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請君入甕來
刀劍笑新傳 by 劉定堅
2024-12-3 20:50
“哈……妹子放心好了,包準誰都不會碰傷,壹定安全,我的功夫精進了不少哩!”
在馬上的壹對男女,向市集大街直沖,向圍在街頭的閑人發出壹聲大喊,當下四散閃避。突然有個四歲小女孩正好拖著壹歲多的弟弟,呆在街道中央,對突然而來的劇變不知所措。
鞍上人在五尺前立時催馬跨越,兩個小孩只覺頭頂生風,呼的壹聲便不見了駿馬,只聞得已經遠離的馬蹄聲。
“大力啊,先前險些兒就傷了無辜,別再亂闖亂撞了!”原來馬上的壹對少年情侶,正是大力與翠兒,兩人閑來無聊,大力便施展他的策馬神技,在巿集奔馳,要於有驚無險中取悅佳人。
仍然策馬奔馳的大力笑道:“放心好了,小白師父教我的武藝甚是高深,我每天都努力鍛練,從不怠懶,這點操控畜牲的小伎倆又豈會有錯失,放壹百個心吧!”
鞍上的翠兒再也沒有說甚麽了,眼前這對患難中結識的情人,性子就是如此,能力愈大,膽子就愈大,對未來的希冀也就更高,從來不懂得知足常樂的道理。
自小白答允收下大力為徒,他便好似充滿了希望壹樣,想像自己他日定能壹飛沖天、壹鳴驚人。
大力實在不甘平凡,無論如何,他都會爭取機會向上爬,要突出自己,要不枉此生。
未來的夫君有大誌當然是好,只是,大力的欲望卻從沒有盡頭,他才拜在小白門下不久,心裏就常想著他日要當甚麽先鋒、大將,要統領三軍,助小白打下江山。
從他的興奮眼神,翠兒感覺到大力已過分期待他日成就,暗暗為大力擔心,不安的感覺揮之下去。
忽然遠處傳來壹陣乾澀、粗豪的聲音說道:“妳這小子就是小白新收下的徒兒。”
大力二人向前望去,只見壹個身穿華貴錦衣、左手衣袖空蕩蕩失去半臂的男人,竟威風凜凜阻在路中央,似是深埋入地的鐵柱,擋住了去路,他全身透散出來的殺氣,竟教自己坐騎腳步也急亂了起來。
還不知如何是好,對方身形如風,已欺身近來,躍上馬背。大力當下揮鞭去打,只是來人輕功極高,縱身上馬既不踏蹬,亦不擡腿,壹躍便已是大力肩膊高度,馬鞭當然落空。
大力猶在慌亂之際,雙肩已覺被重力壓住,教兩手再也難以擡起,揮鞭之手已沒有半點力量。
“著地!”如千斤鐵墜,壓力自雙腿而下,高大強壯的馬兒竟抵受不了,雙腿同時喀喇壹聲,齊齊折斷,仆倒地上。
來自上頭的壓力卻壹點也未懸開,依然繼續,大力無從反抗,只好眼巴巴看著坐騎爆裂碎散,死得血肉模糊。
直至馬兒倒下,大力的雙腿觸地,從肩膊而下的重壓才稍稍停止下來。
只是,那可惡的殺神卻仍踏在大力雙肩上,壹派傲狂,把大力盡情的玩弄於…掌上。
身旁的翠兒連忙哀求道:“前輩,有話好說,晚輩們有何得罪之處,望求恕罪。”
在大力頭上的,並不是壹般高手,他左臂失去壹半,是因為被小白所傷,不錯,他就是已統壹了大半個中土天下的壹代梟雄名昌世,今日的他,要殺誰也不會太難,何況區區壹個大力。
“本王平生最鄙視那些倨傲的小子,誰在我面前都要俯伏跪拜,任妳稱王稱霸,碰上本王也不得不低頭稱臣,小子,妳剛才的傲氣好討厭,加上妳又是小白的徒兒,那就更面目可憎!”
