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蔑視

　　“假面兄弟會遵照博瑞大貴族的指使，利用多鐸王國的地下勢力，打擊專門與溫布爾頓商會合作的商販，他們下壹個目標是撒桑帝國。只不過，影戰士齊格在香葉鎮恰好撞上我們，因此暴露了兄弟會的行蹤。這就是事情的脈絡。”
　　“這件事情還有許多疑問，比如，博瑞人為什麽要對付溫布爾頓商會？多鐸王國為什麽坐視不理？假面兄弟會展現的實力絕非普通的盜賊工會，博瑞王國和多鐸王國對兄弟會的情況到底知不知情？但有壹點可以肯定，水銀殲滅了假面的壹隊人馬，他們必然會有所警覺，如果假面不放棄類似香葉鎮的偏遠城鎮，水銀與假面的地下戰爭不可避免！”
　　巴羅爾作完最後的陳述，立在書房正中，靜靜等待領主大人提問，或是指責。
　　密探應該向主人提供詳細的情報，而不是壹個又壹個疑問。
　　那名影戰士只是兄弟會的壹枚棋子，所知的內情有限，迷幻藥劑破壞了他的邏輯能力，拷問出來的情報零碎不堪，甚至不算準確。巴羅爾沒有把問題搞清楚，就急急忙忙地跑回來匯報，稱得上失職。但是，如果假面兄弟會牽扯到主人的秘密，失職反而是必要的。
　　溫布爾頓家族歷史悠久，曾經和高等精靈聯姻，建立過強盛的帝國，出個赫赫有名的劍聖，雖然他們已經支離破碎，但誰也不知道這個家族藏有多少秘密。
　　維克多模糊地表示，他繼承了壹位大人物的遺產，卻從沒有提過精英衛士的來歷。巴羅爾不敢追問，但他相信古老的溫布爾頓家族不甘沒落，秘密訓練死士意圖復興，維克多正是溫布爾頓家族暗中培養的繼承人。維克多隨後的布局更加印證了老密探的猜測。
　　壹位年輕的貴族，藏身於人馬丘陵，統治壹片領地，卻著眼整個人類世界，暗中布局，建立橫跨諸王國的走私勢力，拉攏各地的小領主，只待時機成熟，登高壹呼，溫布爾頓家族的新帝國便能再次崛起。
　　壹想到自己可能成為壹個新帝國密探組織的創始者，巴羅爾就感到熱血沸騰，但溫布爾頓家族不會把雞蛋放在壹個籃子裏，假面兄弟會的幕後老板可能是維克多大人的競爭對手，也可能是他的幫手。
　　總之，壹切交給大人做主，萬壹查到了不該知道的秘密，那就是找死了。
　　書桌上擺放著壹塊變色鬥篷的碎片、壹小袋沸血藥劑粉末、三枚假面兄弟會的徽章，維克多靠在椅背上，雙眼微閉，似乎胸有成竹。
　　在巴羅爾的眼中，維克多完全是壹副莫測高深的表情，他不由得慶幸自己的明智，沒有自作主張地去查探兄弟會的秘密。
　　維克多若是了解巴羅爾的心思，壹定噴他壹句：妳丫的是不是吟遊詩人的故事聽多了？
　　然而，事實比巴羅爾的想象還要離奇，維克多看到變色鬥篷的時候心中也是壹片驚濤駭浪，X-3正在高速運轉，試圖理清事情的脈絡，根本沒有精力去關註巴羅爾的想法。
　　沈思良久，維克多睜開眼睛，起身走到書房背面的墻壁，拉出壹塊白板，用炭筆寫下：多鐸王國，博瑞王國，溫布爾頓商會，假面兄弟會。
　　“這是個拼圖遊戲。”
　　指著白板，維克多沈聲道：“事情的起因在溫布爾頓商會身上，壹年多以前，索菲婭侯爵與亞瑞特山的野蠻人達成了壹項約定，她代表人類幫助壹群野蠻人冒險者南渡金水河，野蠻人會給予她豐厚的回報，開放貿易，以及強大的野蠻人追隨者。”
　　“問題在於，野蠻人只知道索菲婭是人類的大貴族，卻不明白她不能代表所有的人類勢力。比如，博瑞王國就認為，他們幫助野蠻人渡河，理應獲得亞瑞特山的獎勵。可惜，博瑞人說服野蠻人的行動失敗，拉攏索菲婭不成，反而得罪了她。”
