了城外。
　　須彌彥也沒打算和古樂他們壹隊去抓人，在他看來，廷尉府雖然很強，可他更願意單打獨鬥，他本就是個最優秀的殺手。
　　路邊。
　　須彌彥蹲下來看了看，昨夜裏偷襲他和李不閑的人留下了腳印，順著腳印往前尋找，腳印進入壹片樹林，到了林子裏腳印消失不見，這些桑國武者的輕功身法似乎都不錯，他們進了林子之後在樹上移動。
　　可是須彌彥並沒有放棄，他不相信這些人不出林子，追蹤從來都不是壹件心浮氣躁的事，唯有耐心，幸好在他做殺手的那段日子培養出足夠的耐心。
　　林子不算小，他選擇從壹頭走起，順著林子邊緣處找，走了大概半個時辰左右在地上又看到了散亂的腳印，還沒開春，地沒化凍，所以田野裏自然也沒有農夫在，這就給了桑國人巨大的活動空間。
　　須彌彥順著腳印在小麥地裏走著，小麥才剛剛返青沒多久，腳踩過的痕跡容易發現。
　　須彌彥擡起頭看了看遠處，那是壹片村落，桑國人若是藏身村子裏應該有壹戶或者幾戶人已經遇害，他們白天不出門，晚上出來攔截官道上的夜行路人，殺人搶奪路引。
　　須彌彥沒有進村，而是返回到了那片林子裏。
　　回到林子裏之後須彌彥坐在壹棵樹下閉目休息，桑人絕不敢白天出來晃蕩，他擔心的是自己進了村子引起桑人的註意，打鬥起來的話，可能會有無辜百姓受到牽連。
　　壹睡就是小半日，醒來之後看了看太陽已經快到正中，休息的差不多了，他起身回到大路那邊，找到古樂說了幾句什麽，古樂隨即點頭，分派人回長安城內調集人手，他帶著剩下的人從另外壹側朝著村子包抄過去。
　　“盯住了，現在正中午，哪壹戶沒有炊煙把位置標出來，村子裏的人習慣把柴火放在院子外邊，桑人不敢出門抱柴做飯。”
　　須彌彥看了古樂壹眼：“桑人既然喜歡在晚上動手，那就在晚上解決他們。”
　　他再次在樹下靠坐，閉上眼睛：“到了傍晚再看哪家沒有炊煙。”
　　古樂挑了挑大拇指：“佩服。”
　　他問須彌彥：“壹會兒妳從哪邊進去？”
　　“我自己走。”
　　須彌彥閉著眼睛說道：“妳們的方式不適合我。”
　　古樂撇嘴：“呵呵。”
　　中午的時候，廷尉府人在村子四周開始布置，觀察哪壹戶沒有炊煙冒起來，到了傍晚又仔細看過，然後將其中大概十幾戶定為目標，半個時辰之前，沈冷帶著壹隊人也到了。
　　“須彌彥呢？”
　　沈冷問古樂。
　　古樂聳了聳肩膀：“將軍來之前走了，說是喜歡單幹。”
　　沈冷笑了笑：“那個家夥算是桑人的克星了，不管他，妳們在天黑之前，把所有可疑的院落都圍起來，疏散百姓。”
　　古樂嗯了壹聲：“現在就進？”
　　沈冷點頭：“現在就進。”
　　古樂剛要動，沈冷搖頭：“廷尉府的人全在外圍布控，疏散百姓。”
　　古樂怔住：“啊？”
　　沈冷道：“聽我的。”
　　古樂只好點了點頭：“行。”
　　所以進入村子的，全都是流雲會的人。
　　廷尉府的人，殺人總是會有些顧忌。
　　壹個時辰之後，沈冷有些失望的從村子裏出來，流雲會的人在村子裏搜了個遍，只殺了七八個人，這顯然不是桑國派來的全部武者，這點人能幹嘛？
　　“將軍！”
　　古樂從遠處跑過來：“來這邊看看。”
　　沈冷大步過去，跟著古樂到了村子後邊，壹邊走沈冷壹邊問：“怎麽了？”
　　“須彌彥這個家夥……”
　　古樂嘆了口氣：“果然很獨。”
　　兩個人走到村子後邊，在最外面壹排的其中壹戶人家門口停下來，院子裏有不少廷尉舉著火把，沈冷壹眼就看到了院子裏的屍體，大概有十六七具，無頭，頭顱都被割下來堆在院子正中，每個人頭都朝著門外，看著來確實有些恐怖。
　　墻上留了血字，大概意思是須彌彥只留了壹個活口，帶著他去找其他桑國武者了，每個桑國人的都中了兩刀，壹刀把下體穿透，壹刀割掉人頭。
　　這些桑國人臨死之前感受到了被切割的痛苦，估計著須彌彥也並沒有把殺意宣泄完。