內力壹吐,大力的肩膊受重力壹壓,再也抵受不了,雙膝裂傷,立時跪了下去。
名昌世狂笑道:“哈……,威風都無影無蹤了,本王就是要每壹個人都知道,那小白的部下、徒兒,沒壹個中用,都是膿包、都是廢物,很快便要被鏟除得壹乾二凈。”
雙腿壹夾,大力的臉容已被鉗得扭曲變形,只看得原來在大街上被他策馬嚇弄的民眾,都失笑了起來,議論紛紛。
最愛面子的大力無地自容,好想揮拳痛擊名昌世,他的憤怒已到了極點,就是死也要這家夥壹塊兒陪葬。
“臭賤種,總有壹天我也要妳好受,此仇不報,我大力誓不為人!”死命掙紮,但功力相距太遠,實在難以擺脫。
肩上壓力突然全消,待痛楚稍減,眼前只見名昌世站在三尺之遙,疾若風雷的神腿飛踢,大力被踢得口角爆裂,仆飛彈開,倒在地上狼狽得很,跟著只覺左頰又被壹腳踏住,再難站起來。
名昌世的左臂被小白所斬,他對小白的壹切都痛恨之極,大力正好讓自己痛快發泄,也就不留情面。
名昌世冷冷道:“那小白真無聊,手下不是笨蛋就是庸才,難怪‘鐵甲兵’已不成氣候,臭小子,妳要活命嗎?好,只要給我磕三個響頭,同時叫喚三聲大王萬歲,本王就免妳壹死!”
原來正興高采烈的大力,在翠兒及眾目睽睽下受盡玩弄,心頭氣憤難平,還要再低聲下氣哀求,他當然不願。
只是,要保住性命就要付出自尊!
咚,咚,咚的三下響頭,隨著三聲“大王萬歲”,但說的、磕頭的都不是大力,而是他身旁的翠兒。
名昌世冷笑道:“如此貌美又可愛的美人兒,愛上這低能卻又自以為是的蠢才,真教人痛心。姑娘,小心啊,這種男人最不知所為,他不會為妳帶來幸福的!”
連最過分的說話也來了,在大力心中,已燃起絕對熄滅不了的怨恨,有機會他壹定要報仇,要名昌世壹敗塗地。
被壹腳踩在地上的大力,圍觀者都報以辱罵之聲,不自量力已成了大力的標誌。
“原來殘廢了的人都異常暴躁,公主,以後咱們用兵,都要小心謹記啊!”在街東出現的,竟然就是小白,他的身旁還有那永遠美艷動人,壹笑傾城的妻子耶律夢香。
夢香笑道:“也不壹定吧!以前在‘武國’,我重用傷殘了的將兵、武者,不壹樣組成殺力強橫的‘鐵甲兵’嗎?”
小白笑道:“啊,對了,還是公主心思縝密,這樣看來,壹般人傷殘了還可以接受,只是貴為王者,殘缺不全便不能接受現實,弄得脾氣暴躁,竟成壹個平凡的小子來虐打,好不知羞。”
夢香掩嘴笑道:“翠兒,妳該為大力之敗高興啊!能與當世強者名昌世壹戰,光榮之至,正是雖敗猶榮,天下間難道會有人取笑武功低微的他敗下陣來歷!”
四周坊眾,此時才知眼前人就是統壹了大片江山,領導中土大軍拒抗“天皇帝國”入侵戰兵的名昌世,頓時肅然起敬,先前糊塗看熱鬧的心情,此刻都壹掃而空。
被小白夫婦倆揶揄壹番,名昌世也不得不放過大力,只刻意把靴底的汙物擦在他臉上,便轉過身來不再理會。
翠兒連忙上前扶起受傷的大力,只感到壹對眼目血筋暴現,憤怒得似要把眼前的名昌世活活吞下肚裏。
遭受羞辱陷於狂怒的大力,難以自制心中瘋思,翠兒只得出言盡力安慰,免他不自量力再壹意孤行。
名昌世拍去身上泥麈笑道:“怎麽了,小白妳約我到來,就是要嘲諷本王的斷臂嗎?放心好了,待我把‘天皇帝國’敵兵全數殲滅,回頭就會向妳討回壹倍代價,斬掉妳雙臂。”
小白笑道:“不怕,不怕,到時我小白壹定不能成為王者,那便絕不會暴躁狂亂,斷臂可省些力氣,由公主為我餵食,天天有人服侍,這樣也相當不錯哩!”
名昌世冷冷道:“要說的話就只是這些?”
小白收起嘻笑,嚴正道:“跟‘天皇帝國’的爭戰進展如何?”
名昌世道:“人所共知,敵人火器精良,勇猛精進,壹路上勝多敗少,惟是雙方還沒有大規模決戰。”
小白笑道:“解決兩國死戰,在沙場上必然血流成河,任何壹方不戰至壹兵壹卒,就絕不可能有停止的壹天。”
名昌世道:“這個當然,但戰勝的壹方必然是咱們。”
小白道:“只怕那壹天太遙遠,大王那堅壁清野,把壹切燒光的戰法,可能會令中土化作壹片焦土,數千年文化、建設,都付諸壹炬,要重新建設,也不知老百姓又要再多付出幾許血汗了。”
名昌世道:“這就是戰爭的代價。”
小白道:“但我有更好的妙法,既能終止此漫長血戰,也能減少百姓家園、田土被焚化成灰。”
名昌世道:“但勝利依然穩握在我手?”
