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徐誌穹最喜歡龍怒社
掌燈判官 by 沙拉古斯
2023-12-10 18:15
徐誌穹的燈籠扣在了焦子慕的腦袋上,燈籠裏裝了牛玉賢特制的火油,只沾了壹點在身上,焦子慕從頭開始燒,整個人瞬間燒成了壹團火。
這種火油起火快,但是這火力稍微差了點,像焦子慕這體格,從起火到徹底熟透,怎麽也得壹頓飯的功夫。
借此機會,徐誌穹和另外兩位儒生聊了聊。
這兩位儒生挺健談的,就是說話的時候太沒規矩,聲音太大。
壹位儒生沖著徐誌穹喊道:“妳敢動我們?妳敢動我們?妳知道我們是什麽人?”
徐誌穹壹臉真誠道:“還沒請教,兩位是什麽人?”
“妳不知道我們是什麽人還敢動我們?妳知道我師父是誰嗎?妳知道我是哪個社的嗎?妳知道……”
噗!
徐誌穹把他腦袋砍了,摘了罪業,轉臉對剩下那個儒生道:“這人說話太費勁,我就問他是什麽人,他說了壹堆也沒說清楚,妳替他說,說利索點,妳們是什麽人!”
“妳是什麽人!”儒生的臉都變形了,壹邊後退哭喊。
徐誌穹壹邊走壹邊笑道:“我叫徐誌穹,蒼穹的穹。”
儒生哭道:“妳到底什麽人?”
“不都說了麽,我叫徐誌穹。”
“妳當街殺人,沒王法了嗎,妳到底是誰?妳報上名來……”
徐誌穹壹腳踹在儒生的嘴上,用鞋底把他嘴堵住:“妳這人,聽不懂人話麽?我時才說了,我叫徐誌穹,妳還要問幾次?”
儒生不敢再問了。
“跟妳那邊的同窗說壹聲,是我徐誌穹殺了他們,千萬把話帶到。”
儒生點頭:“壹定帶到!”
“行,上路吧。”徐誌穹把燈籠舉了起來。
儒生哭道:“不是讓我給同窗帶話麽?”
“妳又沒聽明白,跟妳們說話太費勁,我是說那邊的同窗,陰曹地府那邊的!”
噗!
徐誌穹又砍了壹顆腦袋。
殺了這兩個儒生,焦子慕也差不多燒熟了。
徐誌穹收了罪業,三個人加壹起,能換壹百多顆金豆子。
升壹段就要三千顆豆子,任重而道遠。
徐誌穹嘆了口氣,收了犄角,回頭看了看壹臉哀怨的陸延友。
“陸兄,這是怎地了?怎麽臉色這麽難看?”徐誌穹走到角落裏,還特意問了壹句。
陸延友冷哼壹聲:“妳說呢?”
“慚愧了,我就知道妳慚愧了,在妳地盤上出了這麽大事,妳壹點辦法都沒有,別說兄弟說話耿直,我真是替妳臉紅!”
“呸!”陸延友面帶怒容,“我可跟妳說清楚,這三根罪業上都有我的主簿印,這是我的地盤,這是我的人!”
徐誌穹壹擺手道:“咱倆不是兄弟麽,陸大哥,妳還跟我客氣什麽,我就幫了妳這壹點小忙,這都是兄弟應該做的,什麽都別說了,再說就見外了!”
陸延友氣得臉發青,徐誌穹看著地上奄奄壹息的姑娘,對陸延友道:“陸大哥,把這人帶妳茶坊去吧。”
“帶去作甚?”
“做個茶博士,不也挺好麽。”
“這種姿色的,我看不上。”
“那就做點別的,這姑娘罪業不到壹寸,是個好人,在妳地盤上差點被打死了,這事,我是真替妳臉紅。”
陸延友皺起眉頭道:“妳懂不懂規矩?我和妳不壹樣!”
有些話,當著外人不能說,他在提醒徐誌穹,他是八品判官,不能親手殺人。
“陸大哥,妳還是沒把規矩學透!”
