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5章 回避

　　沒有人知道維克多內心的困惑，蘭德爾家族的追隨者按部就班地調查草原物產，繪制地圖，順便采集資源，捕獵草原野豬和短角牛羚。
　　遠征軍計劃在秋季到來之前，進入無盡森林，搜尋蟻人怪物的巢穴。森林內部的環境復雜，蘭德爾遠征軍又以探索偵查為主要任務，說不定還會頻繁發生遭遇戰，即便森林裏的物產豐碩，恐怕也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用來采集資源，也就是趁著現在盡量多準備壹些食物補給。
　　追隨者們都在忙碌，傻大個又幹起了屠夫的老本行，他力大無窮，屠宰手藝出神入化，專門負責分解狩獵隊捕回來的獵物。四、五百磅重的草原野豬在他手裏只需片刻的工夫就被處理地幹凈利索。
　　阿卡帶十個幫手每天可以分解處理上百只野豬和短角羚牛。幸好草原上的野豬、羚牛數不勝數，納爾森派出去捕獵小隊每次都能滿載而歸，捕獲的獵物足夠讓阿卡從早忙到晚。
　　大草原上的獵物充足是好事，但壹定不是好消息。
　　這裏的掠食猛獸以野狼、花斑虎和黑熊為主，活躍的獸人族群就只有小股的豺狼人，看不到最常見的地精和狗頭人，甚至連食人魔都沒有。
　　豺狼人天性兇狠狡詐，卻不具備發動戰爭的能力，反而是孱弱的地精擁有對抗任何壹支軍隊的可能。地精往往充當獸人軍團的粘合劑，把壹盤散沙的獸人部族凝結成壹個整體。這片草原上沒有地精，維克多壹個異想天開的計劃也徹底落空了。
　　他原本還指望伊莫森能征服草原上大大小小的獸人部族，控制壹支獸人軍團輔助人類騎兵，對抗蟻族怪物。現在看來，是沒指望了。
　　另外，草原上有這麽多野豬和牛羚，居然沒能吸引食人魔前來捕獵，這本身就有些不同尋常。
　　食人魔蠢笨卻敏銳，它們沒在草原上活動，也許是感覺到蟻人怪物快來了。這進壹步加劇了維克多和追隨者們的緊迫感。
　　控制獸人軍團的計劃擱淺，伊莫森也沒閑著，他每天勤修苦練，對自身巫術天賦的理解和應有都有了較大的進展，除了精心培育菲利普二世、三世，以及20只完全體的剃刀獸，還利用廢棄的獵物內臟培養出200多只半成熟的異化鼠。
　　這些用巫術異化的小型怪物和野貓的個頭差不多大，戰鬥力雖然弱，卻勝在數量眾多，個體對肉食的需求也比較小，平時靠自己捕食昆蟲和青蛙、老鼠就能維持生存，到了必要的時候又能迅速催生，變成和煉金戰獒體型相當的成熟體剃刀獸。
　　小型異化鼠還有壹個優點，它們血肉饑渴，對生物敏感，在環境復雜的森林裏可以充當絕佳的警戒哨兵。壹旦有小型異化鼠被殺，伊莫森巫師馬上就能知道。
　　伊莫森把200只小型異化鼠全都撒出去，足夠警戒方圓20公裏的森林區域。當然，控制這麽多異化生物對巫師的魔力、精力也是不小的負擔，伊莫森通過不間斷地摸索和練習，總算找到了訣竅，變得遊刃有余。
　　他不缺錘煉精神的秘法和經驗豐富的指導者，開始認真的時候，終於能夠發揮傳奇級別的巫術天賦，也就有了頂尖巫師的樣子。
　　遠征軍馬上就要進入無盡森林，由於蘭德爾殿下壹直賴在馬車小屋裏不出聲，整個隊伍都感受到了壹股沈重無形的壓力，促使伊莫森拼命挖掘自己的潛能，其他人也都不例外。
　　納爾森壹邊抓緊訓練隊伍裏源血民兵，將壹些實戰經驗盡量塞給他們；另壹邊又和家族的騎士、兇暴戰士、以及隨行的牧師和巫師共同研究各種戰術預案，並進行演練。
　　每天吃過晚飯，圍著篝火觀看半身人兄弟的歌舞表演，聽他們吹牛講故事是大家共同的娛樂愛好。遠征軍的目的地是無盡森林，來自無盡森林的半身人冒險家自然受到眾人的歡迎。尤其戴恩神父對半身人兄弟的態度發生了壹百八十度的轉變，總是想方設法地和波波、甜甜套近乎，探聽關於精靈、蟻族和深淵惡魔的消息。
