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情之壹字為何物

　　輪子這小子的手藝還不是蓋的，修車倒在其次，那輛小長安大不子全換配件，關鍵在警燈上，全車的漆被大致噴了個樣子，這警燈被輪子拆開清理了壹遍，又別出心裁地另走了壹趟線，壹下午功夫就整得能上路……說是修，其實就是換了個發動機總成、三個輪、六座套，差不多就換遍了……幾個人新鮮地上了車，壹路上回去商量著這用途，壹進門顯示效果來了，著實把王虎子嚇了壹通，鬧了半天幾個人陪著笑臉說著好話，好容易才把虎子安撫下來，不過這個中原委壹想起來，連王虎子自己也笑了……
　　包括楊偉在內的混混們都經歷過這個情形，但凡作奸犯科，心理狀態就倆字：心虛；看著穿警服的心虛、看著警車心虛，就即使這些事不是沖自己來的，也心虛。
　　幾個人笑著弄著，就聽得背後很清脆地有人喊：“楊偉！”
　　壹回頭卻是周毓惠，俏格生生地站在不遠處，早聽見幾個弄，出了宿舍門。夜色闌柵看不清臉，倒也是憑風而立。幾個混混知趣，都笑著示意，摟著膀子進屋了。
　　“啊！怎麽了，妳還沒回呀！……我送妳去。”楊偉笑吟吟地回頭說道。
　　“妳還說早上接我呢，壹天都不見人，害得我們走著來的。”周毓惠說著，倒不像生氣，有點嗔怪。景瑞霞站在背後，咂吧著嘴，有點酸。
　　“哎喲喲，忘了忘了，今兒早上六點多才回來，壹睡下就起不來了。”楊偉壹點都沒有不好意思地說道。
　　“妳不是開著桑塔那下地幹活、上山打兔子了吧！？”周毓惠願意問道，那車身上到處是灰和泥，也不知道楊偉壹晚上鉆什麽地方去了。
　　“嗯，差不多，幹大活去了，哈……”楊偉笑著，昨晚的收獲還真是不小。不過話很隱晦，什麽都沒有說。
　　“有三個人來鳳城找妳來了，不知道妳想見不想見？”
　　“什麽人！”
　　“兩位是美女！”周毓惠酸酸地說。
　　“是嗎！？”楊偉嘿嘿笑著壹副大跌眼鏡的表情，不以為然地說了句：“妳說的誰呀？我認識的女人裏頭，除了妳，可都是美女。”
　　周毓惠還未省過神來，背後景瑞霞撲哧壹聲忍不住笑了。周毓惠回頭沒好意的盯著景瑞霞，景瑞霞訕訕道，我去車上等著啊……說著就快步跑了，這倆人的對話太雷人……
　　周毓惠也調頭就走，表情有點忿忿，臉皮再厚這事也掛不住……楊偉看周毓惠有點生氣了，這才謔笑著上來伸手攔住周毓惠，恬著臉說道：“別生氣，我開玩笑呢！妳閑得沒事，給我開這玩笑幹嘛？”
　　“誰給妳開玩笑了，是有兩女壹男來找妳。”
　　“是嗎！？那人呢？”
　　周毓惠不答反問：“手機呢？壹天都聯系不上妳。我多擔心。”
　　“噢！”周毓惠抓蚤子壹般上下亂摸，壹下子恍然大悟：“咂咂，換警服了，手機拉警服裏了……哎……金剛，把我衣服裏的手機拿來……”
　　楊偉喊著，看來是真拉家裏了，壹會金剛拿著手機奔出來交給楊偉，手裏還握著撲克牌，又急匆匆地往回奔，看樣四個人玩上了。
　　“呀呀，妳怎麽打這麽多未接來電，妳以為我手機電池好得不得了啊……”楊偉說著翻查著手機，周毓惠是又氣又好笑，沒想到是這麽個人，這麽個回事，壓根就沒帶手機，翻著翻著楊偉大驚失色說了句：“喲，這倆貨色怎麽打電話了？”
　　“誰呀？”周毓惠明知故問。
　　“林歪嘴和他妹妹……還有文青，喲，文青打電話幹嗎！”楊偉說著要把電話回了過去。
　　“別打了，他們都來了，在天廈住著等妳呢！”