如果陸延友為救這位姑娘,親手殺了這三個儒生,只要去議郎院知會壹聲,肯定能拿得到壹紙赦書,甚至拿到壹紙賞書都是應該。
可沒人願意擔這個風險,也沒人願意為個陌生人找這個麻煩。
徐誌穹蹲在姑娘身邊,掏出二兩銀子,塞在姑娘手上:“妳拿著這錢,每天去朱骷髏茶坊喝茶,吃他們的,住他們的,誰要是收妳的錢,妳就把銀子拿給他們看,說是徐誌穹給妳的,他們要真敢收,妳再去掌燈衙門找我要……”
陸延友苦笑道:“罷了,罷了,我當真服妳,這女子我要了,且先在我那養傷吧。”
言罷,陸延友抱起姑娘,消失在了夜色中。
程巧七還沒走,他早就可以走了,但徐誌穹救了他的命,還為他殺了人,他不能就這麽走了。
“恩公,我不知該如何謝妳,妳趕緊離開此地,我給家人送去些吃的就去官府投案,這事因我而起,決不能連累了恩公。”
“妳已經到官府了,”徐誌穹晃了晃燈籠,“這就是掌燈衙門的公堂,這幾人當街行兇,已被正法,妳還去投什麽案?”
程巧七看了看徐誌穹的燈籠,低聲問道:“妳真的是提燈郎?”
徐誌穹點點頭道:“以後再有儒生欺侮妳,妳就放火燒他們,燒完了就往掌燈衙門跑,告訴看門的,妳是徐誌穹家的親戚,記住了嗎?”
程巧七總覺得徐誌穹這名字耳熟,又想不起在哪聽過。
徐誌穹讓程巧七趕緊回家,他提著燈籠接著巡夜。
至於這三具屍體,就放這晾著,且看龍怒社作何反應。
前方有壹個賣花的老翁,徐誌穹上前挑了壹支上好的幹花,準備去罰惡司送給夏琥,卻聽老翁要價五兩銀子。
徐誌穹壹驚:“妳瘋了怎地?”
“貴了麽?”老翁看著徐誌穹道,“我也是第壹天賣花,倒是覺得挺有趣的,妳說多少錢合適?”
單從長相上,徐誌穹看不出什麽破綻,可這聲音上多少有些耳熟。
“二哥,蒼龍殿的日子再怎麽不濟,妳也不用出來賣吧!”
“賣花!”這老翁是粱季雄假扮的,“還別說,這營生挺有趣的。”
話音未落,粱季雄壹招盤莽之技把徐誌穹定住,拿來壹條繩索,把徐誌穹捆住,三下兩下塞到竹筐裏,挑起擔子,走進了壹家民宅。
進了民宅,粱季雄抱起竹筐進了裏屋,對太子道:“人請來了。”
太子壹楞:“人在哪裏?”
粱季雄道:“人在筐裏。”
太子怒道:“這是作甚,趕緊放出來!”
粱季雄把徐誌穹放了出來,太子趕緊上前解開了綁繩,徐誌穹愕然道:“殿下,妳怎麽出宮了,這是要做甚?”
“殿下出宮,是為朱雀宮之事。”粱季雄把事情始末講了壹遍,“陛下不給郁顯國軍械,京城朱雀宮當天便走了六百修者,我和太子本想籌措壹批軍械,先把事情應付過去,可沒成想……”
徐誌穹道:“沒成想,梁大官家非但沒同意,還差點治了妳們的罪。”
粱季雄點頭道:“此計不成,我苦思壹天壹夜,又生壹計,此事卻須與妳商議。”
徐誌穹道:“是何計?”
粱季雄壹怔:“計策就是,此事必須與妳商議,然後我就把妳綁來了!”
“這也算計策?妳直接說讓我想辦法就是了,”徐誌穹哼壹聲道,“既是讓我想辦法,好歹把我請過來,妳綁我來作甚?”