　　可惜，半身人冒險家都是機靈鬼，波甜兄弟並不待見心懷叵測的牧師，他們總能用巧妙的語言藝術逗樂戴恩。事後，牧師才發現自己想要了解的情報，半身人兄弟壹樣都沒透露。
　　語言是壹門學問，真話可以制造謊言，謊話也能透露真相，半身人冒險家天生的巧舌，如果傾聽者不能從側面印證他們所說的話，又怎麽能分辨真偽？
　　戴恩可沒有維克多的知識拼圖，他每次找半身人兄弟聊天都會眼冒白光。偵測謊言神術對高階半身人冒險家能有多少效果暫且不提，就戴恩表現出來戒心，波波和甜甜才不會信任他。
　　不過，貝爾蒂娜純真可愛的精神魅惑幾乎無人能擋，半身人兄弟很樂意滿足她的好奇心，每天晚上都會給她講壹些銀鷹城的故事。
　　此時，貝爾蒂娜穿著壹件小小的侍女裙，胖嘟嘟的小手托著圓乎乎的下巴，就像淑女那樣坐在篝火旁聽波波講連載故事。
　　“崔伊格曾經受過太陽樹的祝福，是銀月城最俊美的大精靈，他照過的月亮井會引來許多樹精靈和野精靈，她們爭先恐後地求取月露，奢望能獲得崔伊格那樣的美貌。可惜，大多數精靈女士都無法擁有崔伊格，銀鷹城的第壹王女、第二王女、第五王女和第六王女，還有12位高等大精靈已經贏得了崔伊格的所有權，她們每個月會輪流寵幸崔伊格。其他精靈想和崔伊格結婚，必須挑戰他的壹位高等精靈配偶，並打敗她才行。或者，某位高等精靈懷孕了，自動放棄對崔伊格的所有權，別的精靈才有機會競爭崔伊格的所有權。”
　　貝爾蒂娜保持十歲小女孩的樣貌，卻有壹顆少女心，精靈族的婚姻愛情故事總是讓她聽得津津有味。其他人只能乖乖地做個路人聽眾。
　　“……崔伊格，比布蘭登和克勞斯還漂亮嗎？”貝爾的眼睛在兩名年輕的家族騎士的身上轉了轉，好奇地問道。
　　克勞斯不禁搖頭失笑，而布蘭登則挺起了胸膛，他的容貌也是壹等壹的俊美。半身人甜甜卻搖頭說道：“克勞斯和布蘭登很強壯，很英俊，但不是精靈喜歡的配偶類型。”
　　壹直在旁聽的納爾森這時忍不住問道：“女精靈都不喜歡強壯魁梧的伴侶？還是說，精靈都不夠強壯有力？”
　　波波把腦袋搖得和撥浪鼓壹樣，說道：“野精靈都很強壯魁梧，但他們的力氣還不如容貌俊美，身材苗條的大精靈。難道人類也是像食人魔那樣，誰的肉多誰就有力氣？”
　　納爾森頓時就傻眼了，他自己都不是高大魁梧，壹身肌肉疙瘩的類型，如果論力氣的大小，整個人類國度能和他相提並論的人都屈指可數。納爾森卻知道，自己引以為傲的力量在維克多面前也不算什麽。
　　蘭德爾殿下是可以和食人魔督軍掰手腕的存在，恐怕只有野蠻人長老哈拉爾德和傻大個卡裏古拉才能和他比力氣。
　　“我知道了，女精靈都喜歡美貌又有力量的配偶。”貝爾拍著小手，開心地說道：“就像我的主人。”
　　波波和甜甜連連點頭，甜甜又糾正道：“精靈女性叫高等精靈，精靈男性叫大精靈，他們有黑色頭發、黑色的眼睛和尖尖的耳朵；那些綠頭發藍眼睛的精靈叫樹精靈；其他精靈都是野精靈。貝爾以後遇到精靈族，別再說什麽女精靈，她們不用人類的性別稱謂。”
　　貝爾蒂娜點點頭，擡起頭圓潤的下巴，得意洋洋又故作矜持地說道：“我也喜歡主人，等我以後長大就會像愛麗娜夫人那樣侍奉主人。貝爾和女精靈是不是很像？貝爾遇到女精靈、男精靈會和他們成為好朋友的。”
　　沒有人會把貝爾的童言稚語當真，大家都不禁莞爾，布蘭登甚至擠眉弄眼地說道：“貝爾，妳可真讓我傷心，等妳長大了，我還想娶妳當妻子呢。”
　　貝爾哼了壹聲，把蘋果般的紅臉蛋扭到壹旁，傲嬌說道：“我才不喜歡布蘭登這種類型，我要是喜歡布蘭登就不像女精靈了。”
