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為君傷心舞

　　誠信，是壹種高尚的情操。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並不是壹朝壹夕而來的。
　　許多時候，彼此經過壹段長日子，隨著經驗壹次又壹次的累積，妳才會對對方建立信心，投以信任壹票。
　　漫長歲月中，能遇上自己完全信賴的人，絕對是難能可貴。然而，當妳義無反顧地信任他，回報卻是被出賣，甚至是被殺，那壹刻的感受將會是如何？
　　天皇就遇上這樣無情的終局！
　　他壹直以來十二分信任的壹休人師，為他秘密訓練了保衛天皇貴族的二十萬僧兵。
　　天皇視這德高望重的老和尚為最值得尊敬的長者，加上“壹休七絕”名動江湖，天皇更把這鑄制神兵的偉大工匠，視為國寶人物，處處禮待，未敢失敬。
　　只可惜，天皇的結局卻是死在壹休的第八把神兵之下。
　　當小白趕到“南禪寺”時，親眼目睹這他已心中有數的弒君壹劍，殺得極狠，劍法俐落。
　　當日初遇壹休大師，他為百歲大壽所鑄的神兵，竟稱為“皇者之劍”，而且又把神兵留給自己之用，當時小白已有種不祥預感，壹休大師原來也好想登基為皇。
　　否則，地又為何會把自己的神兵稱為“皇者之劍”呢？
　　天皇死了，往下的局勢又如何？
　　看到敵人自相殘殺的江川十兵尉，當然覺得極是可笑，殺天皇的竟會是七神兵的鑄制師壹休，世事真的難以捉摸。
　　妳爭我奪，爾虞我詐，為了成為號令“天皇帝國”的新天皇，每壹人都盡量掩飾自己，把真正的面目隱藏起來。
　　對小白來說，他的目的極為簡單直接，“天皇帝國”當然愈亂愈好，“江川藩國”、“神山藩國”，現在又加上壹個壹休神僧及二十萬僧兵，形勢更為混亂。
　　亂世之下，妳爭我奪，大家都把兵力留在本土爭戰，那就當然沒有侵略中土之意了。
　　只是，究竟這亂世真的可以維持下去嗎？
　　小白想要弄清楚，便要深入了解，更要付出壹分力來……
　　哀痛的哭泣聲壹直不曾停過，哭得心頭抽搐、臉肌跳動，眼裏滿是愁苦血絲的，當然是歌舞伎將軍。
　　抱住天皇的屍首，把他的頭顱再移過來，全身不斷抖顫，看來是真正的悲傷至極，難以接受死亡真實的殘酷。
　　歌舞伎仿如旁若無人般，低低泣訴道：“大王……說過，好想再看賤妾壹舞的啊，來吧，看我為大王而獻上的最後舞影，大王壹定是最愛、最渴望看到的，賤妾壹直在苦練、進步中啊！”
　　壹個纖巧身影翩翩舞動起來，似蝶旋舞空中，衣衫拂動震得空氣發出聲響，竟生起節奏拍和來。
　　但見歌舞伎美目流盼，玉頰生春，身體每壹寸猶似柔若無骨，舞動生姿，似跌似倒，教人好想上前抱扶佳人。
　　舞到疾處，猶似壹朵花蕾初綻盛放，說不盡纏綿悱惻，說不盡的紅艷可愛。
　　化作壹片彩霞飛旋，舞動出英姿颯爽的嬌弱。壹個轉身，全身的絮帶、裙褶、衣袂都迎風飄了起來。
　　忘我的似騰雲於仙界中，舞到淋漓盡致，仿似彩霞在仙界中曼妙旋出真愛，無盡付出。
　　對天皇的情，那份癡癡的愛，毫無保留的生命，只可惜全已落空化為烏有，只好寄情於舞，盡情舞出內心那份哀傷來。
　　小白看在眼裏，十分感動，對壹生重情的他來說，歌舞伎的舞是壹種最高尚、無瑕的奉獻。
　　人生在世，不壹定要擁有太多才算快樂，寧願擁有的不多，但質素上卻是最高、最出色。
　　歌舞伎將軍的愛，當然就是最精彩的愛，半生沈迷色欲的天皇，原來有如此感人的依戀者，夫復何求。
　　旋舞如流雲轉動，舞到巔峰之處，猝然，化作壹道烈厲華彩，非但奪目，更要奪命。
　　誰殺天皇，便來奪誰的命。
　　張狂的復仇殺力疾射向壹休大師，這曾把“風流”箭送贈自己的德高望重前輩，原來是賤種。
　　壹休大師依然不動如山，安然沈著，並沒有因殺人撲來而或閃或退、或攻或擋，因為，他有不動明王。