　　“索菲婭帶野蠻人造訪人馬丘陵，她打算建壹座港口，幫助野蠻人渡河。如果她成功了，她會怎樣回報博瑞人？”
　　巴羅爾接口道：“索菲婭夫人會報復博瑞人，斷絕他們與亞瑞特山的貿易。所以，博瑞人先下手為強，命令假面兄弟會打擊溫布爾頓商會，使其瓦解。”
　　維克多點點頭道：“博瑞人的行動首先要得到多鐸王國的首肯，他們必然向多鐸的領主輸送利益，如果索菲婭發起反擊，也要爭取多鐸領主的支持。多鐸人手中握有商道，可以兩邊開價，無論誰輸誰贏，對他們來說都只有好處沒有損失。”
　　“難怪多鐸的領主對假面兄弟會的小動作視而不見。”巴羅爾恍然道。
　　維克多在木板上點了壹下，說道：“妳認為假面兄弟會是不是博瑞人暗中培植的勢力？”
　　“肯定不是。”巴羅爾搖頭道：“假面兄弟會實力強大，擁有自己的訓練營，專門培養忠於組織的精銳傭兵、殺手和戰士。影戰士齊格的實力恐怕超越了見習騎士，至少魯薩沒能打敗他……齊格交待，他認識的影戰士有23位，每個影戰士下面還有4名血衛士。如果博瑞王國知道兄弟會有這樣的實力，絕不會把他們派到多鐸王國！”
　　“為什麽這麽說？”
　　“多鐸王國的密探不是白癡，博瑞王國要保守影戰士和血衛士的秘密，就不應該用他們！”
　　維克多拿起壹袋沸血藥劑粉末，緩緩道：“如果博瑞人不需要保守影戰士的秘密呢？”
　　“大人，您是說……沸血藥劑就是博瑞王國輸送給多鐸王國的利益？”
　　“有這種可能。”維克多沈默了壹下，狐疑地問道：“妳確定那名影戰士的嗜血之力是因為沸血藥劑的效果？”
　　老密探搖頭道：“巴杜稱齊格可能掌握嗜血的力量，我也被嚇了壹跳。齊格交待說，嗜血之力源自藥劑。他當時被灌下了三瓶迷幻藥劑，不可能撒謊。但是，迷幻藥劑讓他的腦子不清醒，只能回答簡單的問題，他說是藥劑，卻沒說是沸血藥劑。我無法確定，只能讓人服下了壹份沸血藥劑，看看效果。巴杜看了之後認為那就是嗜血之力。”
　　“這個問題暫時擱置。”
　　維克多未置可否，轉而問道：“還有個疑點，大型商團的路線都是固定的，索菲婭的商隊只與各大主城貿易，根本不會去偏遠的香葉鎮。假面兄弟會為什麽還要掌握香葉鎮的地下勢力？”
　　“大人慧眼如炬！”
　　巴羅爾先奉承了壹句，說道：“正是出於這個原因，我認為假面兄弟會並非完全由博瑞王國控制，他們想借南風商會的掩護，順便擴張兄弟會的勢力。”
　　維克多搖頭道：“兩大商會的爭鬥總有分出勝負的壹刻，到那時，多鐸領主怎麽可能容忍博瑞王國的盜賊工會繼續賴在自己的地盤上？清洗是必然的，假面有什麽辦法逃過壹劫？”
　　“大人，我們與假面兄弟會的兩次遭遇絕非偶然！”巴羅爾擡起頭，認真地說道：“就像兩只猛獸爭奪領地，它們必然相遇，必然爭鬥。”
　　“無論假面兄弟會有什麽樣的背景？有什麽樣的目的？有什麽樣的手段？他們正在做水銀在做的事情。不同的是，他們從主城向小鎮擴張，我們通過小鎮影響主城。”
　　“這場地下戰爭無可避免，現在的問題在於，水銀到底是為了調查對手而開打，還是為了打贏戰爭而調查對手。”
　　維克多皺眉道：“這兩者有什麽區別嗎？”
　　為查而打，說明假面的老板與您有潛在的聯系，我們動起手來就會悠著點。為打而查，說明假面與您是競爭皇位的死敵，我們幹死他們就對了。
　　這話巴羅爾萬萬不敢說出口，只能在心裏嘀咕著，他恭敬的道：“大人，您選擇前者，水銀的重心就要向博瑞王國偏移。您選擇後者，我們會在多鐸王國的每壹座小鎮截殺假面的人。讓他們知道，這裏是我們的地盤！”