　　眾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氣氛輕松歡快，戴恩牧師趁機問道：“大精靈崔伊格壹定是銀銀城最強者，他消滅過多少深淵惡魔啊？”
　　“高等精靈才不會讓大精靈才參加戰鬥……崔伊格是鷹翼城最好的豎琴手，他隨手彈奏的曲子像月光壹樣皎潔優美。他開始演奏的時候，就連又蠢又壞的矮人都會停下手中乒乒乓乓的鐵錘，耐心等崔伊格結束表演。”半身人如此回應戴恩的試探，他既沒有說大精靈崔伊格的戰鬥力，也沒有提到深淵惡魔的具體信息。
　　克勞斯接口說道：“我怎麽覺得銀鷹城的矮人都是被迫的？”
　　納爾森沒聽明白克勞斯的意思，瞪大眼睛問道：“什麽被迫的？”
　　布蘭登在旁邊哈哈笑道：“矮人膽敢在大精靈崔伊格演奏的豎琴的時候敲鐵砧，肯定會被精靈和半身人揍成豬頭。”
　　圍著篝火的眾人又是壹陣歡聲笑語，消解了戴恩牧師的尷尬。但他的並沒有死心，隔了壹會，再試探著笑問道：“銀鷹城的大精靈有我們的蘭德爾殿下美貌嗎？”
　　“蘭德爾殿下是我們見過最美貌的……”
　　“……沒有精靈可以和蘭德爾殿下相比。”
　　“蘭德爾殿下不是精靈……”
　　“他的眼睛是金色的，耳朵也不夠長。”
　　半身人兄弟妳壹言，我壹語，稱贊蘭德爾殿下美貌無雙，又指出他並非精靈。蘭德爾家族的追隨者果然都是面帶微笑。他們的效忠的金眼伯爵大人當然不能是精靈。
　　戴恩牧師故作淡定地問道：“精靈都沒有金色的眼睛？妳們是否聽說過三千多年前，艾蘭塔有壹位金發金眼，名叫德拉文·溫布爾頓的精靈？”
　　波波和甜甜互相看了看，同時搖頭。篝火晚會的氣氛突然之間變得有些沈悶了。
　　劍聖德拉文，哪怕他是三千年前的非凡人物，他的名聲依然在人類國度流傳，怎麽到了精靈族就默默無聞了？莫非太陽精靈成了艾蘭塔太陽樹的養料，給埋到地裏了？
　　維克多腦海裏冒出了近乎惡作劇般的念頭，他其實是在給自己找借口，決心暫時不考慮深淵惡魔和精靈族的事情。
　　這兩天他沒有離開馬車小屋，但營地裏發生的事情都瞞不過他的感知。
　　戴恩試探半身人兄弟的方法存在問題，那兩個小矮子根本就是第壹次翹家冒險，他們應該沒去過精靈祖地艾蘭塔，對於精靈族的秘聞和深淵惡魔的情況所知有限。
　　通過半身人這些天的談話內容，維克多厘清了精靈帝國的大概狀況。
　　精靈帝國是由精靈族、矮人族、半身人族和森林人馬族構成的政體，采用城邦制。每個精靈城邦相當於壹個自治王國，但她們憑借神權和血脈等級統治子民，並圍繞在精靈祖地艾蘭塔的旗下。艾蘭塔的精靈女皇其實是依靠太陽樹和月亮樹的非凡力量統治整個精靈帝國。
　　太陽樹似乎可以提升精靈和附庸種族的血脈力量和生命層次，並具有類似神術的效果。月亮樹繼承了太陽樹部分能力，它們是精靈自治城邦的核心。
　　銀鷹城的精靈王女們也是月亮女神的祭祀，憑借和月亮樹的特殊聯系，能夠施展精靈族特有的超凡神術。她們無疑是銀鷹城的統治者，掌握最權威的話語權。
　　太陽樹和月亮樹似乎具有某種領域特性，在月亮樹領域覆蓋的區域內，精靈城邦的居民自動獲得精神、感知和生命屬性加成，精靈王女們也能夠自如地施展超凡神術。可到了領域之外，她們的神術能力就會消失。因此，精靈城邦的宗教信仰遠不能和人類國度的光輝教會相提並論。
　　事實上，精靈帝國只存在類似祖先崇拜的泛信仰，沒有虔誠信徒，自然不會出現組織結構嚴密的教會。
　　太陽樹、月亮樹給精靈和附庸種族帶來的好處是實實在在的，也造就了精靈帝國獨特的社會形態和家庭關系。
　　精靈族根據血脈覺醒的程度可分為月精靈、樹精靈和野精靈。
