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龐貝末日

　　直到戰艦傳感系統捕捉到艦群外圍虛空傳來3道巨大能量反應，直到那3艘長劍級護衛艦消失在雷達指示器上。
　　戰機駕駛員這樣的當事人都沒搞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麽事，中村美惠又怎麽可能知道，於是選擇以艦隊最高指揮官身份詢問戰場情況，只可惜那些人都是胸懷死誌而去，沒有人回應。
　　30秒後，壹道銀光打破籠罩在第44艦群間的沈悶氣氛，猶如壹條銀龍，自虛無中電射而出，由壹艘金剛級戰列艦與戰斧級巡洋艦縫隙穿過，命中“武仙號”艦腹。
　　在高能中子束的沖擊下，這艘偏重攻擊能力的風暴錘級旗艦像被長劍刺破肚皮的豬，銀光挾裹著火焰貫穿艦體，刺入遠方虛空消失不見。
　　眨眼功夫，銀光變細變淡，最終輕微閃爍幾下，消失在這片宇宙海，只留下往外噴湧出各色光火與艦船零件的“武仙號”，在第44艦隊艦群中央掙紮著走向死亡。
　　所有人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壹切，工作人員下意識將光學攝像機順著中子束來路捕捉到的畫面輸出至中央大屏幕。
　　然而，那裏什麽都沒有，視線盡頭空空如也，仿佛那道光由虛無中生成，又自虛無發射出，像壹柄神罰之劍那樣給予“武仙號”制裁。
　　不管是古老的多頻雷達，還是磁力計雷達、量子雷達，掃描結果均顯示那裏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有些船員下意識將武器系統對準中子束激發源，用力穩住有些顫抖的手，等待上面下達攻擊指令。
　　各級指揮官如臨大敵，人人自危，原本平靜的艦群變得躁動、混亂，通訊頻段如同壹鍋煮沸的熱油。
　　誰都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事，“武仙號”位於第44艦隊中央，有許多戰艦圍繞在他周圍，然而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它被不知從何而來的中子束命中要害，化為壹團巨大的火球，慢慢飛向遠方。
　　那可是“武仙號”，上面坐著第44艦隊的副司令龐貝·克拉克。
　　他就這麽死了？壹位少將就這麽無聲無息死掉？簡單的像殺壹頭豬。
　　有人想起壹句話，“萬軍中取敵將首級”，這種怎麽看都是笑話的事情竟然在現實上演，令他們無法接受的同時又無比震驚，有些人高呼上帝之名，還有人用力掐著大腿根，試圖讓疼痛喚醒眼前的虛幻夢境，可惜無壹例外都以失敗告終。
　　中村美惠比下面那些船員好不到哪裏去，同樣楞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應對。“武仙號”與“英仙號”這兩艘姊妹艦如今已經只剩壹艘，接下來會不會輪到“英仙號”？
　　她現在唯壹能做的，便是命令各艦分散，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戰鬥，因為誰也不知道下壹次中子束由什麽地方射出，會不會把戰艦穿成糖葫蘆。
　　她沒有時間為龐貝·克拉克唏噓，為“武仙號”默哀。
　　但就在這時，通訊員起身匯報壹個情況，有壹則不明來歷的連線請求接入。
　　中村美惠楞了壹下，冷著臉吩咐通訊員轉接到艦橋中央屏幕。