　　“噢……”楊偉聽得這話，壹楞神又是壹句：“哎，妳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他們幹嘛來了？”
　　“我見著人了，他們找不著妳，就找到我這兒了，他們說想見見妳，如果妳不想見，他們讓我轉達謝意……妳見不見呢？要見的話，我送妳去……”周毓惠揶喻地說道，說話的時候有意無意註意著楊偉的表情變化。
　　“見就見唄，還轉達什麽謝意，扯淡……得，走。”楊偉說著要起身。
　　周毓惠有點不快地說道：“哼，我就知道妳要去！”
　　“喲，妳怎麽知道？這話又是怎麽說的？”楊偉奇怪地看著周毓惠，看不清傷臉後的表情，不過肯定好不了。
　　“嗯……瞧人林姐多漂亮，細眉大眼高挑個，紅撲撲的臉蛋，男人都這得性，我估計妳魂早被勾跑了！不去才見鬼呢。”周毓惠咬著嘴唇，冒出了莫名其妙的壹句。
　　楊偉聽得這話，壹回頭怔了怔，然後是哈哈大笑說道：“真是沒見識，還紅撲撲的臉蛋！……那是高原缺氧、血紅素升高，林姐在北疆當過兵，落下的這毛病，有些人能復原，有些人回來復原不了，妳個笨蛋，那是人體生理機能被破壞後的反應，漂亮……妳也去漂亮漂亮，比妳這壹臉傷還難受……”
　　“啊！？”
　　這回輪到周毓惠驚訝了，沒想到個中還有這麽個隱情……被楊偉當傻瓜訓了兩句，卻是反駁不得，悻悻跟在楊偉背後，仨人向著鳳城回來了……
　　……
　　……
　　天廈，依然是金碧輝煌的天廈。
　　周毓惠心裏有點五味雜陳，每次看到這幢建築多少都有點相同的感覺。這壹生三十年作得最對的事和最錯的事，都是壹件事。那就是返回鳳城。如果沒有幾年前咬著牙做決定，現在也許就是某個大城市裏蕓蕓眾生中壹個朝九晚五的白領，壹個並未見得有多大作為的海歸，或許在某壹個城市已經有了自己相對安穩的家，或許把傷心的往事都變成了偶而才想起的回憶。
　　天廈，是自己在鳳城起點，在這裏淘得了第壹桶金，在這裏認識的楊偉，在這裏開始謀劃著復仇。從這裏走出來，她擁有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但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甚至連原來對這個世界的認識也發生了顛覆，曾經對理想對未來的憧憬，等到看得見、摸得著了，才發現壹件很尷尬的事：自己把壹切都弄錯了！……就像眼前的這個人壹樣，四年多前是這裏見到他的，第壹次見楊偉的時候，那時候避之唯恐不及。那時候鳳城知根知底的人都畏之如虎如蠍。但恰恰也是這個人，數次把自己從泥沼中拉了出來，自已所欠缺他的，也許不止壹條命！
　　周毓惠想著想著就情不自禁地側頭看看楊偉，短發根根直立，依然和四年前見到的時候差不多壹個樣子。歲月仿佛有這個人身上留不下什麽痕跡，依然是那樣自信，就像壹個粗線條的雕塑，根本不在乎身外的風風雨雨……周毓惠想起了曾經讓她手足無措的張東猛、曾經讓她恨之入骨的高玉勝、曾經讓她差壹點送命的歹徒、曾經那群在鳳城叱咤風雲的王大炮和已經下落不明的伍利民……
　　都已經成為歷史了，只有這個人，依然端坐在這裏！
　　開車的楊偉，仿佛感覺到了什麽，側頭壹看周毓惠正盯著自己，咂吧著嘴說道：“看我幹什麽？好看呀！？”。
　　這回周毓惠反應快了，馬上找了個話題：“好看什麽呀？怎麽穿這迷彩服，見客人妳也換上件幹凈衣服不是？”
　　“切！”楊偉不屑地說道：“壹個林歪嘴，還換衣服。”
　　“那還有林姐呢？”周毓惠揶喻地問。
