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命不久矣

　　江枫得到了孙冠云的夸赞之后，孙继凯显得有些紧张。
　　他很清楚，人是比较出来的。
　　比如说中考的时候，他数学考了满分120分，别人觉得没什么。但只要和全市数学56分的平均分一比较，别人就会夸：“哇，你数学好棒啊！”
　　再比如说在厨艺方面，他的干炒牛河能卖48元，季雪的就能卖56元，这一比较就知道……
　　呸，这一比较就知道是老板定价有问题。
　　总而言之，人都是比较出来的，尤其是长辈，总喜欢把自己家的小孩和别人家的小孩来比较，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令人厌恶的别人家的小孩。
　　干炒牛河是定价方面的问题，但八宝栗香鸽绝对是厨艺上的差距。
　　孙继凯很清楚，明明在厨艺大赛16强的时候他和江枫的厨艺还不相上下，甚至他的厨艺隐隐还比江枫高一些。
　　可自从四强江枫做出了拔丝山药开始，他仿佛就跟开了窍一样，厨艺突飞猛进，火候和调味不好说但刀工已俨然在他之上。
　　孙继凯心里明白，他的八宝栗香鸽不如江枫。
　　他担心孙冠云在尝过江枫所做的八宝栗香鸽之后，或者自己所做的八宝栗香鸽失望。
　　一模一样的步骤。
　　熬鸽汤。
　　淀粉勾芡。
　　加鸡油。
　　大火转小火。
　　关火。
　　出锅。
　　但在出锅的那一刻孙继凯就知道了，他这份八宝栗香鸽不如江枫的那份。
　　孙冠云没有出声，看着孙继凯一步步将八宝栗香鸽勾芡完成，待摆盘完成的那一刻，他同刚刚一样用小刀划开了鸽腹。
　　用勺子舀起一勺素馅，静静地品尝。
　　“这种勾芡的方法我没有教过你们，你们是从谁那儿学的？”孙冠云问道。
　　“这是江枫想到的。”
　　“是孙继凯提出来的。”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说了对方。
　　孙继凯道：“我记得原来您做的时候八宝栗香鸽的芡汁是浓稠的，但是往下滴的时候却能如水一般的往下瀑。”
　　“但我却已经不记得芡汁是什么样子的了，我只记得您跟我说温度是关键。”江枫道。
　　孙继凯接着往下说：“我记得芡汁的形态，他记得芡汁的温度，但是关键的地方都是江枫想到的，我一点忙都没帮上。”
　　说着说着，孙继凯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明明他才是手握通关钥匙的那个，可最后打开门的却是江枫。
　　孙冠云却显得十分高兴：“所以说这道菜是你们两个一起研究出来的。”
　　“还有吴敏琪，章光航也帮了忙。”孙继凯道，他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是他的就是他的，从不邀功。
　　“好，好。”孙冠云一连说了两个好，“都是好孩子。”
　　江枫好像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孙冠云会满意他刚刚做的那份八宝栗香鸽了。
　　他满意的不是味道，而是这份八宝栗香鸽背后不断探索和研究的精神与坚持。
　　他满意的对象也不是江枫，而是孙继凯。
　　他满意于孙继凯愿意花时间下功夫和别人一起合作钻研一道菜。
　　他满意于孙继凯终于愿意拿起厨刀，沉下心来，安安静静的去专心做一个厨师应该做的事情。
　　他满意于他的长孙不是一个处心积虑只为谋算家产的小人，而是一个真心热爱厨艺的厨师。
　　孙冠云来接孙继凯回家了。
　　孙继凯还没有完全学会油底沉糖，离江卫明承诺的时间也没有过去，这不重要。
　　这一切都没有孙冠云愿意认他并接他回家来的重要。
　　孙冠云的助理一直在门口等着，守在黑色的小轿车旁边。
　　孙冠云的助理虽然没有好味道的助理那样万能，甚至很多时候办事都有些不尽如人意，但他却是孙冠云最信任的人，因为他是陪伴在孙冠云身边最久的人。
　　他当了孙冠云26年的助理，就连十几年前孙冠云妻子的葬礼都是他一手料理的，很多连孙长平和孙继凯都不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
　　他是孙冠云最信任的人，也是最了解孙冠云的人。
　　所以他很清楚，他的老板命不久矣。
　　就连孙长平和孙冠云的二叔孙长安都不知道孙冠云为什么会突然性情大变把孙继凯逐出家门，孙冠云的助理却知道。
　　他站在泰丰楼门外，有些忐忑。
　　他是孙冠云的助理，也是孙继凯的长辈，他看着孙继凯长大，看着孙冠云对他赋予重望。
　　也看着孙继凯被他母亲越带越歪，走向歧途，浪费自己的厨艺天赋，参与无意义的家族斗争。
　　孙冠云的助理感觉他的脚有些麻了。
　　他在外面站了多久了？20分钟？30分钟？40分钟？还是更久？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外面，站得脚都麻了，也没见孙冠云和孙继凯的身影。
　　难道爷孙俩又发生了什么争执？
　　孙冠云的助理不仅担心起来。
　　自己是不是应该进去看看呢？
　　可要是真发生了什么争执，他只是助理而已，这种关键时刻他也说不上话，更何况这是他们之间的家事，他个外人也不好插嘴。
　　孙总好不容易愿意来北平把孙继凯接回来，这个当头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那岂不已让人遗憾。
　　该不该进去呢？
　　孙冠云的助理更加犹豫了。
　　他左脚向前微微迈了一步，右脚跟上。
　　想了想，右脚又往回迈了一步，左脚跟上。
　　顺带一提，他姓王，人称王助理。
　　司机在车上看着王助理，心里开始纳闷，莫非王助理站久了脚抽筋儿了？
　　也是，一动不动的站了40来分钟也该脚抽筋了。
　　顺带一起，司机是好味道的员工，这辆车也是好味道的车，司机和车都是王助理联系韩贵山的助理借来的。
　　得益于好味道厨艺大赛，好味道公司的知名度这些日子节节上升，韩贵山这几个月一直在扩宽市场，准备过段时间把总部搬到北平来。
　　江枫都出新手村来到宇宙中心北平城了，韩贵山也不能落后啊。
　　司机一个想法，王助理一个想法，就在两个人的思绪越飘越远都快飘到西伯利亚平原的时候，孙冠云带着孙继凯出来了。
　　王助理松了一口气，给两人开车门，自己也上车。
　　“去医院。”孙冠云道。
　　“医院？爷爷你身体不舒服吗？”孙继凯问道。
　　孙冠云看着他，道：“继凯，爷爷要死了。”
　　声音显得前所未有的苍老。
　　孙继凯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