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 止損措施

　　“真的沒有辦法？”
　　午後的陽光透過柵格窗灑進教堂後院的起居室，斑斕的光點印在青磚地面上，為這間陳設簡單、面積狹小的客廳增添壹抹亮色，烘托出幹凈、樸素、光明的氛圍。
　　維克多坐在壹張橡木桌前，輕輕轉動手中的陶杯，清水在杯子裏來回碰撞，形成壹道細細的漩渦。他饒有興趣地觀察陶杯裏的現象，俊美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仿佛壹位性情溫和且充滿好奇心的美貌少年。
　　溫和、好奇的評價符合維克多的特質，虛空水元素親和血脈賦予他超凡脫俗的美貌，以及耐心溫柔的個性，因此深受高階女騎士的青睞；他如果沒有旺盛的好奇心，也不會成為銀白高塔所推崇大學者。
　　五級牧師戴恩坐在桌子的另壹頭，看著漫不經心的維克多，後頸竟然滲出了冷汗。
　　他認識維克多有些年了，彼此是關系親近的朋友，但作為克萊門特教宗的嫡系，他接到樞機院傳來的密函，深刻了解維克多的另壹面。
　　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蘭德爾殿下斬殺食人魔督軍就像宰壹只雞；他和半人馬大可汗的戰鬥痕跡綿延兩百多公裏，宛如颶風席卷，所到之處大地撕裂，草葉不生。
　　當然，神職者無需畏懼蘭德爾殿下的力量，但怒風劍聖的權勢名望卻不容忽視。戴恩不到五十歲就能晉升高階牧師，多虧了蘭德爾殿下的助力。維克多現在只要給教宗寫壹封信，表示對戴恩不滿意，許多牧師都會非常高興能接替戴恩在蘭德爾教區的職務。
　　戴恩懊悔自己剛剛的說話方式不夠委婉。但怒風劍聖提出的小要求，他確實無能為力，唯有苦笑著解釋道：“殿下，您知道普通人能獲封的最高爵位就是勛爵，納爾森勛爵威名赫赫，戰功卓著，可他畢竟沒有貴族血脈……”
　　維克多放下陶杯，打斷戴恩的話語，說道：“如果沒這麽麻煩，我也不找妳了。我準備向蘭德爾教區捐贈4萬金索爾，妳看怎麽樣？”
　　戴恩當然知道伯爵大人想要偽造壹份納爾森勛爵的血脈文書，他沈吟片刻，嘆氣道：“維克多，我不瞞妳講，這種事情很簡單，只要將壹位身故的騎士遊俠安在納爾森勛爵血親長輩的名分上，納爾森勛爵的貴族血脈文書立刻能辦下來。可是，納爾森勛爵的名聲在外，又是怒風劍聖的親信附庸。這兩個身份加起來，他已經被許多大人物看在了眼裏。比如，塔莫爾牧首壹定會對怒風劍聖的人情感興趣，這麽壹件小事能變成大事，有損蘭德爾家族的名聲和體面……”
　　牧師頓了頓，正色說道：“如果妳堅持，我這就替妳辦這件事情。但我的忠告是，大麻煩在後面。”
　　名人無論做壞事還是做好事都會被放大許多倍，名聲越響亮，放大效應就越強烈。
　　戴恩說的坦誠，他可以幫這個忙，但他的運作根本瞞不過教會高層，塔莫爾牧首壹旦得知納爾森勛爵偽造血脈，難免要動動手腳，再向怒風劍聖討個人情。
　　如果換壹個需要偽造血脈的小角色，蘭德爾殿下都不用親自出面請戴恩幫忙，隨便找壹個偏遠的小教堂，輕松就能拿到文書。維克多想給納爾森偽造壹份血脈文書勢必驚動教廷牧首，而且還不止壹位，塔莫爾能出面幹預，佛利德斯又憑什麽不聞不問？事情鬧到最後，倒黴的肯定是戴恩牧師，說不定還要牽連克萊門特教宗。
　　為了壹個男爵爵位，驚動三位牧首，怎麽看都不劃算。
　　維克多也不想把戴恩牧師賠進去，他畢竟是自己看好的代理人。
　　“有沒有別的辦法？”
　　戴恩終於松了口氣，慶幸自己剛剛的果斷表態贏得怒風劍聖的認可，他想了想，說道：“每個教區的主教都有納爾森勛爵的檔案，他獲封男爵恐怕是不行了……他的另外三位夫人都是貴女，她們和納爾森勛爵的子女可以獲封男爵。這就等於納爾森勛爵掌握壹個男爵爵位。”
　　維克多沈默了壹下，又問道：“納爾森和琳達夫人的雙胞胎兒子不行嗎？”
　　戴恩幹笑兩聲，唉聲嘆氣地說道：“納爾森勛爵夫人是蘭德爾家族的監察官……各教區都有她的記錄，給她安排壹個貴族親屬和運作勛爵本人沒多少區別，教會只要鑒定他們的血脈就能拆穿……”
