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技術共享（下）

　　壹件皮甲和壹件藤絲編制的軟甲擺在了西爾維婭的面前，她饒有興趣地拿起藤絲軟甲，說道：“這件藤甲編的很用心，也很結實，就是單薄了壹些。”
　　“是的。”維克多點點頭，道：“山民制作的藤甲不比鎖甲稍差，論份量和制作成本還優於鎖甲，可惜藤甲的耐久性太差，用不到兩、三年就會發黴腐爛。藤絲內甲雖然單薄了些，如果把它鑲在硬皮甲中，妳說會怎麽樣？”
　　“嗯？”西爾維婭接過藤皮甲，舉手壹撕，“呲啦”壹聲，堅韌的藤皮甲在那雙雪白柔嫩的小手面前像紙糊的壹樣，輕易就被扯開了，看的維克多壹陣心驚肉跳。
　　“非常了不起的設計！”西爾維婭仔細觀察了藤皮甲的內部結構，贊道：“這種藤皮甲的防禦力比硬皮甲強了許多，足以抵禦硬弓的攢射，再配上鎖甲，50米外的十字弩也拿它沒辦法。”
　　“不僅僅如此。”維克多笑道：“普通的硬皮甲用兩層牛皮縫制，就算做工再細密，牛皮之間還是會有縫隙，如果長時間暴露在雨中，它的使用壽命會大幅縮短。壹般的硬皮甲用上四年就要更換。”
　　“藤皮甲是用特殊的膠水粘合起來了，沒有任何縫隙。我認為藤皮甲至少可以使用七、八年的時間。這又能省下多少錢？”
　　西爾維婭舉起半片藤皮甲，仔細檢查了壹遍，果然沒有發現縫制的痕跡，問道：“這種膠水也是用魚人粘液做的？”
　　“當然。”維克多說道：“普通粘合劑怕潮，但魚人粘液沒有這個缺陷，否則博瑞人的船還是會漏水。”
　　“粘藤皮甲的膠水是用魚人粘液、魚膠、腐心草汁和面糊制作的。”
　　“腐心草？那可是劇毒植物！”西爾維婭訝異地說道。
　　維克多解釋道：“腐心草不但有劇毒，它的汁液還有很強的腐蝕性，但對植物無效。適量的腐心草汁不會破壞藤絲軟甲，還可以輕微地腐蝕牛皮表面，讓它們更容易粘合，不留壹絲縫隙，就像壹個整體。”
　　“膠水的配方，我要了！”西爾維婭果斷地說道。
　　“親愛的，別急。好東西還有很多。”
　　維克多神秘壹笑，帶著西爾維婭開啟了大觀園模式。
　　“黑芒花粉末，沾在身上奇癢無比，可以促使魚人分泌粘液。”
　　“油帆布，防水效果特別好，可以制作雨傘。”
　　“豬鬃刷子。對……這個不稀奇，清理盔甲都要用豬鬃刷子。我們的豬比別人多，不是嗎？等家豬培育出來，家豬的鬃毛比野豬鬃毛要軟壹些，用處更大！可以制作漆刷……還有牙刷。親愛的，相信我，豬鬃會讓我們賺很多錢！”
　　“止血膏……呃，它唯壹的好處就是特別便宜，把蚯蚓和地根草壹並搗爛了就行。”
　　“麻痹藥劑，對強壯怪物和野獸的作用可能不大，但可以幫助士兵止疼。”
　　“石蘭溶液，它能讓劍麻編織的細繩變得有彈性，可以替代弓弦。”
　　琳瑯滿目的新技術和新配方讓西爾維婭眼花繚亂，開始的時候，她還能提問，現在只能聽維克多侃侃而談，因為很多材料她都不認識。
　　“親愛的，這些都是妳發明的嗎？”西爾維婭抓住維克多喘氣的空隙，終止了走馬觀花式的參觀。
　　維克多搖頭道：“我沒這麽多時間，我也不是學者，很多東西我都叫不出名字……這些技術都是他們發明的。”
　　順著維克多的手指，西爾維婭環顧了壹下正在幹活的“平民”，驚訝地說道：“平民？”
　　“妳不信？”維克多反問道。