　　在這個過程中她心裏轉過無數念頭，直至看到顯示器上那張平靜無波的臉，長長嘆了壹口氣，無奈說道：“我早該想到的，像妳這麽聰明的人既然敢單刀赴會必然已經做下萬全準備，龐貝·克拉克真的不該招惹妳。”
　　大屏幕上出現之人正是唐方，就像中村美惠說的那樣，他的確早有準備。
　　不管是來時，還是離去，“熾天使號”壹直緊緊跟隨候鳥級穿梭機，戰鬥輔助AI會嚴密監控第44艦隊所屬戰艦，壹旦出現風吹草動會毫不留情予以殲滅。
　　哪怕這次事件與龐貝·克拉克無關，乃是貝利擅作主張，他也要把“武仙號”幹掉，因為他不喜歡那位少將大人。
　　他在“穆巴拉克”的行動只會震懾星盟高層，對於基層士兵起到的作用很小，只有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再來壹次，用龐貝·克拉克這樣的人物祭旗，才能讓包括基層士兵及中層指揮官在內的星盟海軍單元知道自己不是泥捏的。
　　當然，這需要壹個借口，因為他不想成為民眾指責的惡人，那麽，自衛便是壹個很好的托詞，而貝利的出現確保了事情能夠按照他的計劃發展，這樣壹來，“武仙號”被消滅只能定性為咎由自取，而不是他唐艦長挑釁星盟海軍。
　　毫無疑問，這是第44艦隊的恥辱，更是壹個醜聞，中村美惠與大衛·柯南會想方設法將這件事捂住，“武仙號”覆沒或許會被定性為壹次意外，而龐貝·克拉克也只能是白死。
　　中村美惠說完這句話後，忽然想到壹個問題，他來“英仙號”為什麽沒有帶唐林，而是芙蕾雅這樣壹個單純卻又強大的女孩兒。
　　她不會因為龐貝·克拉克的身份而顧及，也不會因為道德、禮儀的束縛而收斂，她只是遵從內心的想法行動，唐方說不喜歡，她就絕對不會喜歡，對於不喜歡的東西便會覺得礙眼，既然礙眼就應該丟到看不見的地方，像處理垃圾壹樣。
　　偏偏龐貝·克拉克又不能跟她這種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女孩計較，偏偏他又當著許多人的面，包括自己的心腹手下，被這樣壹個小女孩兒羞辱，於是只能將滿腔怒火發泄到唐方身上，哪怕他什麽都沒做，只是說了壹句“我不喜歡妳”而已。
　　然後便引出接下來的截擊與反擊。
　　從宏觀角度看，他沒有任何錯，錯的是芙蕾雅，但……沒有人會去真心責難壹個思想不成熟的小姑娘，反倒會認為龐貝·克拉克沒有壹點肚量與男人氣概，跟壹個小女孩兒壹般見識，實在枉為海軍少將。
　　接下來的中途截殺引發對方的反擊，自然也是壹件合乎情理的事情。
　　別人單刀赴會，足以顯示唐艦長是壹個勇敢、有信、明禮之人，最多也就是有個禦下不嚴的過錯，試問任何壹個男人，又有誰能狠下心來管束芙蕾雅那樣仙子壹樣的女孩兒，單是她的臉蛋與笑容便叫人心都化了。
　　而第44艦隊是怎麽做的，被壹個小姑娘削了面皮，居然要把人家整死泄憤，這是壹個正常人應該做的嗎？只有那些窮兇極惡的變態狂魔才下的去手吧，“武仙號”的沈沒只能說是罪有應得！
　　龐貝·克拉克不僅不會得到輿論的同情，還會成為眾矢之的，令星盟海軍，令第44艦隊蒙羞。
　　芙蕾雅是壹個“唐方至上”的單純姑娘，龐克·克拉克是壹名“潔身自好”到性格扭曲的狂熱者，還有壹群臭味相投，且無懼死亡的手下。
　　如果這樣的碰撞不是偶然，這樣的沖突不是巧合，而是壹場精心策劃的陽謀……
　　中村美惠激靈靈打個哆嗦，望著大屏幕上那個跟她有著壹樣膚色，壹樣瞳孔的年輕人，打心底泛起壹股冷意，需要把人心把握到何種程度才能夠做出這樣的謀劃！