　　維克多思索片刻，問道：“影戰士齊格難道沒有交待兄弟會的老巢？”
　　巴羅爾苦笑道：“大人，東部聯盟壹片混亂，地名可以改，訓練營可以搬，我真沒問出有價值的情報。齊格在登石城只服從‘馬鬃’的命令。這明顯是外號，齊格並不認識‘馬鬃’本人，他們依靠徽章和密語傳遞消息和指令，齊格甚至不知道其他影衛士是誰？”
　　“假面這麽專業，不會引起多鐸密探的警覺嗎？”維克多笑問道。
　　巴羅爾答道：“我懷疑假面有三撥人，明面是普通的惡棍打手，暗面是齊格這樣的精銳，還有壹組中間人。明面搞不定的事情，中間人讓暗面出手解決。登石城的盜賊工會，或者密探大多是壹些普通人，他們那裏能分清其中的區別？就好像精英衛士制服惡棍，根本不用出全力，誰能知道他具有見習騎士的實力？”
　　“大人，假面兄弟會是個強大的對手，無論您選擇暗中調查還是開戰，水銀都需要更多的資金和人手。”巴羅爾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維克多沈吟片刻，說道：“既然是實力相近的對手，那打起來必定毫無保留。假面會暴露，水銀同樣會暴露，假面有博瑞王國掩護，水銀卻成了多鐸密探的主要目標。所以，水銀也需要壹個後臺老板。”
　　巴羅爾眼睛壹亮，問道：“大人，您是說……”
　　維克多笑道：“我的妻子索菲婭不就是水銀最好的保護傘嗎？而且，她還很有錢！假面利用博瑞王國的背景大肆擴張勢力，我們就借助溫布爾頓商會的人脈和財富，把走私網絡鋪滿多鐸王國和撒桑帝國。”
　　“大人英明！”
　　維克多淡淡地掃了密探頭子壹眼，說道：“妳要記住水銀是我的水銀，與我的妻子無關！”
　　“大人，我只效忠於您！”巴羅爾垂手躬身，表情嚴肅地說道。
　　維克多微微頜首道：“三天後，我將召集納爾森他們，討論後續的事情，妳回去好好準備壹下，會議結束之後，我自然會給水銀更多的支持。”
　　“如您所願，我尊貴的主人。”巴羅爾抑制住內心的狂喜，躬身告退。
　　書房內只剩下維克多壹個人，他盯著變色鬥篷看了壹會，目光又轉向沸血藥劑，眼中閃過壹道精光，舉手敲向了桌上的鈴鐺。
　　壹名靈猴民兵推門而入，問道：“大人，您有什麽吩咐。”
　　“羅根，服下這袋沸血藥劑，再告訴我效果。”
　　“是。”羅根拆開薄皮袋子的封口，毫不猶豫地將藥粉倒入口中，混合著唾沫咽下肚子，十個呼吸之後，他的眼睛開始泛紅，肌肉高高墳起，手背上的青筋如同蚯蚓，最後皮膚也變得通紅，看起來十分駭人。
　　“力量增強，聽覺視覺更加敏銳，觸覺變得遲鈍，掌控力降低了許多。”靈猴民兵聲音夾雜著沈重的呼吸聲，猶如壹頭憤怒的公牛。
　　維克多命令道：“握緊妳的彎刀，全力把書桌劈斷！”
　　羅根猛地拔刀，幽藍的亮光匹練般地斬向鐵橡木書桌，堪堪斬落的時候，壹道青白色的劍光壹閃即逝，兵器相撞的鏗鏘聲中，精鐵彎刀旋轉著飛向空中，“奪”地壹聲，釘在天花板上，刀柄不停顫動。
　　維克多還劍入鞘，甩了甩發麻的手指，說道：“把妳的刀取下來，然後回房間休息。”
　　“遵命。”羅根輕輕躍起，取下彎刀的時候，頭盔居然撞在了天花板上，他提著彎刀，大步離開房間。
　　維克多暗自搖頭。羅根修煉秘形四年，是靈猴民兵當中的佼佼者，在以往的對練中，維克多要挑飛他的彎刀至少變化8次力道，但剛剛那壹下，他只變化了3次就達到目的。