　　西爾維婭笑而不語，她當然知道維克多不可能有這麽多發明。她更願意相信維克多得到了溫布爾頓老侯爵收藏的技術。
　　“把黑爾叫過來。”維克多對壹個靈猴民兵吩咐道。
　　沒過壹會，煉金輔兵黑爾走了過來，他向維克多行禮道：“大人，您找我。”
　　“嗯。沒事了，妳回去工作吧。”
　　“哦。”煉金輔兵轉身就走，完全沒有被戲弄的覺悟。
　　迎著西爾維婭詢問的眼神，維克多解釋道：“我怕妳殺了他。”
　　西爾維婭啼笑皆非地說道：“我有這麽兇殘嗎？何況還是個低賤的平民。”
　　“如果，我告訴妳是黑爾發明了巖磚。妳會怎麽樣？”維克多問道。西爾維婭沈默片刻，緩緩地道：“壹開始，我的確會殺了他。現在，不會了。”
　　“這就是我和妳們的區別。”維克多頜首道：“妳不是不相信平民可以發明新技術，而是根本不給他們機會。”
　　“自由民發明了壹種獨特的藥劑配方，領主的第壹反應不是獎賞他，而是奪取秘方，再殺人滅口。但我不同！我甚至和教會也不壹樣。”
　　“教會會獎勵自由民，我不但獎勵他們，還給他們提供發明創造的環境。”維克多張開雙臂，說道：“就是這裏，山丘營地。將來，我要在這裏建起壹座巨型要塞——燭堡！”
　　“四年前，我治下的村民發明了養殖地蜥的辦法，然後就有了蜥皮車輪。當然，用獸皮包裹車輪不是什麽新鮮事。可是，養殖的地蜥源源不斷，這才是蜥皮車輪最大的優勢。”
　　“許多自由民不識字，見識有限，但他們並不缺乏智慧。我給他們機會，讓他們不斷摸索、嘗試，總有人能發現新技術。黑爾就是這樣發明了巖磚。地蜥皮車輪也是如此，還有藤皮甲、藥劑配方……”
　　“黑爾不但發明了巖磚，他還在嘗試不同的材料配方，最近他成功用鐵粉摻入巖磚，發明了更堅固的鐵磚。如果，我當初把他殺了，又怎麽會有鐵磚。”
　　西爾維婭眼睛壹亮，笑道：“那真是可喜可賀。”
　　“約克家族也在嘗試改進巖磚。對吧？”維克多笑問道。
　　“沒錯。”西爾維婭點頭承認，又說道：“親愛的，妳說的很有道理。不過，我還是會為了巖磚的秘密，選擇殺人滅口。”
　　“巖磚壹旦問世，我們確實守不住它的配方。但巖磚事關重大，足以改變人類國度的格局。”西爾維婭凝重地說道：“維克多，到那個時候，我也承受不住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妳如何確保這些人的忠誠？”
　　沒有人比他們更忠誠了！
　　維克多在心中腹誹，口中卻說道：“在塵埃落定以前，我不會讓這些人與外界接觸。這總可以吧？”
　　西爾維婭嘆了口氣道：“但願如此。說實話，我也建了壹個類似山丘營地的秘密村寨，專門負責生產巖磚。雖然工匠都是我們約克家族的封臣子弟，我也不能保證他們不會泄密。”
　　“只要我們占據優勢就行了。”
　　“妳說的對。”西爾維婭展顏道：“山丘營地的成果我都要帶走，作為回報，我會把約克家族的藥劑配方、馴獸秘法、還有鍛造技術送給妳，怎麽樣？”
　　“如您所願！”維克多大喜，他又補充道：“我們可以進行技術共享。比如，制作藤皮甲要用到腐心草。這種植物數量有限，嚴重制約藤皮甲的產量。如果約克家族的學者研究出替代腐心草的成份，妳要告知我。當然，我同樣會把改良的配方交給約克家族。”
　　“非常明智的做法。”西爾維婭表示贊同。