小白冷冷道:“勝利永遠只握在實力超卓的那壹方手上,我也好想閣下戰勝,好想戰爭早日平息。”
究竟小白的建議是甚麽?名昌世雖視小白為敵人,但心中依然極為尊重他,畢竟小白從不設下圈套,他的見解也獨特過人,經他與公主深思熟慮的妙法,壹定有參考價值。
在名昌世心中,當然也不想把中土壹片又壹片的土地焚成焦土,教孤苦無依百姓的流離失所,餓蜉遍野。
只要有更好的辦法,他絕對願意考慮。就算戰勝,名昌世貴為中土大皇,他也想擁有壹個富強、豐盛之國,而絕非貧瘠、雕零的社稷,小白的意見也就因而大有參考價值。
果然,當小白說出了四個字,名昌世便願意隨他與公主離去。這四個字究竟是甚麽?
大力、翠兒都沒有聽見,但大力的心卻在想,怎麽師父沒有為我報仇,他應該把名昌世另壹只手也斬下。
師父小白並沒有對自己的受傷露出絲毫關心,可見自己在他心中的地方是何等卑微。
性格剛強又好勝自大的大力,自拜入小白門下,便壹心以為可以有大成就,以為小白會帶領他成為不世人物,就有如莫問、夢兒壹樣的出色,但眼前所感覺到的,卻好像跟他所想相距太遠。
大力好失望,也好失落,但依然與翠兒跟著小白、公主,壹路上照顧,只是心頭已極不愉快。
壹行五人策馬奔馳於大道上,麈土飛揚,拐過了壹座山,便抵達聞名遠近的“天涯峭壁”。
千丈高的“天涯峭壁”,完全沒路登上峭壁之巔,長滿蒼松翠怕之頂端,卻建有壹座石牌樓“南天門”,示意到此便是抵達天庭。
“南天門”石牌上掛有壹個大銅鑼,只要奮力敲響,傳說天庭便會因閣下毅力感動而賜壽十年,故此冒險攀上平滑險峻的“天涯峭壁”者每年不下二、三百,當然,跌下來粉身碎骨者也占了大半。
小白笑道:“他,已在上面守候。”
二話不說,名昌世立時騰身而起,躍上峭壁,果然平滑如鏡毫無落腳之處,只是卻難不倒名昌世。
他雙腿狠狠踩在峭壁上,每壹回都能把身體穩固不動,壹步又壹步的向上提升,絕不困難。
那峭壁每隔壹段便被他踢出壹個凹洞孔,再借力提升,就如攀踏天梯,穩步向上。
他好想會壹會小白口中的人物,畢竟這四個字太誘人,這家夥太神秘了。
花了不太久的時間,名昌世便上到了巔峰的“南天門”,只是這頂峰的景象,卻把原來鎮定的名昌世嚇呆了。
偌大的峰頂,原來應該有的松樹都不見了,整個地方竟變成壹個圓形的石臺。
除了石臺,就只有他腳下的“南天門”石牌,他……竟把壹切都破毀,造成壹個“戰臺”。
誰都應該明白,戰臺唯壹的用途就是對戰、比拼。
坐在戰臺中央的老者,就是小白要名昌世來見的萬壽聖君。壹臉滄桑,卻是殺氣騰騰,傳說中的無敵神人,果然氣度若仙,名昌世已手握天下兵權,但竟也對此老者望而生畏。
名昌世站在石牌下冷冷道:“小白對我說,咱們中土與‘天皇帝國’壹戰,實在毋須血流成河,‘天皇帝國’的王者只是江川不死壹人,其他的都不成氣候,只要宰殺了他,‘天皇帝國’入侵的大軍自然崩潰,任由宰割,而天下間能誅殺老不死,就只有老前輩壹人。”
盤膝而坐的萬壽聖君,冷冷的道:“小白所指,當然有理,但本王也有壹套理論。”
名昌世有點兒愕然,因為看來這“老前輩”的語調毫不友善,語氣生硬得好像即將發放的勁箭。
萬壽聖君道:“妳既要求本王去殺老不死,也就表明妳名昌世沒信心戰勝他,否則,妳又何須前來請本王。”
道理簡單,也好真確,只是暗藏的微妙卻在後頭。
萬壽聖君道:“既然我能誅殺老不死,妳又絕非老不死之敵,那本王何不先殺妳,奪來江山,再殺老不死,豈不壹樣!”
壹陣驚愕,並不是來自名昌世壹人,還有那剛躍上來的小白及耶律夢香,他們是接到萬壽聖君的通知,才引領名昌世來到,壹同商議由萬壽聖君決戰江川不死,為中土大軍斬除大礙。
但正要站起來的萬壽聖君,卻不似是要助中土大軍,而是要殺名昌世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