　　月精靈是精靈城邦的統治階層，每個月精靈恐怕都有黃金階的實力，但她們的數量稀少，男性月精靈更是少得可憐，男女比例差不多是1:10。雌性月精靈自稱高等精靈，雄性被她們稱為大精靈。
　　大精靈的數量雖然稀缺，他們在精靈城邦中的地位卻很低。高等精靈通過比武，來決定誰能擁有大精靈伴侶。
　　好吧，月精靈和人類的騎士貴族壹樣，實行壹夫多妻制。然而，大精靈除了伺候不同的妻子，就沒有承擔其他的社會責任，很像高階女騎士的男寵伴侶，不掌家族實權。
　　維克多覺得大精靈挺可憐的，但仔細想想就不難發現，無論地球世界還泰隆世界，決定家庭地位的並非性別，而是實力。如果妻子有權勢地位，力量強橫，武技高超，丈夫叫得再兇狠那也是被壹拳打暈的下場。歷史上的幾位女皇砍情人的腦袋連眼睛都不帶眨壹下，也沒見到有誰敢在她們面前叫囂什麽丈夫氣概。
　　打鐵還需自身硬，這個道理放在任何地方都通用。
　　維克多估計銀鷹城的大精靈實力只是壹般的黃金階，如果能像他這樣強度，肯定可以自主挑選配偶了。
　　樹精靈的情況要好壹點，男女比例大概3:7，她們作為銀月城的中堅力量，個體實力接近青銅騎士，幾乎都擁有風行天賦，其中不乏白銀階的強者。雄性樹精靈能掌握城邦的壹些實權。
　　野精靈在族群中的社會地位最低，男女比例基本持平，采用壹夫壹妻制。大多數野精靈都生活在精靈城邦之外的小鎮和村落裏，依賴聚集地的月光井維持自身的血脈強度。而月光井需要精靈王女定期賜下月亮樹的果實種子才能建造和維護。
　　精靈城邦的敵人主要是無盡森林裏的地精、豺狼人和熊怪。由於月光樹和月光井的領域力量，森林中的獸人部族對精靈城邦幾乎不構成威脅，但會襲擊外圍的小鎮和村落。
　　維克多推測銀鷹城的軍事力量相當強悍，就算比不上壹個人類王國，也有三個公爵領的綜合實力。她們有樹精靈風行射手、樹精靈戰獸騎兵、野精靈獵手和輕裝步兵，還有矮人盾衛士、矮人山羊重騎兵，以及森林半人馬突擊者。至於銀鷹城的兵力總量，半身人兄弟始終沒有透露。
　　如果銀鷹城能幫助維克多對付蟻人怪物那就再好不過了。但維克多放棄了造訪銀鷹城的念頭，至少他本人不會去接觸精靈族。
　　深淵惡魔對艾蘭塔的威脅似乎並不嚴重，半身人兄弟都能滿世界的亂跑，壹點也看不出來惡魔入侵對精靈城邦有多大的影響。
　　也許，深淵惡魔只是普通的怪物，它們總不可能像煉金帝國時期的惡魔那麽強大，維克多完全沒必要過分擔心，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不願意把自己給搭進去。
　　當然，銀鷹城本身的價值難以估量，她是古老的文明，有悠久的歷史傳承，掌握眾多人類國度沒有的技術和知識。半身人兄弟的呼吸法就讓維克多垂涎三尺，認為那是壹種非常實用的戰鬥技藝，能夠補充心靈血脈理論的破法內容。
　　放棄和銀鷹城發展外交關系並不明智，維克多決定讓西爾維婭來處理這件事情。他提起鵝毛筆，給心愛的妻子寫了壹封長信，詳細介紹了他遇到的情況，然後把龍女仆梅雯叫了進來，吩咐道：“把這封信連同我們繪制好的草原地形圖送到灰兔山脈的崗哨營地，交給崗哨的指揮官保管……妳再告訴他，等人馬丘陵的輜重營抵達崗哨，就把信和地圖交給翠絲莉夫人，讓她帶回薔薇莊園。”
　　“王，您還有什麽吩咐嗎？”梅雯接過信箋和地圖，眨了眨美麗湛藍的眼睛，柔聲問道。
　　“快去快回，我們後天動身，前往無盡森林。”維克多揮了揮手，見梅雯還站在原地，便又問道：“有問題？”
　　“王，您都還沒有給這片草原起名字呢。”
　　維克多轉頭透過車窗，看見草原上壹株株的矮橡樹，微笑淡淡地說道：“就叫橡木草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