　　維克多還有壹件重要的事情，煉金人類只了解幾萬年前的動植物知識，有些物種已經滅絕，沒滅絕的物種名稱也發生了變化，現在很有必要更新他們的知識。
　　“對了，我還需要銀白高塔編撰的動植物圖鑒。我的手下畢竟不是學者，他們對動植物名稱各不相同，為了方便交流，必須先統壹名稱。”
　　“當然可以。不過，妳得付300金索爾的酬勞。要知道，學者謄抄圖鑒是壹件麻煩的事情，至少要花壹個多月的工夫。”西爾維婭笑道。
　　“能少壹點嗎？”
　　“想也別想。”
　　兩人說說笑笑，不知不覺就到了通往上層營地的路口。西爾維婭問道：“親愛的，上面有什麽？”
　　維克多的心臟猛跳幾下，故作鎮定地說道：“制作咖啡和雪糖的工坊就在上面，妳想看嗎？”
　　西爾維婭瞄了他壹眼，似笑非笑地說道：“那就……算了吧。”
　　維克多松了口氣的同時，隱隱有些失望。他其實很好奇巔峰騎士走進煉金塔會發生什麽事情，但想來想去，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西爾維婭不知道情人腦海中轉著怎樣的念頭，她停下腳步，問道：“親愛的維克多，我們已經把水利工程公諸於世，妳認為人馬丘陵的局勢會怎樣？”
　　“壹片大好。”維克多說道：“教會將援助物資，糧價會下跌，許多小家族的見習騎士和貴族子弟將投靠人馬丘陵。”
　　“教會援助人馬丘陵，但不會援助物資，運輸物資的補給損耗太大。應該是無息借款。我想不會低於100萬金索爾。如果分20年還清，這筆錢和白送沒有區別。至於糧價嘛……”西爾維婭頓了頓，說道：“我和妳看法恰恰相反，這兩年的糧食價格肯定上漲！”
　　維克多皺眉道：“深耕細作會使糧食增收，糧價怎麽會上漲？”
　　“正是因為糧價要跌，這兩年的糧價才會漲。”西爾維婭解釋道。
　　維克多恍然大悟，岡比斯的領主看到糧食增收的前景，就會向外出售新糧，而人馬丘陵需要更多的麥種，現在又有教會的資金援助，他們正好借這個機會大賺壹筆。
　　“貪婪的人會自食惡果。”維克多冷笑道：“深耕細作確實可以增收糧食，那也是因為增加了種收比例。斯佩爾特小麥本質是半牧草半糧食，對土壤肥力的損耗非常大。我壹直強調每畝耕地的播種不能超過70磅，畝產還是維持在400磅以內。在外人眼中，我們這麽做是因為缺少麥種，他們不會知道多播種的後果就是讓土地變的貧瘠，不息耕兩年的時間根本恢復不了。我相信，三五年後這些領主會向人馬丘陵購買糧食，他們賺的錢都要加倍吐出來。”
　　“還有這種事情？妳可從來沒說過。”西爾維婭訝異地看了看維克多，抿嘴笑道：“親愛的，妳可真狠。”
　　維克多洋洋得意，西爾維婭卻說道：“我不能同意妳的做法。親愛的維克多，妳打我壹下，我就打妳兩下，那是惡棍無賴的做法。領主之間的鬥爭和妥協大多是為了達成共識，妳死我活的戰爭也是迫不得已。岡比斯的領主屬於同壹陣營，把局面弄得壹團糟不符合我們的根本利益。”
　　“正如妳前面所說，我們占據優勢就行！人馬丘陵的崛起不可阻擋。現在，我們有公國的氣象。二十年後，我們不輸給任何壹個王族！”西爾維婭莞爾道：“我會把深耕細作的利害關系告訴岡比斯的領主，如果他們還要擡高糧價，那我們就接著。”
　　維克多凝視西爾維婭絕美的容顏，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的心胸氣魄非他所及。
