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執天下

cuslaa

歷史軍事

從出租車上跳下來就直奔檢票口,賀方終於壹身大汗的在最後壹刻趕上了回上海的飛機。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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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十五章 經濟四方屬真宰(上)

宰執天下 by cuslaa

2023-4-22 11:42

  元祐五年三月戊申。
  陰轉小雨。
  在日記本上寫下兩句,韓岡擡眼看了壹下擺在窗邊的溫度計,玻璃管中水銀柱的最上端指著標記著十的刻度下面壹格。
  九度。
  開封府農歷三月的夜晚,九度這個溫度還算是在正常的範圍之內,至少比去年三月的壹天夜裏氣溫驟然降到冰點之下要好。
  溫度計的概念,已經在《九域遊記》中出現,不過更早壹點,韓岡已經在《自然》中提出了溫度的概念,並將水的冰點設定為零度,沸點為壹百度。並且在之後的論文中,通過的托裏拆利實驗,確認了大氣壓的存在,順便對水的沸點進行了補充,也就是用猜測的口吻,明確了氣壓對沸點的影響。
  而將韓岡的猜測進行證明,在韓岡就任參知政事後,便成了人人爭先恐後的壹件事。最近的壹次,便是通過《自然》期刊的組織,讓各地的會員和通訊會員,分別在廬山、雁蕩山、五臺山等山脈頂峰,以及三十九處出於平原上的州縣進行了為期三個月的實驗,參與的會員及通訊會員總共超過三百人,最終確認了高度及天氣變化對氣壓的影響,同時也確認了氣壓和沸點的關系。
  不過盡管相應的概念已經提出和驗證,韓岡也很早就選調工匠試制溫度計,但適合制成溫度計的玻璃管制造起來有些難度,玻璃管內部空間很難保持平直均勻,至今為止,成功的希望依然只能放在運氣之上。
  但韓岡家裏,還是有好幾支溫度計和氣壓計,每天的每個時辰都會有人將之記錄下來,最後抄錄兩份,壹份集結成冊,另壹份送到韓岡這裏。
  韓岡從桌上拿起記錄紙條,從昨日申時開始,到今天申時,每個時辰的溫度變化,都在紙條上。並不需要太多,只是幾句話吩咐而已。
  韓岡提起筆,壹絲不茍地將最高溫度和最低溫度寫進了日記。這等記錄天氣和氣溫的習慣,若能持續上幾十年,而且能夠壹直留在京城,肯定會是研究開封天氣變化的重要資料。韓岡不僅僅自己這麽在做,他還在《自然》中選擇了幾個成員在做。
  而且不僅僅是溫度計和氣壓計,還有雨量計,記錄下每場雨水的數量。設立氣象局,暫時還用不到,但通過《自然》進行氣象學知識的普及,將之從天文學中分割出來,已經在進行之中了。
  日期和天氣之後,韓岡繼續他的日常功課。
  不獨是他,不少士人都有記日記的習慣,今天遇到的幾樁大事,大都簡要地記錄下來。曾布就記日記,而且是自幼便記,他被抄家的時候,抄出來的日記本裝滿了壹輛車。
  韓岡看過其中的幾卷,上面都是些文過飾非的東西,責任都是別人的,功勞都是自己的。尤其是當年曾布叛離新黨的那壹樁公案,全都是王安石、呂惠卿、曾孝寬的錯。韓岡也很榮幸地在其中成了倒壞水、給王安石出謀劃策的角色。
  韓岡在自己的日記本,也不會太客觀,不過他日記本中的內容,記錄科技和工業進步的比較多,政爭幾乎沒有。沒空的時候,只會是將天氣、氣溫記錄下來,然後幹脆地跳過這壹天,閑起來,則會當做練字,順手寫上壹些記憶中的科學理論,當成自己猜測。
  筆鋒在紙面上挪動,忽忽數百字。放下筆時,正好聽到外面的雲板響了幾聲,要等的人差不多該到了。
  可惜精確計時的鐘表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被發明出來。不然,就不用雲板聲來傳達家中刻漏所指示的時間。
  盡管韓岡早已給出了擺鐘的原理,但想要看到使用鐘擺來確定時間流逝的座鐘,還得需要某位工匠的靈光壹閃。若是有了鐘表,能夠更精確地測量時間,不論是生產生活,還是軍事行動,都能從現有的水準上再上壹層樓,更是進入工業社會不可或缺的關鍵道具。
  正想著該如何再激勵壹下工匠們,外面家人揚聲通稟,“相公,王學士來了。”
  判軍器監、樞密院直學士王居卿終於到了。