　　靈猴秘形直指身心合壹，羅根對身體掌控遠超常人。測試表明，羅根服用沸血藥劑，力量和攻擊速度增加了三成，但他無法完美控制暴增的力量，甚至連刀都握不穩。這說明，沸血藥劑只能提升普通士兵的戰鬥力，而兇暴戰士的基礎屬性太高，外力增幅反而成了負擔。
　　按照巴羅爾提供的情報，影戰士與血衛士的區別在於對嗜血之力的完美控制，要做到這壹點，必須經過常年累月的訓練。影戰士難道天天喝沸血藥劑就能熟練掌握嗜血？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影戰士齊格正面刺殺壹名伏牛民兵，只有壹種可能，他的確具備嗜血之力！假面兄弟會擁有制造嗜血戰士方法！
　　假面兄弟會到底是何方神聖？
　　維克多拿起變色鬥篷的殘片，摩挲片刻，起身走到木板前，在“假面兄弟會”的正上方寫下“煉金塔”。
　　煉金人類掌握的藥劑配方有數百種之多，目前可實現的70多種藥劑當中，只有兩種藥劑屬於超凡類。壹個是變色染劑，另壹個是恢復藥劑。因為還差5種藥材，煉金輔兵布茨沒有制出成品恢復藥劑，但變色染劑已經實際應用在維克多瑟銀鎧甲上，其效果與巴羅爾繳獲的變色鬥篷如出壹轍，煉金民兵絕對不會看走眼。
　　假面兄弟會掌握了變色染劑肯定是煉金帝國的遺澤，那麽沸血藥劑是不是煉金帝國的藥劑配方呢？
　　煉金帝國滅亡之後，誰繼承了她的遺產？
　　維克多想了想，在“煉金帝國”的下方，寫上“法師協會”，又註明“神選者城邦”。
　　埃德文大師說過，高塔藥劑學源自教會的象牙聖堡，而象牙聖堡收集了神選者的知識。
　　“法師協會”的下面又添上了“光輝教會”。
　　假面兄弟會訓練的精銳士兵與聖武士的骨骼特征類似，雙方似乎又某種關聯，還有另壹種可能，聖武士的訓練方法來自神選者城邦，假面兄弟會的幕後老板是神選者城邦的繼承者……壹個巫師組織！
　　光輝教會統治人類世界近8000年，神選者傳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教會沒有理由暗中操縱假面兄弟會，不過，教會內部勢力也很復雜，除了光輝騎士團和樞機院之外，還有壹個深不可測的修道院長老團，以及教皇。
　　森林人馬西遷，岡比斯開拓人馬丘陵，小男爵死於巫師的暗算，這簡直是在為我鋪路，或者是為“國王”鋪路。煉金塔復蘇後，蟻人入侵人馬丘陵導致煉金塔成長。針對小男爵的第二次刺殺來自博瑞王國的割喉者，他是血手兄弟會的殺手，也是假面兄弟會的成員。現在，煉金民兵又撞上了假面兄弟會！假面兄弟會的背後如果是神選者的傳承組織，他們也有可能暗中引導了這壹切，那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維克多猶豫了壹下，在“神選者城邦”的側面，寫下“魔鬼”，在“光輝教會”的側面寫下“光輝之主”，又在“假面兄弟會”的下方寫下“維克多·溫布爾頓”
　　木板上出現了，煉金帝國、法師議會、神選者（魔鬼）、光輝教會（光輝之主）、假面兄弟會，以及維克多·溫布爾頓。
　　魔鬼輸給了光輝之主，祂們想讓我恢復煉金帝國，從而推翻光輝之主？
　　維克多站在木板之前，卻好像陷入壹張無形的巨網，無從掙紮，無力抵抗。他閉上雙眼，深深地呼吸，再次睜開眼睛時，朝木板伸出壹個中指。
　　“去妳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