　　“那更不用了，好歹也是壹個地方當兵出來的，這她能介意。”楊偉說道：“再說了，她們就介意，關我什麽事，我不介意就行了。”
　　周毓惠啞然失笑了，景瑞霞忍俊不禁笑了，楊偉這理論經常是反其道而行，好像句句還都在理。
　　到了天廈周毓惠有點躇躊不前了，楊偉壹下車就看得這林氏兄妹和陸文青從臺階上迎了下來，出於禮貌，周毓惠和景瑞霞也跟著下了車……這倒也奇怪，周毓惠吊著繃帶臉上帶著傷沒遮沒掩，遇到那個熟人心裏都有點不得勁，甚至於刻意回避著熟悉的人。但楊偉除外，只要和楊偉在壹起，周毓惠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個什麽形象。
　　幾個月沒見，林國慶仍然是壹副迷死人不償命的諂笑，下車的楊偉雙手叉在胸前，看著老林伸開雙臂就撲了上來，壹點都沒有尷尬的意思，不管楊偉願不願意，把楊偉就著抱了個滿懷，嘴裏興喜地說著：“喲喲，我說大兄弟，可想死哥哥我了！”
　　林涵靜不由得被逗笑了、周毓惠也被林國慶的惺惺作態逗笑了，這生意人就有這麽個好處，什麽事都抹得下臉皮來。
　　“老林！？幾個月不見，妳這毛病改了，不摟女人，凈揀男人摟？”楊偉說著輕輕把林國慶推開了些，謔笑著：“我可低估了妳臉皮的厚度啊！？”
　　“得，這次哥哥我來，就沒打算要臉，有氣您盡管撒！”林國慶壹副決然的樣子，不過八成是裝出來的。
　　“有氣，有什麽氣？我都高興得不得了，還能有氣！……我看有氣的應該是妳吧，二百萬在這兒放了兩年，毛也沒落著……想反悔可沒機會了啊！”楊偉壹笑而過。好似有點幸災樂禍，但卻沒有責怪的意思。
　　林國慶還未想得清這話怎麽說，妹妹和文青也迎上來了，和周毓惠、景瑞霞握手問好後，看看楊偉，很深意的眼神，楊偉笑笑，看到文青的時候冷不丁冒了句：“文青，妳可在牧場臥底臥了兩年了啊……昨天壹聽小孬說這段時間妳在牧場呆著，我想這貨就快來了，可沒想到奔得這麽快……妳回了北京，他給漲工資了沒有？”
　　陸文青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有點訕訕地說道：“楊場長，我辭職了，是林姐邀我幫忙，和林總沒關系。”
　　“哦！”壹句話問得楊偉也覺得頗覺不妥，回頭壹看林國慶，眼色不好了：“老林，妳這剛卸磨就殺驢呀！？好歹妳也等倆天，放走這麽個人才，妳後悔吧！”
　　“好好，我坦白、我人品有問題，咱不提這茬好不好，天地良心呀，文青我可是再三挽留，不信妳問問。”林國慶強自辨白了句，壹副比竇娥還冤的表情。
　　楊偉卻是不接話茬，笑話了壹句：“哈……哈……妳不坦白，我也知道妳人品有問題。”
　　楊偉幸災樂禍的表情，倒把幾位女士逗笑了，幾個人說笑著就上了樓，北京來的三位，住的是天廈十六層三個標間，林國慶殷勤地把幾位請到了自己的房間。
　　看樣是有心已經準備好了，茶幾上擺著兩個果盤、飲料，進了門落坐，楊偉如同進了自己家壹般，揀了個蘋果啃著，看著忙著倒水的林國慶，隨意地說道：“我說老林，妳來鳳城是不是假公濟私，來看妳家煤礦來了，捎帶著看我？……咱們這禮義之邦，妳來看我，也沒打算送禮？”
　　“那能呀！？我可是專程來看妳來了，這生意再重要，能有朋友重要？……送禮更不用了，咱們倆什麽關系？”林國慶壹副被冤枉的表情，楊偉驀地被噎了壹家夥，本來準備再損壹句，不過壹看林涵靜，這話又硬生生地硬咽下去了。