　　“安排人去找找。”
　　沈冷搖頭：“這個家夥。”
　　古樂也是追蹤高手，帶著人出了村子去找須彌彥，可是找了半個時辰卻沒有發現須彌彥的蹤跡。
　　第二天，天剛剛黑，距離昨天那個村子大概有二十幾裏外的另外壹個村子，蘇荷康元從屋子裏出來，看了看手下：“還沒有聯系上？”
　　“將軍，沒有。”
　　其中壹個手下垂首道：“在村外留下了聯絡暗號，可是沒有人來匯合，或許他們已經都出事了，將軍還是應該盡快轉移。”
　　蘇荷康元哼了壹聲：“妳高估了寧人，矢誌彌恒壹直都在說寧人有多可怕，在我看來不過是壹群孱弱的肥羊，他們確實富足，寧國也大，妳們不覺得嗎？寧國就是我們的羊圈，我們的豬圈，我們的花園，也是我們的田野，這裏的壹切都將是我們的。”
　　蘇荷康元伸了個懶腰：“天快黑了，分派人去村子四周戒備，挑選壹隊人，繼續去路上等著。”
　　“是！”
　　手下人應了壹聲，分派人手到村子四周的暗處藏身。
　　壹個桑國人往村子西邊走，已經天黑，二月底的天氣也還冷，所以天黑之後村子裏就很少見到人走動，他順著暗影移動，到了村外，遠處那個地方是最合適藏身的，前幾日也都是藏在那，可以觀察進村的路上有沒有什麽情況。
　　他回頭看了看，想著這村子裏有幾百戶人，若是把男人都殺光，留下那些膚白貌美的女人享樂該多好，桑國的女人壹個壹個黑且瘦小，哪裏比得上寧國的女人，壹個個都那麽順眼，想想就很滿足。
　　他走到村口那棵大樹下，擡起頭往上看了看，那個地方有個分叉還能坐下，只是坐的久了屁股痛。
　　可是擡頭的那壹瞬間看到的是壹雙眼睛，天這麽黑其實每看到才對，可就是覺得看到了有雙恐怖的眼睛盯著他。
　　壹條繩索放下來精準的套在桑人的脖子上，繩子拉上去，桑人手腳不停的扭動掙紮，很快就被拽到樹上。
　　下壹息，壹道黑影從樹上下來，也順著墻邊暗影進了村子。
　　須彌彥是最優秀的殺手，他當然知道什麽位置最合適藏身，什麽位置最安全。
　　街口有壹張很舊的木桌，桌子上是刻出來的棋盤，每天都會有村中老者在這下棋，此時此刻爬伏在木桌下邊的桑人完全處在暗影之中，又蒙著臉，就算是在他面前經過也不會被輕易的發現。
　　他壹動不動，接受過的訓練讓他知道怎麽做才是最合格的刺客。
　　他趴在那盯著路口，任何人進村他都會看到，可是他並沒有看到須彌彥，因為須彌彥就站在他後邊。
　　黑暗之中，有壹把長刀突然之間刺穿了木桌，刀尖貫穿了桌子下邊的人頭，從後腦紮進去從眼睛裏刺出來，刀尖沒入大地。
　　須彌彥將刀子緩緩抽出來，沒再看第二眼，轉身走進村子裏。
　　子時之後，蘇荷康元起身到院子裏撒尿，看了看守在院子裏的人：“派出去的人有沒有消息回來？”
　　院子裏的手下搖頭：“才剛過子時，應該還沒到回來的時候，這幾天夜裏幾乎沒有行人，再多等等。”
　　蘇荷康元不知道怎麽了，後背忽然涼了壹下，他擺了擺手：“去把人都叫回來吧，天亮之前轉移到別的地方去。”
　　“是！”
　　手下人應了壹聲，連忙出門。
　　傳令的桑人快步出了村子，他們的人壹般就埋伏在村口不遠處的官道邊上，距離不過二裏左右，他跑到埋伏的地方，輕輕叫了壹聲卻沒人理會，他覺得不對勁，走進官道旁邊的溝裏，依稀看到他的同伴就蹲在那，又叫了壹聲還是沒人理他，他湊近了看，然後不由自主的發出壹聲驚呼，轉身就跑。
　　溝裏的桑國人哪是蹲在那，而是跪在那，每個人的嘴裏都插著壹把刀，只有刀柄露在嘴外，所有人都是張著嘴跪在那死了的，眼睛睜的大大的，好像惡鬼壹樣。
　　這個桑人驚叫著回頭就跑，壹轉身，看到不遠處站著壹個人。
　　黑暗之中，那人似乎咧開嘴笑了笑。
　　牙齒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