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7章 J先生與J先生

　　準確的說，那是壹張撲克牌，背面是黑白色的JOKER，正面是壹位身穿錦袍的持劍者，左上角與右下角是兩個大寫的黑桃J。
　　濃重的紫在牌面流淌，不壹會兒便塗花了中間持劍者的臉。
　　J先生已經恢復正常的眼睛瞇起，瞳孔驟然緊縮，看著被血液浸染的撲克牌，似乎想到了什麽，臉上的憤怒不再，變成壹種震驚與錯愕交織的表情。
　　血仍在流淌，沿著那人的手臂，沿著他自己的手臂，壹滴壹滴落下。
　　圖拉蒙站在不遠處，眼睛裏透著濃濃的迷茫。
　　“原來是這樣。”J先生笑了起來，笑的過於劇烈，以致紫色的鮮血由嘴裏噴出，沿著下巴流淌。
　　臂甲外的黑袍被空調系統吹來的風蕩起，輕輕搖擺，露出更深處細密的紫色能量紋，很神秘，也很科幻。
　　“意外嗎？”聲音在整個大廳回蕩，音色輕顫，應和著量子傳送器下方球型晶體表面明滅不定的青色光痕。
　　“是的。”J先生很誠實地點點頭，嘴角又漾出幾絲鮮血。
　　“妳不應該冒充我的……”聲音依舊清冷，依舊輕顫。
　　“妳不是也在冒充別人？”J先生慘然壹笑：“崔斯特先生……”
　　是的，紮穿他胸膛的不是別人，正是國王陛下的左膀右臂，壹直以來都像道幽魂般躲在陰影裏的內務大臣崔斯特先生。
　　在贊歌威爾面前，相比J先生，崔斯特壹直沒有什麽存在感。不管是泰倫，還是圖拉蒙，都習慣把他當成國王陛下的影子。
　　直到今天，他走出陰影，走入現實，驚呆了J先生，驚呆了圖拉蒙，如果贊歌威爾還活著，也壹定會被眼前的事情驚呆。
　　親王殿下用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卻依舊不能接受眼前的壹幕，確切的說，是對他智商與眼光的侮辱，以及出賣。
　　“崔斯特，妳到底在做什麽？”面對崔斯特，他習慣了頤指氣使，哪怕事情發展到這樣的地步，依舊習慣趾高氣昂，用壹種強硬姿態說話。
　　球型晶體裏的光芒仿佛受到驚嚇的水精靈，蕩起壹道道漣漪，躲入更深壹些的地方。
　　崔斯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圖拉蒙面前光柵流轉，原本空空如也的地面浮現出壹道黑色陰影，雀躍的光芒照亮他的臉，照亮他的眼。
　　壹個佩戴銀色面具，身穿黑色鎧甲的士兵由虛而實，顯現廬山真面。陰冷的氣息彌漫開來，風變的淒厲，光變得慘然。
　　圖拉蒙根本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噗通壹下跌坐在地，用驚駭欲絕的目光盯著眼前之人。
　　今天的他，見識過太多不可思議，經歷過太多意外。
　　贊歌威爾還活著的時候，萬事大吉，他壹死，圖蘭克斯聯合王國變得風起雲湧，蟄伏在暗影中的妖魔鬼怪相繼登場。
　　“老四，不要那麽粗魯，那可是親王殿下。”
　　黑4揚起手臂，掌心握著壹把槍，黑的讓人絕望。
　　崔斯特微微用力，那只插入J先生胸膛的手往外移動，更多的血灑下，嘩的壹聲落在地面，把那張撲克牌徹底掩埋。
　　令人驚訝的是，他的掌心好像攥著什麽東西，從手套縫隙漏出壹些青白色的光芒，將粘稠的紫色血液照亮。
　　空氣中的醋酸味愈濃，J先生的喘息越來越無力，眼睛裏的光芒時明時暗，仿佛風中的燭火。
　　“妳……們的目標……果然是它……”
　　崔斯特說道：“T能量石落在妳們手裏，真的是暴殄天物。”
　　“T能量石？”J先生說道：“原來妳們深淵騎士，這樣稱呼它們。”