　　周毓惠和陸文青小聲的交談著，偶而林涵靜也笑著插壹句嘴，林國慶倒了茶大咧咧和楊偉往壹塊壹坐，大慨也受楊偉大大咧咧作態的感染了，絲毫沒有愧疚的表情，恬著臉笑道：“我說楊偉，哥哥我可給妳奉茶認錯了啊，妳可不能計較！”
　　“嗯……”楊偉吃著，不介意地說道：“小人不計大人過，沒事，反正我賺了。”
　　林涵靜本來就註意著楊偉的壹言壹行，壹聽“小人不計大人過”這句，撲哧壹聲笑了。笑笑又覺得不妥，找了句話題說道：“楊偉，我聽說妳現在又經營煤場了？生意怎麽樣？”
　　“她是老板，妳問她。”楊偉好似吃著嘴閑不下來，指了指周毓惠，周毓惠隨口接了句：“壹般化，就那樣吧。”
　　壹聽煤場，好像觸著的林國慶的某根神經，直楞楞地看著楊偉說道：“喲，我說兄弟，妳可真有眼光，這可是個來錢快的生意，我就後悔幾年前沒經營的鐵路發運站或許煤場，要那樣的話，投資不大，早賺錢了，整個煤礦這安全問題壹天是提心吊膽，現在看來呀，最好最安全的生意就是煤炭發運。”
　　“也不盡然！”周毓惠笑著解釋道：“沒有那麽容易，貨源組織、下遊客戶的維持，貨款回收，那樣都不簡單。現在全市的煤礦大部分都限制產能，壹限產就搶貨源、不限產煤炭又積壓，資金的風險不小。而且煤炭能源市場，受政策影響大，這個因素是最不可測的。”
　　周毓惠的話很中肯，說話的時候林涵靜眨著眼聽著，很欣賞周毓惠理性的態度，不像這倆位男同誌，壹個比壹個說話不靠譜。
　　“哎……”林國慶不以為然地說道：“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限產就是壹句話而已，只要不出事，妳產多少都沒問題；壹出事，妳產多少都是問題。”
　　“老林，這兩年煤礦妳掙了不少吧！”楊偉隨意問了句。
　　“壹般，就差不多收回投資，還沒見著盈利呢。”林國慶說了句，不知是真是假。
　　“哈……那就不錯了，沒有壹炮轟妳壹家夥，出個安全事故，妳還賠本了呢！”楊偉說道。
　　老林就苦著臉：“我說，咱說句好話成不？我這神經那脆弱妳就成心往那說是不是？”
　　幾位女士被楊偉的表情和話又是逗得咯咯直笑。
　　幾個人的談話因為有了林國慶和楊偉倆人的插科打諢變得格外輕松了，而林涵靜有意無意地和周毓惠話裏拉近著距離，和楊偉和林國慶的相互攻擊不同，兩位女士卻是相互恭維著，林涵靜還關切地問到周毓惠的傷，介紹了幾種特效的藥給周毓惠，捎帶著連周毓惠也開始對這個談吐不俗的林姐多少有點好感了。
　　五個人說說笑笑，這話說開了，倒也沒覺得有什麽芥蒂，要有也是林氏兄妹有，不過楊偉這大咧咧性子，好像和以前並沒有什麽不同，也就跟著釋然了。幾個人聊了壹個多小時，楊偉看看時間不早了，起身告辭，北京來的三人，壹直把周毓惠和楊偉直送到樓下上了車，約好了第二天午飯聚聚，這才依依不舍地告辭了。
　　……
　　……
　　這次是景瑞霞駕的車，上了車周毓惠看看副駕上坐的楊偉壹直招手送幾位，這口氣裏取笑道：“哎，楊偉，妳真的不記恨這兄妹倆？妳這度量可真夠大了啊，要我的話，他們在我困難的時候抽資金，我巴不得看著他們倒黴呢？”
　　“哼！最毒莫過婦人心呀？哈……”楊偉也笑了。
　　“切，我看妳這心思呀，是不是林姐身上！”周毓惠不屑地說了句。
　　“嗯，是又怎麽樣！？”
　　“啊！？還真是呀？”
　　“那當然，林姐是北疆出來的戰友，怎麽著也有戰友之情吧！看著她倒黴，我做不到。再說人家也怎麽著咱們了嘛！兩年前要不是林歪嘴煽風點火，哄著我回來開牧場，我現在還不知道在哪逛蕩呢！這趟生意可是人家賠了啊，二百萬只抽回了本金，他們這號生意人，沒其他毛病，就膽小，壹有風吹草動就想著自保。”楊偉搖搖頭評價道，要說恨，還真對林國慶恨不起來了。