　　雖然西爾維婭占了維克多很多便宜，她給予的回報也相當豐厚。比如，西爾維婭向他要了15萬金索爾，購買埃斯克裏男爵領，她也從多鐸人的手中為蘭德爾家族爭取了1000平方公裏的領地和壹座城堡，那座城堡的造價不會低於7萬金索爾。最重要的是，西爾維婭從壹開始就給了維克多充分的自由和尊重，現在也是如此。
　　作為枕邊人，西爾維婭不會不知道維克多藏著有許多秘密，但她沒有對巖磚的來源刨根問底，粗糖貿易說放棄就放棄，維克多自問自己絕對做不到這種程度。
　　“如您所願。”維克多感慨地說道。
　　西爾維婭點點頭，若無其事地問道：“肯定會有貴族子弟投靠人馬丘陵。親愛的，妳打算招募騎士嗎？”
　　“招募騎士？不，我不會招募騎士。傲慢的騎士與蘭德爾家族格格不入。”維克多斷然道。
　　騎士都是沖著封地來的，蘭德爾領分封壹個納爾森勛爵就夠了。維克多想了想，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蘭德爾領可以接納壹些小家族的子弟，最好是我這樣的落魄貴族子弟。”
　　西爾維婭噗嗤壹笑，她已心花怒放。
　　金水河畔的節制閘成了約克家族的命門，蘭德爾領也變得至關重要。西爾維婭現在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安排妮可擔任那裏的領主，妮可在生死試煉的時候受到元素海的影響，已經把搭救自己的維克多當成了精神支柱。如果不是為了拴住維克多，西爾維婭也不會讓妮可當他的鄰居，沒想到卻弄巧成拙。維克多並非約克家族的附庸領主，雖然他和約克家族聯姻，但他的名義上的妻子畢竟是索菲婭。水利工程的影響舉世矚目，蘭德爾領立刻成了約克家族的漏洞。西爾維婭非常確信王室會安排騎士加入蘭德爾家族，就算維克多不受蠱惑，壹百多年後，這些騎士的後代也能影響蘭德爾家族的立場。
　　所以，西爾維婭聽說維克多的山丘營地連妮可都不讓進，她真的怒了。維克多明明有薩特獵犬，還要培育蘭德爾家族的獵犬，她就更不高興了。
　　這才幾年的時間，妳就想著和我們約克家族劃清界限？！
　　現在，維克多明確表態不招募騎士，西爾維婭心裏的石頭算是放下來了。只要蘭德爾領沒有騎士，約克家族將來同化它阻礙會小很多。
　　西爾維婭挽住維克多的胳膊，喜滋滋地說道。“我馬上要回金水城。我們走吧。”
　　兩人攜手來到巨犀獸馬車附近，西爾維婭接過侍從手中的盒子，遞給了維克多。盒子裏面躺著壹顆白色的骨珠，維克多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麽？”
　　“蠍尾獅尾巴上的毒囊。”西爾維婭舉手整理了維克多的頭發，柔聲說道：“王室把岡比斯翻了個遍，捕獲許多撒桑密探。這些密探已經把妳的消息傳回撒桑帝國，雖然教會已經警告撒桑人不要亂來，但妳還是要小心壹些。普通的刺客不是妳的對手，撒桑人如果真想刺殺妳，無非就是下毒。把蠍尾獅的毒囊含在嘴裏，可以延緩毒素發作的時間。駐守神父才有時間為妳施展神術。”
　　“撒桑人真要刺殺我？”維克多皺眉問道。
　　西爾維婭嫣然笑道：“這只是我送給妳的禮物，與撒桑人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