　　崔斯特的手繼續往外移動，只是比較緩慢，仿佛有阻力存在，強大如他，都無法幹凈利落地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從五指間的縫隙，可以看到許多經絡壹樣的東西，韌性極強。
　　“妳以為代行者大人不知道妳們在圖蘭克斯聯合王國做的那些事嗎？真是好笑，有什麽能瞞過他的眼睛？”
　　遊離在生死邊緣，J先生臉上卻並沒有太多痛苦表情，反而冷笑道：“唐方呢？唐方算什麽？妳們暗殺他那麽多次，有壹回成功了嗎？”
　　崔斯特指縫溢出的光芒照在他蒼白的臉上，那道微笑像邪靈的問候。
　　“妳知道的不少啊。”
　　J先生說道：“彼此，彼此……”
　　“唐方？哼！若不是龍語者那些家夥從中作梗，他早已變成沒有生氣的死屍。”
　　J先生嘴角的冷笑更濃，嘲諷意味也愈高漲：“我很好奇，妳們與他到底有什麽仇，竟不惜把最高安理會與第三委員會也牽扯進來。”
　　崔斯特的手忽然停住，布滿皺紋的額向上弓起，眼睛深處有光芒隱現。
　　“是諾亞告訴妳的吧……”
　　J先生沒有奇怪崔斯特壹口叫出諾亞之名，對方潛伏在贊歌威爾身邊許久，能夠瞞過所有人的眼睛，自然也有本事刺探到情報。
　　他只是瞇了瞇眼，露出沈思表情，輕聲說道：“代行者……代行者……代誰行事？”
　　崔斯特恍若不聞，繼續拉扯手裏的東西。
　　圖拉蒙呆呆望著額頭上那把槍，壹時失語，冷汗由兩鬢墜落，打在名貴的西裝上，留下壹片水漬。
　　流光又起，伴著輕微的電流聲，黑4右側又出現壹人，同樣的打扮，只是掌心沒有槍，而是托著壹只拇指大小的機械昆蟲，搖頭擺尾，宛如生物。
　　“不要激動。”他按下黑4的手臂：“留著他還有用。”
　　J先生與崔斯特的談話繼續。
　　“阿努比斯軍團……諾亞大人壹定不會放過妳們。”
　　“妳的問話多，廢話也多。”崔斯特眼中精光壹閃，終於把那個東西從J先生胸膛扯出，把許多經絡崩斷。
　　壹團血噴出，將臂甲澆成紫色，粘稠的血液在重力作用下滑落，拉伸成壹道道紫色長線，啪嗒啪嗒滴落在地。
　　J先生身體劇烈抽搐，噗通壹下跪倒在地，膝蓋撞進血窪裏，濺起壹片血花。
　　然而他並沒有就此死去，只是眼光變得黯淡，臉白的像鋪著壹層雪霜。
　　崔斯特張開手，紫色血塊包裹住壹枚鉆石般的結晶，散發出柔和，卻不微弱的光芒。
　　如果唐方在場，肯定會訝然驚呼，喊出妖精挽歌之名。
　　是的，崔斯特口中的T能量石，正是特爾羅口中的妖精挽歌。
　　球型晶體與T能量石相映成輝，清幽的光鋪開，充滿整個大廳。
　　“方舟現在什麽地方？”
　　崔斯特收攏五指，將T能量石握住，五道陰影在墻壁與地面擴張，將光明攏入掌心。
　　J先生嘴角微翹，無神的瞳孔露出壹絲譏意：“能問出這樣的問題，妳真的很愚蠢。”
　　不是他想說不想說的問題，而是他根本不知道方舟現在哪裏。
　　崔斯特，不，現在眼前這個男人應該叫黑J。他敢肯定，黑J也不知道代行者現在哪裏。
　　既然黑J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在哪兒，卻向他提出這樣的問題，不是愚蠢是什麽？
　　黑J將手上的血甩到地面，右手縮回寬大的袍子裏，裏面的紫色能量紋瀉出的光芒，以及那種陰冷氣息仿佛被吸進魔法瓶，眨眼間消失不見。
　　黑J又變回崔斯特，沈於陰影的崔斯特。
　　微風蕩起黑袍邊沿，在墻面投下幽靈般的影。
　　“我知道妳在等什麽。”聲音由頭罩裏面飄出：“這裏是妳的死亡地，也將成為他的死亡地。”
　　J先生問了許多話，都沒有得到答案。