　　“那他們這大張旗鼓地來，什麽意思呢？就來感謝感謝？”周毓惠奇怪地道了句。
　　“切，心虛唄！怕我再捅他壹家夥。”楊偉笑著，隱隱晦晦地說道，手裏曾經掌握過那幾樣東西周毓惠是隱隱約約知道的。
　　“那東西……妳還留著。”周毓惠問了半句。這東西周毓惠曾經見過。
　　“沒有，不過他們以為我肯定有。呵……這天下事呀，就是自己嚇唬自己。我現在就告訴他們我沒留，他們也不相信。”楊偉笑著說道，看來已經把林國慶的心理揣透了。
　　“呵……妳可真夠損得啊。人家這大老遠來了，又是道歉又是要請妳吃飯，將來妳怎麽說。”周毓惠取笑了句。
　　“這生意人呀，相信交換，相信等價交換，妳不給他們找點事，他們還就不放心。就像現在找公家單位辦事壹樣，原來照章辦事，可現在送禮都成行情了，萬壹遇上了清官不收禮，喲，咱心裏不是也不放心……不過話說回來了，這清官壹般也沒有啊。”楊偉笑道。
　　“啊！妳不是想訛人家吧？”周毓惠訝聲問了句。
　　“咂，我有那麽不堪嗎？誰也能訛呀？”
　　“那可說不準。”
　　“切……哎，瑞霞，往回遷小區走。”
　　“怎麽，不回煤場了……”
　　“嗯，先去虎子家。”
　　景瑞霞駕著車，楊偉和周毓惠打著嘴官司，不大壹會功夫就到了回遷小區，小區樓前還看著停著那輛警車，周毓惠心下狐疑地問：“他們？他們都回來了！”
　　“妳上來不就知道啦？……瑞霞妳也上來，壹會讓妳們眼福口福壹起飽！……來不來，不來後悔啊。”楊偉故作神秘地說道。
　　這麽著壹說，連景瑞霞的好奇心也勾上來了，三個人相跟著上了樓，應聲開門的是月娥，壹開門就看得虎子、賊六、金剛和輪子，繞著茶幾圍了壹圈，茶幾上放了兩個熱氣騰騰地大盆子，得，壹大盆紅薯、壹大盆落花生，四個人連剝帶吃，茶幾上扔了壹堆皮！
　　月娥親親熱熱地把三個人讓進屋裏。輪子和金剛客氣，忙給周毓惠和楊偉讓位子，自個找著小板凳坐下來了，楊偉坐下來卻是先剝了個細長細長的小細薯遞給手不方便的周毓惠，又看著王虎子手裏流星趕月般地吃著花生，有笑著說道：“虎子，妳得節食呀？這兩年妳胖了多少斤！”
　　“嗯……胖了五十斤，正好壹袋面！”虎子含糊不清地說道。
　　“妳都好意思說，看看妳成什麽樣了！”楊偉無奈地說了句。再看虎子，穿著大褂子，肚子凸了圓鼓鼓地壹大塊，臉上橫肉已然不見了，都成了肥肉壹片鼓著。百練金剛吃成彌勒佛了。幾個人看著虎子這吃相，都呵呵地笑。
　　王虎子本來就不太爽，瞪了楊偉壹眼：“閑吃蘿蔔淡操心，我胖妳也妒嫉呀？”
　　壹幹人正吃著，又被逗笑了，楊偉現在倒在虎子這兒討不得半點便宜了，指指虎子，卻是沒說出話來。對這無欲無求光知道吃和玩的家夥，現在無語得很。
　　不大壹會，月娥又端著壹盆子上來了，是鹽水煮毛豆，三樣東西都是牧場裏產的，聽說來鳳城，這七嬸塞了滿滿兩編織袋在車後頭，專門送虎子這兒送的，這東西倒不值什麽錢，可就稀罕，特別是剛出土的落花生，壹煮之後是白生生的仁，又嫩又脆，吃起來倒也是壹種享受。
　　幾個人說笑著、吃著，倒比先前和林家幾位在壹起更隨意了，楊偉要了個小盤子，給周毓惠撈著花生毛豆，周毓惠坦然接著淺嘗著，兩人的作態落到了輪子眼裏，輪子曖昧地沖著周毓惠笑笑、又捅捅賊六、賊六又捅金剛、金剛又示意景瑞霞看，都在笑，不過周毓惠卻不介意，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楊偉的關照。