　　“疾如風、靜如林、攻如火、定如山。”四形兼收，殺力不愁，這就是不動明王的“風林火山”。
　　凜冽強猛的風勢，狠狠把殺力推開了，那面十尺大旗隨風飄揚，日光照射在鋒銳刃沒上，閃出嚇人厲芒。
　　旗上都是深淺不壹的紅色，這些紅色毫不均勻，而且有味。
　　味是血腥味，只因為每壹個被斬割下頭顱的敵人，或多或少，都會有血濺在大旗之上。
　　“風林火山”吞血留色，也就是他教人感覺可怖、仿若幽靈附在四周的真正原因。
　　壹休大師第壹件的神兵，八十年前的心血作品，當然會為他擋去壹點煩擾，不讓恨仇來襲。
　　“天皇，有人要阻賤妾復仇，那賤妾只好竭力而為，為天皇賦上最後壹分力來。”歌舞伎冷冷道。
　　眼神裏全沒半點猶豫，歌舞伎早已豁出去，不計較付出，腦海就只有壹個“殺”。
　　如此熾烈的火，如何也不能緩和，唯壹的方法就只有令它熄滅，把生命結束。
　　八尺的禿頭和尚不動明王，壹雙厲目凝視著要再發動“風流”的大敵歌舞伎。
　　這歌舞姬的偶像，實在不能小覷，先前只是射了兩發，破空彈出的氣箭，已把“百人壹誅”擊毀，又再殺掉德川神風。
　　“風流”－－“壹休七絕”之壹，壹休大師把最好的神兵都交給最出色的人，歌舞伎當然是絕頂戰才。
　　沒有太花巧的招式，歌舞伎把巨弓“風流”，插在地上，暴喝壹聲，全身肌肉又再鼓脹起來。
　　“射！”
　　爆出尖銳刺耳的破空聲，“氣箭”更勝疾電直刺射向不動明王，殺力盡都集中在壹點之上。
　　箭的銳尖，就是唯壹殺力所在，也就是這種武器最強特性。把壹切力量都集中，精髓匯聚。
　　壹休大師只負責送上神兵，從來未曾在招式上指點過。每壹位手持神兵者，都是從自我天份中提升出獨特殺招。
　　不動明王要擋住“氣箭”，也就只能靠他自己。
　　“攻如火”，振旗卷出烈焰狂飆，以火勁燒熔“氣箭”，火勢被扯動得突然炸爆，“氣箭”依然刺中了不動明王的胸膛。
　　原來的十成殺力，只餘下三成，但“氣箭”依然在他的胸膛上留下壹個血洞，傷了不動明王。
　　小白輕輕的點頭，能同時欣賞“壹休七絕”的兩大神兵對戰，實在是難得的機會。
　　“他奶奶的又來遲了，啊，天皇死了？”擺脫了“神樂殿”的糾纏，朱不三、朱小小追上來了。
　　但見形勢大變，天皇已被分屍，歌舞伎竟然跟不動明王決戰，大家原來的死敵江川十兵尉，卻安然不動，搞得朱不三不明不白，壹頭霧水。
　　小白輕輕的解釋清楚，朱不三卻愈覺復雜。
　　“那咱們究竟應該幫哪壹方啊？”朱不三茫然道。
　　問得好合理，壹休反叛天皇，神山八代又是內奸，每壹方都各懷鬼胎，小白們豈不無從著手？
　　小白只是輕輕壹笑，沒有再多言。
　　好了，只要小白笑得輕松就好，他的笑意代表著胸有成竹，這笑態向來都是表達壹種安樂、智珠在握。
　　朱不三也懶理壹切，正待欣賞殺戰，壹臉傷痛的歌舞伎突然走近他身前，問道：“桃子困在‘天狗城’，她在等妳！”
　　突如其來的話，可真把朱不三嚇呆當場，急問道：“妳……桃子……她被困……‘天狗城’？”
　　歌舞伎原來是九大神將之壹，當然知悉桃子的下落。
　　帶著無奈的神情道：“我不想讓桃子和我壹樣，有了最愛的人，卻偏要受生離死別之苦，她好殷切的等妳、她的夫君去救她，請別令愛妳的人失望，明白嗎？”
　　朱不三狠狠的點頭，桃子，他當然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更加不會令等待他的妻子失望。
　　朱不三握著歌舞伎的手，誠懇地道：“多謝，我發誓壹定把桃子救回來，還要為她殺了仇人江川十兵尉。”
　　身旁的十兵尉無動於衷，朱不三還不是他此刻要處理的人，他要對付的首先是深藏不露的壹休大師。
　　歌舞伎把桃子的下落交代好，向壹休大師點了點頭道：“本將軍好多謝大師賜予我神箭‘風流’，也許是在下天資所限，除‘氣箭’之外，就只有‘血箭’壹式最強。”