　　作為壹個聰明人，他明明知道不可能得到答案，卻還是選擇自取其辱。
　　為什麽？
　　因為壹個人正在趕來，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穿越土層，即將進入大廳。
　　就算立即回頭，也將被那個人堵在門口。
　　J先生壹直在拖延時間，為了纏住他們，制造壹場遭遇戰，哪怕是死，起碼也要拉壹兩名仇人上路。
　　不得不說，他很聰明，不是普通的克隆人能比。
　　但是J先生不知道，他根本沒有打算躲避，而是要送二人壹起上路。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就是這麽簡單。
　　黑J閃開，黑8迎著J先生不解與仇視的目光，將掌心那條機械蟲按進他胸口的血窟窿。
　　下壹個呼吸，他的眼變成壹紅壹黑，又變成褐色，最終恢復清明。
　　清明的只是他的眼，僅此而已。
　　崔斯特走向圖拉蒙，有些飄忽的聲音淌過大廳，“我的確不該那麽問，因為妳會帶我找到答案。”
　　黑4與黑8的身影越變越淡，緩緩消失在這片天地，連墻上的影子也歸於虛無。
　　大廳只剩下圖拉蒙與崔斯特，還有搖搖晃晃站起身的J先生。
　　“唐方死後，妳將成為這個國家的王。”
　　……
　　咚的壹聲，大廳外面連接通道頂部崩塌，露出壹個黑黝黝的窟窿。
　　風由遠方吹來，扶搖而上，沒入洞口，發出斷斷續續的呼嘯。
　　稀稀拉拉的碎石落下，然後是壹團黑影，黑影後面跟著壹個人。
　　黑影是蟑螂，人是唐方。
　　連接通道壹側是放置量子傳送器的大廳，另壹側是列車站臺，想是用來在緊急時刻快速逃離王宮。
　　將蟑螂收起，召喚出4名幽魂特工及壹名狂熱者，沿著不寬敞的連接通道往放置量子傳送器的大廳走去。
　　通道的光線很足，只是穿堂而過的風有些淒冷，打在臉上有點疼。
　　狂熱者走到緊緊閉合的安全門前面，利用靈能利刃劈出壹道大口。
　　水濛濛的光波溢出，照亮他的臉。
　　令唐方意外的是，房間裏很安靜，並沒有出現攻擊行為，只是穿堂風更疾了些。
　　透過狂熱者的眼，他看到J先生正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背後的窟窿還在往外滲著紫色體液。
　　崔斯特與圖拉蒙站在房間最裏面，望著劈開安全門的狂熱者，臉上的表情看不太真切，不過呼吸很重，很急，看起來有些緊張。
　　唐方那壹劍紮穿了J先生的後心，換成普通人早已壹命嗚呼，但是他兀自頑強地活著，不過從眼前壹幕可以看出，他即便沒死，也已經沒有再戰之力。
　　或許他是想包紮壹下傷口再走，卻沒有料到自己這麽快找到密室。
　　唯壹讓人不解的是，崔斯特為什麽在這裏。
　　不過下壹秒這樣的念頭便消失無蹤，作為國王陛下的左膀右臂，崔斯特先生知道有這樣的設施存在，然後提前趕來接應，是壹件很正常的事情。
　　狂熱者由門上的口子進入房間，並沒有對J先生補刀，因為唐方很想知道更多關於上帝武裝的事情。
　　在確定沒有危險後，他跟在狂熱者後面走進大廳。
　　J先生轉過頭，用充滿殺意與憤怒的目光望著他的臉。
　　唐方繼續向前，越過狂熱者走向大廳中央，球型晶體在他的眼眸映出道道水華，輕輕蕩漾。
　　他走過階梯，走過圍欄，走向設備池，接近J先生所在，腳步很自然，動作很流暢。
　　但是當他接近量子傳送器所在平臺壹角的瞬間，原本平方的右臂突然間向上壹撩，激湧的光由手背射出，發出壹聲嗡鳴，如風嗚咽，似刀破空。
　　與此同時，壹點暗紅由陰影中誕生，迅速變大，變亮，在他的臉上投下更多色彩。
　　光爆很快，遠遠超越任何動能武器。