粱季雄道:“若是只有老夫壹個人,把妳請到蒼龍殿就是,可太子殿下卻要避嫌。”
“太子殿下又被連累了,”徐誌穹嘆道,“二哥啊,不是我說妳,妳這事辦得莽撞。”
太子在旁點頭道:“二哥,妳這事辦得確實莽撞。”
粱季雄蹬起眼睛,看著太子道:“二哥也是妳叫的?”
太子指著徐誌穹:“我們兩個是兄弟。”
粱季雄看著太子:“我是妳祖宗!”
徐誌穹咳嗽壹聲:“咱們先說正事,妳們想給郁顯送軍械,這事為什麽不找別人提出來,非得妳們自己提出來?妳們不知道梁大官家厭惡妳們麽?”
太子哼壹聲道:“這等事,二哥若是不說,別人誰還敢說?”
徐誌穹笑道:“為何不敢說?”
粱季雄嘆道:“這不是違忤了皇帝的本意麽。”
“違忤他本意的事情多了!禦史臺的禦史是做什麽的?王彥陽那群有骨頭的人肯替妳們說話嗎?”
太子沒作聲,粱季雄思量半響道:“給郁顯軍械這件事,確實有些……”
徐誌穹接過話頭:“確實有些丟人,軍械如此寶貴,送給別國在常人看來就是丟人的事情,丟人的事情就不會有人跟著去做。”
太子的臉頰抽動了壹下:“為了宣人能吃飽肚子,丟人就丟人了,我倒也不在乎。”
徐誌穹道:“想讓宣人吃飽肚子,需要留下朱雀修者,這和給郁顯國送軍械是兩回事。”
粱季雄皺眉道:“我前面都白說了是怎地?我時才不是告訴妳了,郁顯使者墨遲要求我們贈送壹批軍械,皇帝不肯答應,他就吩咐朱雀修者回國,這怎麽能是兩回事?”
徐誌穹道:“妳說第壹天走了六百多朱雀修者,第二天走了多少?”
粱季雄擺擺手:“這我怎會記得?”
太子道:“我是記得的,第二天走了壹百多人。”
“第三天呢?”
“幾十人吧。”
“第四天呢?”
“好像沒到十個人……”
徐誌穹不再往下問了:“若是我沒猜錯,從第五天起,只有零零星星朱雀修者離去,還有近半朱雀修者都留在了大宣。”
“是!”粱季雄點頭,“我們現在就得想個辦法把剩下的這壹半留住。”
徐誌穹問道:“為什麽有人肯走,有人不肯走?”
粱季雄嘆道:“走的人,因為故土難離,至於不肯走的人,想必有別的念頭。”
徐誌穹道:“沒有別的念頭,不肯走的人,也是因為故土難離!”
“此話怎講?”
“因為這就是他們的故土,大宣是他們的家,這些朱雀修者有的生在大宣,有的在大宣成了家,現在墨遲逼他們離開,咱們宣人又容不下他們,他們就快沒家了,想要留住他們,得先給他們壹個家!”
太子恍然大悟:“該走的終究要走,卻要把該留的留下,我們再修壹座朱雀宮,給他們安個家就是了!”
徐誌穹搖頭道:“再修壹座朱雀宮,梁大官家又要說妳謀反,咱們有現成的地方,如今最著急的是戶部尚書,讓他寫奏章,把所有朱雀修者全都招募到戶部為官,再多找幾位大臣附議,提前和內閣通氣,讓他們盡快擬詔。”
太子還是有些擔心:“縱使擬詔,只怕父皇也不肯批紅。”
“大官家肯定不會輕易批紅,內閣的詔書肯定會被駁回,”徐誌穹早就料到了這壹步,“別急,這是正經事,附議的大臣會越來越多,禦史臺也會出手幫忙!”
太子笑道:“禦史臺不是出手,是出嘴,只怕要罵個天昏地暗!”
粱季雄點頭道:“此計可行,只是要耗費不少時日,秋收卻不能等!”
徐誌穹道:“讓戶部先壹步動手,把朱雀修者招募過來,各地州縣自然會效仿,等梁大官家下了詔書,再給他們官身,今年的收成肯定要受影響,能到往年七成就算走了運,但只要朱雀生道還在大宣有壹口氣,明年就能緩過來!”