　　說罷，人影如風舞動，不斷的急旋疾轉，五指拉弓破割人肉，自五指射出陣陣血箭來。
　　原來此招是以本身內力，藉“風流”射出體內“血箭”，箭如漫天風雨，殺力千秋攻襲敵人。
　　壹道紅芒幻起，亮若烈陽，夾著嗚嗚急風，那抖動的戰旗頂尖刺槍，驟然化成百點寒芒，反刺“血箭”。
　　足翹踝沈，腳踏七星，不動明王掠起的星掣電閃般寒芒，壹壹刺擋截住“血箭”。
　　那些淒厲的新鮮血色，壹壹打在旗幟之上，比原來的紅更艷、更惶惑、更動人心弦。
　　沒有壹柱“血箭”能越過“風林火山”的擋截，而不斷射出體內鮮血的歌舞伎，也好快便難以再支持下去。
　　大量失血，旋動的身法漸漸緩了慢了，箭力也挫減，終於停了下來，不能再動。
　　“風林火山”戳破了已是強弩之末的歌舞伎咽喉，把“血箭”停止，也要把她的生命停止。
　　可是，歌舞伎的手仍還能動，扯弦再射，彈震在“風林火山”主幹之上，勁力沿著主幹疾破入不動明王心臟。
　　壹子錯，滿盤皆輸。
　　高手對戰，絕不能有誤，不動明王的心好痛，接連吐了三大口血才能緩住傷勢。
　　若非歌舞伎早已身受重傷，虛弱到不得了，這最後壹箭，定然把不動明王的心射個粉碎。
　　歌舞伎虛脫的倒了下來，她好想爬到天皇的身邊，在死前再嗅壹嗅天皇的氣味。
　　賤妾來了，在地府定然再好好的服侍大王。
　　只可惜氣力已點滴不再，爬啊爬，用盡氣力也難寸進，仍然摸不到天皇的衣角。
　　朱不三按捺不住，上前輕輕扶起那垂死的歌舞伎到天皇屍首身旁，還把她的手挽住天皇臂彎。
　　朱不三喃喃道：“放心好了，來世，天皇壹定是妳的好丈夫，妳倆壹定白頭偕老。”
　　歌舞伎星目流波，皓齒排玉，蒼白的朱唇微啟，發出最微弱的聲音道：“多……謝……
　　請代……照顧……‘風流’！”
　　閉目瞑視，歌舞伎在含笑中逝去，能為天皇而歿，對她來說，也總算是死而無憾了！
　　朱不三拾起“風流”，傷感的輕輕撫摸，雙目已通紅。
　　天皇已死，天下大勢壹片混亂，“天皇帝國”將面對甚麽劇變？十兵尉、壹休大師看來都在等。
　　壹休冷冷道：“小白，妳來我國目的只在乎阻止‘江川藩國’侵占中土，助我殺了十兵尉，待本大師登基當上天皇，我答應妳不出兵中土，妳意下如何？”
　　小白笑道：“我會好好的考慮。”
　　壹休笑道：“甚麽，還要考慮？”
　　小白托著腮，睜大眼道：“這個當然了，大師的信用已蕩然無存，要我信妳就顯得太幼稚吧！”
　　壹休冷冷道：“那本座只好獨力戰十兵尉世子好了！”
　　小白突然拉著朱小小道：“小小，妳要看清楚了，有些人總是口是心非，口不對心，明明是早有預謀、安排，卻裝作甚麽壹力承擔，他日妳獨個兒在江湖闐蕩，千萬要小心這種人啊！”
　　朱小小不知就裏，只點頭說是，但心中卻是茫無頭緒，雖知悉小白是在諷刺壹休大師，卻不知他所指的是甚麽。
　　小白突然揚聲道：“神山八代，妳這老狐貍還躲起來幹甚麽，身為藩王，怎能暗施偷襲，妳跟壹休大師早有協議聯合先殺十兵尉，那便堂堂正正出來較量壹番好了！”
　　壹語道破，果然在“南禪寺”之內，神山八代及怨天世子慢步走出，眼神裏禁不住也充滿敬佩之色。
　　壹休笑道：“哈……藩王，看來號稱智謀過人的中土神人小白，實在有點能耐，咱們的壹舉壹動，早在他意料之中啊！”
　　小白笑道：“太過獎了，神山藩王願意先與比自己更強大的江川藩國合作，擊殺平安大人，削弱天皇實力，當然有後著對付十兵尉了，這家夥若非壹休大師又會是誰呢？”
　　小白非凡的洞察力令大家佩服不已，從而也帶出壹個極重要的信息，有朝壹日“天皇帝國”要侵占中土，那便要面對他的神能。
　　壹直沈默不語的十兵尉突然冷笑起來，袍內烈火焚燃，看來已準備要殺他壹直好想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