  就如王居卿數年間,雖說職位未遷,可貼職已經積功升到了直學士壹級,韓岡現在也已是宰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集賢院大學士。
  半年前,韓絳上表乞骸骨,遂以中太壹宮使告退。蘇頌獨相半年,然後二月初,幾番辭讓後,韓岡正式就任宰相。
  詔書壹出,朝中全無異論,本就是水到渠成壹件事,而在他就任宰相之後,家中仆役便壹夜之間全部改口——相公二字之貴重,讓他們這些做仆婢的也覺得與有榮焉。
  “請他進來吧。”
  韓岡說道,將桌上的日記本收起來,來到外間,順手從書架上抽了壹本書出來,等著王居卿。
  “居卿拜見相公。”
  沒過片刻,王居卿便被引了進來,韓岡在階上相迎。
  互行了禮,韓岡將王居卿引入廳中。
  相讓著坐下,王居卿壹眼便看見了韓岡出迎時,隨手放在小幾上的那本書。
  《九域遊記》。
  “相公也在看此書?”王居卿問道,試探著韓岡是否有什麽深意。關於這本書和韓岡的關系,外界議論得沸沸揚揚,韓岡始終避而不談,王居卿這還是第壹次看見韓岡拿著這本書。
  韓岡方才是隨手壹抽,也沒註意是自己的書。不過聽見王居卿提及,便拿起來揚了壹揚,“壽明以為此書如何?”
  “奇書也,所以能遍傳天下。雖說的是子虛烏有之事,卻有七八分成真的可能。”王居卿道,“只可惜不知作者何人。”
  “既然佚名,大概也是不想讓人多探聽吧。”
  韓岡寫下這部書的時候,就是為了針對王安石以上追三代為名進行變法的借口。他想要的世界,不需要以三代為名——那樣百姓不明白,而士人也不會信,朝臣們更是都知道是借口——直接用這部書來告知世人,裏面種種,有韓岡已經說過了,也有未出現但可以印證的,在很大程度上,能夠通過努力去實現。
  是科幻,更是現實。
  不過由此引發的熱潮,是韓岡本人也始料未及。現如今,京城的瓦子裏,除了說三分等評話之外,又多了壹個說九域,而且也帶動了士人寫作的熱情,現如今,甚至在報紙上都有了連載小說,大多是將評話進行改變,像韓岡這樣現實主義作品很少,而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相公說得是,想來的確是這樣!”
  韓岡的話,聽著就是承認了,只是警告不要說出來。王居卿當然不會違逆韓岡的心意,這本來就沒有什麽好探究的。盡管這部書,說起來其實可以算是對新黨開戰的號角,向天下士民說明大宋的未來。
  有的人看的是書中人物的悲歡離合,有的人看的是書中的衣食住行,有的人看的則是書中的地理人情,而王居卿,在書裏面,找到了軍器監的目標和方向。在他看來,這幾年能穩守住軍器監,得到了諸多贊譽,完全是依靠自己從《九域遊記中》得到的靈感。
  “相公覺得這部書寫得如何?”
  韓岡搖頭,“詩詞不甚佳。”
  打了幾年的交道,王居卿多多少少也能算是比較了解韓岡。韓岡的脾氣,正常情況下,可以說很不錯。只要不去挑釁他,正正常常地說話,韓岡也很樂意跟人聊天,甚至說個笑話。偶有冒犯,只要不是存了惡意,也能大度地容忍下來。
  “其他的確不甚佳,不過壹篇‘滾滾長江東逝水’,足以光耀全書了。不知相公如何看?”
  韓岡微微苦笑了起來。他在書中插進這首詞的時候,還有些開玩笑的心思,可現在他只希望後人不要將其放入自己的文集中。
  “我也是這麽看的。”韓岡說道,“全篇詩文百余首,唯有這首臨江仙最好。只可惜作者不得揚名。”
  王居卿驚訝地看著韓岡。從韓岡的臉上,他能感覺到,韓岡是真切的感到遺憾,並非是在開玩笑。這讓本已認定韓岡是此書作者的王居卿,變得不那麽確定起來。
  《九域遊記》這部小說家言在世間流傳很廣,可得到的評價中,詩詞和文筆都是居於末位的,除了壹首《臨江仙》之外,都被人批得壹塌糊塗。而這壹點,也讓世人認定此書出自於文采不佳的韓岡手筆。
  可是那首臨江仙,也不是沒人批評,但書中的其他詩詞,都讓人無法為其辯護,只有這首詞,才能讓人有足夠的底氣去駁斥他人的攻擊。所以就有人以此為由,懷疑起這根本不是韓岡的著作。
  韓岡如今春風得意,正是準備壹展宏圖的時候,怎麽會有“浪花淘盡英雄”和“是非成敗轉頭空”的感慨?更不可能寫下“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這樣的詞句?
  王安石當年初得誌,手握變法大政,他當時的詩句便是駁斥反對者的“丈夫出處非無意,猿鶴從來不自知”,甘願鞠躬盡瘁的“明時思解慍,願斫五弦琴”,以及感恩天子的“應知渭水車中老,自是君王著意深”。對比起王安石,書中的那首臨江仙完全不符合韓岡的心境和際遇。