　　維克多終於死心，站起身，頷首說道：“好吧，這件事情先擱置……無論如何，我都感謝妳，我先告辭了。”
　　“殿下您太客氣了。”戴恩的臉上露出謙和的笑容，跟著站起身，把維克多壹直送上等在教堂外面的馬車。
　　馬車行駛到平湖堡的路邊，維克多懶得下去，命侍衛去城堡把納爾森找過來。
　　“大人，您找我。”納爾森鉆進車廂，在維克多的對面坐下。
　　他穿著壹身黃金半人馬皮鎧甲，手裏抱著頭盔，濃密的短發根根豎起，五官堅毅，肌肉勻稱紮實，全身都充滿了猶如實質的力量感。
　　“怎麽，妳這是要去打仗嗎？”維克多瞅了他壹眼，沒好氣地教訓道：“多花點時間陪陪妳的幾位夫人，生幾個有貴族血脈的繼承人出來。”
　　納爾森滿頭霧水，不知道主人為什麽生氣，摸著腦袋如實說道：“我也納悶，自從琳達給我生了兩個兒子，家裏四個女人的肚子都沒了動靜……我很賣力了，她們還天天埋怨我，弄了好些亂七八糟的藥劑讓我喝。”
　　他表情困惑，看起來還有些郁悶，唯獨沒有著急的意思。
　　心靈之力都已經開始幹涉內潛了……維克多打量了納爾森，暗暗忖道。
　　納爾森能到達到現在的生命層次並非偶然。其實，自從他有了壹對雙胞胎兒子之後，再沒有心思生兒育女，盡管還他沒有構建天賦樹，但潛意識全部撲在提升實力上，生育能力自動鎖住了，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純粹而龐大的心靈之力發自內心的願望，直接影響到納爾森的生命內潛，別說琳達她們找來的藥劑，就是米勒老頭親自施展神術也幫不了他。維克多當然也沒什麽好辦法，只有等納爾森掌握了心靈之觸，他才會安下心來，生育艱難的問題應該能解決。
　　維克多搖頭嘆息，轉而說道：“本來想冊封妳為我的附庸男爵，但妳沒有貴族血脈，喬安娜她們也沒能給妳生下兒女，看來是不行了……”
　　“大人，這有什麽關系？勛爵爵位就挺好的。”納爾森恍然大悟，嘿嘿笑道。他的眼神堅如磐石，沒有絲毫情緒波動，顯然是語出誠懇。
　　維克多微笑點頭，說道：“妳隨我征戰，立下功勛就應當受到封賞。這樣吧，我冊封妳的小兒子為勛爵，授30平方公裏的土地。至於妳的長子，他是勛爵領第壹順位繼承人，就不用封賞了。將來，他們兄弟倆立下功勛，我再封賞更多的土地給他們。”
　　納爾森怔了怔，覺得這是好事，但自己也沒那麽高興，習慣性地說道：“我聽大人安排。”
　　維克多授給他的是土地，不是領地，兩者之間存在本質差別。領地連成壹邊，可以建造城堡，行使領權，招募附庸；授田則是東邊給壹個農莊，西邊劃壹塊梯田，名義上還是封地但缺乏整合空間，行政權只能委托給主君代管，由主君派遣佃戶從事生產活動，這就相當於擁有勛爵頭銜的大地主。
　　從今以後，這種虛封貴族，實授土地的情況會越來越普遍，逐漸形成貴族地主階級。
　　貴族地主相對於領主而言，具有自己的優勢。例如勛爵領主最高只能冊封300平方公裏的領地，但貴族授田不設上限，只要虛封貴族有能力建功立業，他獲得的土地能超過爵位限制。
　　當然，主君不可能把所有土地都授給虛封貴族，還可以通過提升貴族頭銜的方式償還功勛。
　　目前的體制，勛爵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貴族，而男爵、子爵屬於下位貴族，伯爵以上則是上位貴族。
　　維克多是伯爵封邑領主，有權冊封勛爵、男爵和子爵，提升納爾森的爵位是為了讓他名正言順地進入蘭德爾家族的權力核心，不至於被妮可橫壓。
　　納爾森生性耿直，對維克多忠心耿耿，作為蘭德爾家族的頂尖戰力，維克多需要他留在蘭德爾領鎮壓局面，不可能把他帶在身邊。
　　正因為納爾森壹根筋，他和妮可共事，時間長了就會起沖突。這種情況不以本人的意誌為轉移，而是取決於人心向背。
　　妮可有權冊封勛爵，她壹手大棒，壹手蜜糖，誰都要巴結她。納爾森什麽都沒有，偏偏還是個死腦筋，公事辦得不順利他會跑去找人吵架，壹次、兩次，妮可能忍他，次數多了難免要還以顏色。
　　納爾森追隨維克多南征北戰，本身距離黃金階只差壹步，別說妮可現在還只是名資深騎士，即便她晉升黃金階也別想壓服北地之熊。