　　超光速電子射流更快。
　　壹青壹紅兩道光芒在空中相交，準確的手，是在距離唐方臉頰三寸的地方相交。
　　紅色光爆沒有像炸彈那般擴散，它的移動方向只是向前，如同刺擊的長劍，點在幽能刃的刀鋒上，分裂出無數青色與紅色的光屑，像彩色的雪片壹般，紛紜而落。
　　不只右側出現這樣的畫面，他的左面也出現壹道紅色光爆，也被超光速電子射流攔住，壹青壹紅兩道光芒相交，化為火樹銀花。
　　“深淵騎士！”
　　唐方的眼睛微微瞇起，過堂風吹起額前碎發，在晃蕩的光影下招搖。那些飛絮般飄揚的色彩，點亮他的眼眸，充滿身周，壹時掩蓋住球型晶體的光芒。
　　黑4與黑8的攻擊沒有產生任何效果，激光被超光速電子束擋下。
　　門口狂熱者沒有猶豫，身體化作壹道幽藍殘影，出現在唐方身右，靈能利刃卷起壹道光渦，向著激光迸射處斬下。
　　與此同時，唐方左上方閃過兩抹青白色光芒，交叉而落。
　　結果不如人意，狂熱者的斬擊落空，幽能刃的交叉切割也沒有命中目標，只是有流動的疾風撲在人臉上，微有寒意。
　　狂熱者變斬擊為橫掃，緊追那縷若有若無的風而去，然後壹道光芒迸射而至，命中等離子護盾，蕩起壹圈幽藍色波紋，綿延遠去。
　　靈能利刃前方空無壹物處亮起壹道微光，隱約勾勒出壹個人形輪廓。
　　下壹秒，左側傳來壹陣電流聲，青白與暗黑相交，空氣出現劇烈扭曲，折射出好像火焰般的光芒。
　　青白沒，暗黑斂，然後又是壹道電流聲，青白與暗黑再現，再相交。
　　房間裏惡風更疾，卻只能看見狂熱者揮舞手中利刃，像是發瘋壹般在與看不見的敵人纏鬥，在墻壁投下迅速變幻的身影。
　　狂熱者的動作越來越快，攻勢越來越急，身體撞破空氣發出嗚嗚悶響，繼而有了腳掌摩擦地面的嗤嗤碎響。
　　紅色的光芒與黑色的陰影時隱時現，在空中繚繞出不同亮度，或飽和，或疏離的光影，讓整個房間陷入動蕩。
　　看不見的交鋒，與看得見的對峙，在大廳發酵。
　　崔斯特落下頭罩，露出整張陰柔的臉，從設備池後面走出來，好奇問道：“妳是怎麽發覺的？”
　　波動的光芒照亮他的臉，也照亮衣袖表面的紫。
　　J先生搖搖晃晃走到他身後，全程未發壹言。
　　唐方將目光移動到圖拉蒙臉上，說道：“他的舉止很安靜，他的目光很恐懼，像受到驚嚇的羚羊。”
　　他把贊歌威爾殺掉，圖拉蒙理應滿懷仇恨與憤怒，用武器攻擊或者惡毒的言語詛咒他。
　　但是親王殿下沒有，如同失去方寸的無助之人，躲在設備池後面，不曾用手槍射擊破門而入的狂熱者，也沒有色厲內荏的大吼大叫，視線掃過旁邊的崔斯特時，會有畏懼與茫然的光閃現。
　　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卻知道壹定發生了什麽事情。
　　崔斯特說道：“黑3敗在妳的手裏……不冤。”
　　唐方手臂前端光芒緩緩收斂，無視左右戰況，瞇眼說道：“還未請教。”
　　“J先生。”
　　“J先生？”他掃了壹眼崔斯特身後面無表情的J先生，略作沈吟，然後恍然大悟：“J先生遇到J先生，真是諷刺。”
　　J先生依舊沈默，臉色依然平靜，開始偽裝出的仇恨目光越變越淡，這讓唐方有些意外，忽然想到壹個可能，瞳孔驟然壹縮。
　　“真讓人吃驚，阿努比斯軍團……上帝武裝……終於聯手了嗎。”
　　“唐艦長也壹樣令人吃驚，我忽然有些理解代行者大人為什麽這樣看中妳。”
　　“能讓那位大人惦記，我是不是應該表現得更榮幸，又或者受寵若驚呢？”他反諷道：“如果我沒有猜錯，在蒙亞帝國經受的不公正對待，都是出自妳們之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