　　楊偉卻好像沒有什麽胃口，嘗嘗之手就洗手了，隨口問著金剛說道：“金剛，照片呢？”
　　金剛抹抹手，掏出厚厚的壹撂來遞過來，說道：“剛洗出來，加快的。”
　　楊偉把壹堆照片拿在手裏，也顧不上吃了，壹張壹張地翻看……周毓惠湊上來看著，什麽東西呀？
　　“噢，金村的……看這兒，這是咱們被偷的香炭，這村民都是存著貨過冬燒呢啊！……金剛，沒人發現妳吧！”楊偉笑著評價了句。周毓惠看看照片，都是農戶裏家院，大大小小堆著煤堆，幾堆炭堆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煤場的貨，連包裝都沒有扒了。
　　“沒有！我壹路喊著收頭發的進村了。還和幾位大娘嘮家長呢。”金剛得意地說道。
　　“妳感覺這村裏，團結不團結，有沒有可能壹村人出來幹仗！”
　　“嗯，不可能……”金剛搖搖頭，說了句：“應該不是那種大姓村，金姓最大，剩下的就亂了，遷來的戶數不少，再者這村裏貧富分化很明顯，村長住的是青磚大瓦房，外層全貼瓷磚；有的老百姓，住的還是土夯房子，聽說這村長也不咋地，那開小解放的，就他侄子，整個就壹地痞。數他在咱們煤場裏偷得多，院子裏那香炭壘了三層，估計是準備賣高價呢……看看，就這張……”
　　“噢，呵……呵，這當賊當得真是理直氣壯啊。”楊偉笑道。
　　“這算什麽！”王虎子不屑地說道：“我們老家村裏，壹年根本不買煤，過路的大車攔住，壹輛車上下點，擔回去就夠冬天燒了，村裏人扛東西，向來沒人敢管。”
　　幾個笑著的時候，周毓惠有點狐疑了，接過楊偉手裏的照片看看，懷疑地說了句：“楊偉，妳們弄這個幹什麽？”
　　“證據！捉奸拿雙、捉賊拿臟……有了這東西才法律效力。”楊偉說道。
　　“妳們……妳們準備去抓人？”周毓惠說著，說得自己也嚇了壹跳。
　　“嗯！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壹味守著，這金村遲早是大患，討慣便宜了，壹下子沒機會了，還沒準要出什麽事，現在不能給他們想歪主意的時間，壹鼓作氣，就拿這事當由頭，整整他們。”楊偉淡淡地說道。
　　“這……這合適不合適？”周毓惠有點覺得那裏不對。
　　“忍讓，只會助長別人僥幸心理，大炮出事這壹個月，差不多丟了110多噸的貨，從壹開始的人拉改成了汽車拉，算算多少，差不多十幾萬了，在這個事裏，收益最大的，就是組織者，我估計這金姓族長……叫什麽來？”楊偉說道。
　　“金根來！”金剛接了壹句。
　　“就這家夥，應該是組織者，侄子直接是開著小解放拉，這個事妳如果不咬死他，他會覺得咱們好欺負，他們人多，咱們拿他沒辦法……這次，咱們不打不弄，把這群賊娃娃，全給我提留到派出所裏，毓惠，妳整個報案材料，把貨場這段時間丟的東西清理壹下，明兒我給妳電話就去派出所報案。”楊偉安排道。
　　“大哥，村裏這人可是確實多啊，好幾千號人呢？這進村可不是玩的。”金剛說道。
　　“誰說要進村了！”
　　“那怎麽辦？”
　　“咱們能不進村，他們難道能不出村？我那天晚上拍下的車，基本每天早上都出村，到路上逮，明兒金剛妳跟著我，六兒，妳和輪子去辦那件事……”楊偉隨口安排道。
　　輪子和賊六應了聲，這嘴裏還嚼著東西的虎子說接茬了：“哥，我也去成不，我也去幫妳抓人去！”
　　“虎子，妳怎麽什麽都想摻合，就妳這壹身肉，妳跑得動！”楊偉沒好氣地說道。