  王居卿不知道是不是該猜測下去,不過不管是誰寫的,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部話本中的內容,完完全全都體現了韓岡的心意。
  “的確是可惜了。”王居卿道,“此書洋洋百萬字,天文地理、人情世故無所不包,卻是獨樹壹幟,古之所無,又是詩文所不及。”
  韓岡點了點頭,笑道:“確是首開先河。”
  文筆再差,詩文再爛,借用和剽竊的內容再多,也改變不了這本書的歷史意義。這也許不是這個世界的第壹部長篇小說,但肯定是第壹部長篇科幻小說,這壹點是不必妄自菲薄的。
  “舊日有水井處皆有柳詞,如今周美成也不遑多讓,但壹篇文,使罪不為罪,耆卿、美成遠不及也。”
  “解剖?”韓岡想了想,問道。
  王居卿點頭,“正是。”
  刑律中毀損屍體本是重罪,即使是死於謀殺,進行檢驗,也會盡量不去毀損屍體,多是會從外表去看。可現在除了官方的屍體檢驗之外,發現的無名屍,多要交送醫學院進行解剖研究,找出死因報備官府,同時也能順便進行壹下研究,不過之後必須火化埋葬。私下裏,醫學院隔壹段時間還會延請僧道,做個水陸道場。
  “外科醫術,不去認清人體構成,如何去醫人治病?這幾年醫學院中,不知掃除了多少古書中的謬論,不僅僅是外科,內科、婦科、小兒科的醫術,都比過去進步了。”
  “相公說得極是。只拿著書本,琢不出美玉。死讀醫書,成不了良醫。”
  “做事難,難就難在要本於實。得看實際,而不是看文字。”
  王居卿起身,拱手恭聲道:“相公放心,居卿明白。”
  王居卿今日來見韓岡,不是別的原因,而是因為他要出外,去淮南東路就任轉運使。
  韓岡並不支持蔡確、呂惠卿那種在京中,從初入朝官壹路升到宰輔的經歷。壹直以來他都比較贊賞那種幾年京中,幾年地方的任職方式,尤其是禦史臺,必須經過壹任親民官,才有資格進入。如果讓不做事的清流掌握了話語權,是對所有認真做事的人的諷刺。
  王居卿在軍器監的位置上時間已經不短了,應該出外去漲壹漲經驗,再回來時,當能再上壹層樓。
  而王居卿就任淮南東路轉運使最大的問題,就是淮南去年的旱災,導致了這個春天分外的難熬。如何賑災,是地方的工作,是常平使的工作,同樣也是轉運使的任務。
  “壽明妳打算如何做?”
  “淮左糧秣不缺,唯壹可慮者,唯有賑濟壹事。當官民協力,共度時艱。”
  “賑濟?”韓岡想了想,道,“賑濟當然不容易。行善哪有那麽簡單的?行善積德,能澤被子孫數代。人人都想子孫福壽綿長,可惜有幾人能做得好?我曾聽家嚴說起過,昔年密州鄉裏曾有位善人,他家先祖起初只是位塾師,壹年不過十來吊錢。後來鄉中因他年高望重,就推他做了鄉老。他老人家從此到處募捐,廣行善事。那些念阿彌陀佛的,窮人家兩個銅板都能給他化去壹個,而他家連著尼姑庵裏的錢都會募了來做善事。”
  王居卿明白韓岡想說什麽了,配合地回了壹句:“神通廣大。”
  “那是!”韓岡道:“到了他家曾祖不在的時候,十幾年積善行德,家裏就已經積聚下幾百貫錢。到他祖、父兩代,正好是黃河接連泛濫,青、徐之地赤地千裏。州縣中知道他家肯做善事,就把他家推戴起來。”
  王居卿呵地壹聲,低聲道:“老鼠入米倉。”
  “這就是善功,功德之多……”韓岡搖頭嘖嘖兩聲,“等到他家老父去世,莊上的已經存了好幾十萬貫、數百頃地了!”
  “相公放心。”王居卿肅容說道,“居卿此去,必不使此等人得逞。”
  “沒有此輩善人,壽明妳做得成事嗎?”
  “賑濟離不開州縣豪右。不過也不是讓他們予取予求的。”
  官吏要過手,富戶要過手,朝廷發下的賑濟,到了災民手中,十不存壹。怎麽給災民多留上幾分,便能看出主事者的才幹了。
  “以壽明之才,淮左的災傷我是不擔心的。但我還是希望壽明妳能做到公私稱便、官民稱道。”
  王居卿要大用,就必須讓他有更多機會展示自己的能力。王居卿壹向以事功見長,所以韓岡就讓他去淮南這個轉運的中樞之地,好好地表現壹下。做得好,直學士的直就可以去掉了。若是做得不好,那就只能繼續主持實務部門。
  韓岡希望自己手邊能多壹點有幹才的助手,這樣壹來,自己也能更輕松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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