　　維克多不想看到愛人和頭號心腹起沖突，但最重要的原因在於那些掌管走私商隊的戰熊傭兵。既然納爾森回來了，他們又有了主心骨，可如果連納爾森都靠不住，他們為子女的前途著想，多半會投奔妮可夫人。
　　“妳回來也有半個月了，聽說什麽了嗎？”維克多喚出壹股氣流，吹動車廂外的鈴鐺，讓車夫催動挽馬，向城外駛去。
　　“沒聽說什麽啊。”納爾森壹臉茫然地說道。
　　琳達肯定告訴他許多事情，這家夥什麽都沒想才是真的……維克多暗自腹誹，知道和納爾森繞圈子沒用，直接說道：“妳只掌管第壹軍團，其他軍團的事情不許過問。鐵錘、費米……所有管理走私商隊的戰熊傭兵全部列入第壹軍團的序列，我會把他們的封田轉入妳和琳達的幼子名下，從今以後，戰熊傭兵家庭算小勛爵的封臣。”
　　“遵命，大人。”納爾森握拳抵住胸口，沈聲說道。
　　維克多目光投向車窗外，看著路旁的林蔭樹不斷後退，隔了壹會，又說道：“這次在艾爾教國，克萊門特教宗和我談及野民的問題……山寨野民當中出現巫師，領主和裁判所將聯手屠殺整座山寨，不留活口。如果山寨和領地沒有聯系，領主也可以出兵剿滅，教會從不過問。”
　　“這是因為野民當中出現巫師，即便他老死，由他而起的邪惡信仰能持續荼毒整個山寨。”維克多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們控制的山寨據點目前還沒有發現小巫師，但是教宗提醒我，山寨必須和附近的領主保持聯系，否則領主有權出兵剿滅。為了避免沖突，我們的走私商隊要繼續向偏遠領主分派利潤，盡管黃金團準備放棄那些偏僻難行的走私商道。”
　　納爾森瞪著維克多，吶吶問道：“大人，您的意思是……咱們的山民據點全都不要了，還給那些鄉巴佬領主？”
　　“為什麽不要？”維克多無聲地笑了笑，說道：“鄉巴佬領主和山寨做交易，無非盤剝壹些山貨，也賺不到多少利潤。是我們的走私商隊把山貨偷運到大城鎮的黑市上兜售，再給那些小領主帶來金幣、藥劑、精金等財富。他們明知有人通過山寨偷運貨物，壹直裝聾作啞，還讓附庸村長和我們交易。這也是因為他們沒有能力查清我們的底細，又不想斷了財路。不過，以後那些偏僻的商道賺不到多少錢的話，他們恐怕要翻臉。”
　　納爾森目露兇光，沈聲說道：“那就給他們點厲害瞧瞧！”
　　“妳以為，他們會攻打山寨？”維克多嗤笑壹聲，搖頭道：“那些偏遠的家族大多是落魄的勛爵、男爵，連侍奉的主君都懶得過問他們。他們憑什麽攻打我的山寨據點？向主君通風報信是他們能夠采用的反制措施。可惜，黃金團很快就要由暗轉明，我都不用在乎黃金團的事情被人知道。”
　　維克多話鋒壹轉，又說道：“山寨據點花了我不少心血，不可能就這樣放棄，得另外想壹條財路……既然山林的資源有限，那就讓鄉巴佬領主也加入進來，用他們的土地和人力來開辟財源。接下來，走私商隊要設法和那些小領主直接取得聯系，促使他們按照我的要求種植經濟作物，或建造手工作坊，生產我指定的商品。具體的策略，我還需要壹點時間考慮，但執行的人選已經有了，就是妳的養子養女，保羅和玫琳。”
　　納爾森點點頭，甕聲甕氣地說道：“琳達好久沒見到他們倆，還向我打聽呢。”
　　維克多看了他壹眼，悠然說道：“明年壹月，妳和我去紅霜樹莊園住壹段時間，就能見到他們了。”
　　納爾森的眼睛頓時放光，欣喜地問道：“大人，妳為我準備了壹套心靈血脈秘法？”
　　維克多笑著點頭道：“我還在揣摩，打算再召集幾個有用的幫手……放心吧，總會給妳制定壹套秘法，構建符合妳心性的天賦樹。”
　　“那我能做點什麽嗎？”納爾森急切地問道。
　　“到時候再說吧。”維克多揮了揮手，轉而叮囑道：“妳回頭召集鐵錘他們，傳達我的命令，所有山民據點開始勘測附近的礦脈，我會派遣工匠和馴獸師，再運送壹批羚駝過去，準備采掘礦物。”
　　“如您所願，大人……我們現在去哪？”
　　維克多看著窗外的風景，嘴角勾勒壹絲玩味的笑容，說道：“找矮子格林算賬，聽說他把安德烈殿下送我的蠻族俘虜給弄死了……希望他的研究成果能讓我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