　　她忽然想起壹句出自華夏三國時代的話，“用兵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
　　龐克·克拉克真是壹個不折不扣的蠢貨。
　　如果他與“晨星號”第壹次通話的時候面對唐艦長能夠低調壹些，謙虛壹些，或許不會落得眼前這幅光景，連死亡之路都是由別人替他挑選，從壹個自命清高的愛國者淪為星盟海軍的恥辱，並將成為今後所有與唐艦長打交道的星盟高層的反面教材，被壹次次談論，壹次次鞭屍，這真的很可悲……
　　龐貝·克拉克為他當初的高傲付出了慘痛代價，她很慶幸當初是讓副司令打頭陣，自己坐鎮後方，才沒有成為唐艦長的算計對象。
　　唐方說道：“這樣的人與妳共事對誰都不是壹件好事，他應該是妳的搭檔，不該是扯後腿的人。”
　　中村美惠說道：“我跟他只是處事理念不同，或許在人生觀上存在很大差異，但是對於星盟的愛，卻是壹樣的，無分厚薄。”
　　“哦？”唐方望著她有些嫵媚與妖嬈的眼睛，說道：“愛國不能成為妳們侵犯他人利益，甚至生命安全的借口。”
　　她同樣看著他的眼睛，說道：“妳比龐貝更像壹個星盟人，只有在蒙亞帝國、蘇魯帝國那樣的專制高壓統治下，人民才崇信強權，像‘成王敗寇’，‘歷史是勝利者書寫’這樣的認知才是主旋律。”
　　唐方沈默半晌，說道：“這件事到此為止，帶著妳的艦隊遠離‘拉克西絲’，否則，若是出現什麽意外，別怪我沒有警告過妳。”
　　以整支艦隊之力都探測不到的隱形戰艦，想制造點什麽意外，自然簡單的很，而且還無虞被人抓住把柄。
　　中村美惠跟他壹樣沈默許久，說道：“希望有壹天妳不要走到星盟的對立面，不然，我就算拼上這條命，也要與妳抗爭到底。”
　　唐方沒有說什麽，吩咐“熾天使號”AI切斷與“英仙號”的連線，然後離開第44艦隊艦群駐地，往“克裏斯蒂爾”飛去。
　　像中村美惠這樣的人星盟境內有很多，龐貝·克拉克那樣的人也有壹些，不管是清高自傲者，還是私生活壹團糟的人，又或終日依靠政府救濟金過活的貧民，再加上議會終日勾心鬥角的老狐貍，這些人有著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生活態度與個人性格，然而，絕大部分人都很愛這個國家，不惜為它獻出生命。
　　他來到星盟半年多時間裏，從未在面向大眾的信息載體看到過任何主旋律題材的宣傳片，媒體也不會耳提面命告訴人民要愛國愛軍，政策更多體現的是對老人、病患、孩童等弱勢群體的關懷，或許家族勢力無法完全杜絕，但是法律方面做了最大程度的限制，比如在股票市場這種可最大程度體現民間資產再分配情況的領域，各大中型企業的大部分股票份額都是掌握在人民手中，而不是家族、財閥等勢力，套用壹個名詞來說“藏富於民”。
　　多數情況下，最為貼近人民生活的地方政府對於轄區民眾盡量保持壹種低姿態，而不是秉持官本位思想的老爺作風，吃拿卡要無所不用其極。
　　還有，在法制方面，決定壹個案件走向的不是高層幹預，不是階級利益，同樣不由法官壹人說了算，陪審團的意見很重要，而在陪審員的選擇上有著嚴格要求，必須從未接觸過與該案件相關的任何咨詢，不是什麽國家精英、高級知識分子，而是最底層的平民。
　　他們代表著社會的普遍價值觀念，沒有先入為主的情況，最大程度保持公平、公正的原則，這是對法律的尊重，也是壹種對個人的尊重。