　　“哼！不去拉倒……”王虎子明顯也知道自己跑不動，訕訕地說了句。
　　周毓惠這才省得，今晚既是吃新鮮山貨，也是安排第二天的事，等到差不多完了，楊偉帶著三人乘著警車回煤場，下樓的時候周毓惠有點不放心地拉著楊偉，關切地說了句：“明天小心點！”
　　壹句很關心的話，讓楊偉心裏多多少少有點了熱度，不過嘴裏卻是笑著說道：“我還以為妳又要攔著我。”
　　“我相信妳的判斷和安排。”周毓惠道。
　　“呵……還得給妳安排件事，這件事現在就可以做了，通過銀行裏的關系，查查上海兩位客商，查他們和鳳那壹家煤場或者煤礦有交易往來。”楊偉安排道。
　　“嗯……”周毓惠點點頭，應了聲。
　　“回去吧，今天我可顧不上送妳了，手好點了嗎？”
　　“差不多了，估計再過幾天就能拆石膏了。”
　　“明天那也不要去，在家等著，我打電話妳再出來。”
　　“嗯……”
　　楊偉說著，周毓惠點著頭，兩人膩歪了半天才各自上了車，這警車雖然不咋地，可都想過過手癮，畢意以前都是有機會坐，沒機會開，這次搶上地盤的是賊六。大家看著周毓惠的車走遠了，輪子笑著悄問：“哎，大哥，我看惠姐，對妳有意思噯！”
　　“就是……我也看出來了。”開車的賊六附合道。
　　楊偉嘿嘿地笑著，不答反問著金剛說道：“咦，金剛怎麽沒看出來！？”
　　“大哥！”金剛笑著說：“妳別自欺欺人好不好，連王虎子都看得出來，還用我說出來？妳看惠姐那眼神就不對，那就等於告訴大家：嗨，大夥都看著啊，我們倆有壹腿啊！”
　　金剛說得更雷人，仨人都呵呵地笑著。楊偉笑著順手要打金剛，被金剛躲過去了。這金剛以前沒發現，壹說起葷話來，比誰都不差。
　　“喲，妳們怎麽都看出來，我咋就不知道呢？”楊偉詫異地問。
　　“大哥，妳這麽大了，還裝純呀？”賊六撇撇嘴。
　　“就是啊，大哥比錦繡的姐們還會裝！”
　　“裝什麽裝！”金剛接口道：“大哥就是處男，知道不？”
　　“處男！？處理女人的猛男吧！”輪子賊六倆人笑噴了。
　　“切，等著減價處理給女人的二婚男！”金剛笑著說道。把輪子和賊六逗得前俯後仰。
　　“嗨嗨……我說各位，今兒怎麽啦，怎麽都同仇敵愾了？我沒惹妳們啊？怎麽連大哥的私生活也幹涉起來了？”楊偉笑著說道，這種場景還真難見得著。
　　大慨是仨人都看著倆人關系緩和的緣故，拿這事開玩笑，楊偉卻是絲毫不松口，矢口否認這事。
　　“大哥，我跟妳說件事妳別生氣啊。”開車的賊六換了副正經的口吻說道：“我表哥死前壹天喝酒還說了，壹個大哥，壹個惠姐，倆人都是性情中人，可偏偏拴不到壹起，他說，要是大哥將來能娶了惠姐多好，到時候他買輛悍馬送給妳們，再找幾百兄弟給妳賀喜去，他還要給妳當主婚人！”
　　賊六的話壹出口，壹提到大炮，都有點黯然了，開玩笑的輪子和金剛都訕訕不敢再往下接茬了。
　　“哎！……”副駕上的楊偉嘆了口氣，有點無奈地說道：“六兒啊，咱們兄弟們到現在只剩下這麽幾個了，除了走了的就是不見面的，小伍元現在躺著還醒不過來；壹路過來就虎子壹家子有滋有味，說實話，我看著也羨慕，我也想娶個老婆有個家，我估計妳們的想法也差不多，可咱們這幫子，到現在都還沒安生下來，個個背著黑鍋，這時候娶了誰就是害了誰啊……等咱們都把底子洗清了，都跳出這個圈子再說這事吧！……”
　　這話，倒也在理，不過聽得大家的心情更是沈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