　　這樣的社會體系源於星盟的前身星聯，只不過星盟建立後，剔除了當初人類沖破太陽系的桎梏，組成星聯時各國及大家族勢力為維護自己利益在議會制度框架上搞出的類似“自治領域”、“政治/經濟特區”、“專屬主張區”、“差異化司法解釋”等不公正法案，從而真正確立了以人為本的國家制度。
　　盡管人類是感情動物，沒有絕對的公平、公正，但是相對而言，星盟在對國家公民的人格尊重上要遠遠高於希倫貝爾大區任何壹個專職政權，甚至比查爾斯聯邦、多蘭克斯共和國更加民主、法制。
　　在這樣的國家環境下，宣傳機構根本就不用從小抓起，從娃娃抓起，告誡他們要愛國愛軍，長大以後努力建設國家，做壹個棟梁之才，而是教育他們怎麽好好當壹個“人”，壹個有別於高級動物的“人”。所以，星盟的孩子從不“偏科”，理工科與人社科的地位相仿。
　　總而言之，星盟的社會核心價值觀是鼓勵壹個人去實現人生價值，而不是狹隘的創造物質價值，這也是為什麽“救贖者人道主義基金會”出現在星盟，並有許許多多康納·拉斐爾這種真心為慈善事業默默奉獻的人存在。
　　當壹個人接受良好的教育慢慢長大，明白事理，懂得對錯，自然而然會知道什麽應該去愛，如何去愛，什麽應該去恨，如何去恨。
　　蒙亞帝國、蘇魯帝國這樣的集權國度比較星盟，自然稱不上文明，憑良心說，就算未穿越前的社會環境，同樣與星盟有壹段不小差距。
　　他回到“克裏斯蒂爾”的時候，阿波羅海賊團壹副如臨大敵要去跟誰拼命的模樣，細問之下原來是偵察設備探測到“拉克絲西”附近第44艦隊集結區域發生交火情況，陳劍與亞森·尼古拉斯以為他出現什麽意外，正盤算出兵去救。
　　還好他及時回來，打消眾人心頭憂慮，無不長松壹口氣。
　　周艾問起事情經過，於是將“英仙號”上發生的事情簡述壹番。
　　對於他駕駛“熾天使號”壹炮轟掉“武仙號”，將龐貝·克拉克送上西天這件事，陳劍與史蒂芬·蘇倆人很興奮，琢磨著吃飯的時候喝兩盅慶祝慶祝。
　　因為厄夜軍團奇襲“迪拉爾”-“晨星號”回歸這段時間，第44艦隊根本不將2人領導的阿波羅海賊團放在眼裏，期間龐貝·克拉克連面都不屑露，對於他們的交涉請求壹概不理，委實清高的令人生厭。
　　如今可好，連他的“武仙號”壹起被“大蠍子”送入地獄，完全是他咎由自取，罪有應得……老話說的好，莫裝X，裝X被雷劈。
　　幾人談話的時候，正巧趕上凱莉尼亞到工業園區地面指揮中心找克蕾雅、周艾商量如何打破蒙亞帝國的信息封鎖，同加西亞反抗軍取得聯系的問題，聽到他在“英仙號”上的遭遇，忍不住說出另壹番話來。
　　他這麽做其實不好，拉壹派，打壹派，穩壹派才是最好的辦法。
　　所謂拉壹派，是要親近大衛·柯南這樣的邊軍大將，用影像資料要挾，外加許諾星盟與蘇魯帝國開戰後，“晨星鑄造”會分派生體戰艦對無人區海軍進行壹定程度的支援這樣的誘惑，讓這種有別於那些政客，立誌為國為民的軍隊將領出現立場傾斜，對“晨星鑄造”寄予厚望。
　　畢竟生體戰艦奇襲“穆巴拉克”的結果有目共睹，如能為星盟海軍所用，必將成為壹把吹毛斷發的神兵，成為星盟戰勝蘇魯帝國的關鍵壹環。
　　相信以大衛·柯南這樣的身份，站在國家與人民的立場上，知道該怎麽選擇。
　　既然星盟的目的是推翻蘇魯、蒙亞兩國的獨裁，與他的目的壹致，反正生體戰艦早晚也要進入戰場，何不用來作為政治砝碼，換取壹些有形無形的好處，比如民心、軍心，比如零素、資金等“迪拉爾”發展所需物資。
　　跟大衛·柯南這樣的軍人結盟，要遠遠好於同“啟明星藥業”那種基於技術共享模式的合作，而且，以他的聰明才智與軍事實力，也無虞被軍方當炮灰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