太子滿臉喜悅,但眼下還有壹件事情放心不下。
“滿城都是龍怒社,到處搜捕朱雀修者,據說打死打傷了不少人,這幾日,又有不少朱雀修者離開京城。”
徐誌穹道:“這件事情,交給我去辦。”
太子道:“莫要小覷了這群儒生,他們滿口仁義道德,出手卻十分陰狠。”
徐誌穹搖頭道:“殿下,話不是這麽說,我覺得龍怒社的人不錯,壹個個長得都挺俊的,說話有那麽好聽,我看著他們就覺得喜歡!”
粱季雄道:“龍怒社在全城有上千部眾,妳對付的了麽?”
“上千人好呀!”徐誌穹笑道,“還不壹定夠呢!”
第 二百零三章 封口
次日,戶部尚書上了奏章,懇請將朱雀修者收歸戶部。
皇帝看了奏章,沒做任何表示。
他在內心裏並不贊同,他不想再為這些朱雀修者和郁顯國糾纏下去。
饑荒的事情他也見過,餓死人的事情他也聽過,他知道會有流民,甚至會有流民變成暴民。
可這又如何?
流民任其自身自滅,變成暴民當即殺光。
至於百姓還會不會挨餓,這事對昭興帝來說實在沒有思考的價值。
餓殍千裏能怎地?易子相食又如何?反正挨餓的那個人肯定不是他。
但這件事情他不能明確反對,否則饑荒的責任會算在他頭上。
他直接把奏章交給了內閣,沒有留下任何意見。
內閣首輔嚴安清接到奏章,與次輔舒景昌等壹眾閣臣商議壹番,當即擬詔,同意戶部招募朱雀修者,並著吏部為朱雀修者擬定品秩和俸祿。
詔書擬好,交給司禮監,陳順才遞給皇帝,昭興帝批了四個字:慎行,復議。
這四個字表示皇帝對詔書不滿意,讓內閣慎重行事,再行商議。
具體哪裏不滿意,到底要商議什麽,昭興帝不說,讓內閣自己悟。
嚴安清當然明白皇帝的意思,但他沒打算順著皇帝的意思來,釀成饑荒這種罪過,他也不願背鍋。
他把情況告訴給了戶部尚書秦俊霖,秦俊霖收到消息,立刻明白了內閣的意圖,這是力挺他繼續上奏!
秦俊霖再上奏章,這次不是壹本奏章,是連同左右侍郎、郎中、員外、主事、照磨、提舉……凡是戶部有品秩的戶部官員壹共三十余人壹並上奏。
昭興帝看到三十多本奏章,勃然大怒。
“秦俊霖好大膽子!朝堂上的規矩都忘了!”
這麽做確實不合規矩,所有的奏章說的都是同壹件事,上奏的官員都來自戶部,壹本奏章足矣,上了三十多本奏章明顯是向皇帝施壓。
可戶部的官員別無選擇,他們沒受強迫,都是主動上奏,只要把這本奏章遞上去,將來出了事情,就能把自己摘出去。
昭興帝命令陳順才將這些奏章全都送往內閣,內閣再度擬詔,同意收容朱雀修者,昭興帝還是四個字披紅:慎行,復議。
事情鬧大了,禦史臺壹眾禦史,龍圖閣、天章閣、寶文閣各閣學士收到消息,紛紛上奏,說的還是同壹件事,要求戶部收容朱雀修者。
堆在眼前的奏章有上百本,昭興帝怒火中燒,卻還無處宣泄,且讓司禮監把奏章裝在筐裏,擡去內閣。
內閣再度擬詔,昭興帝再度駁回。
兩日後,朝會。
戶部尚書當面陳奏:“秋收在即,懇請陛下準戶部收容朱雀修者,以保豐收。”
昭興帝隨口敷衍壹句:“朕已知曉此事,待日後商議。”
戶部左侍郎陳奏;“陛下,今年因祈豐不利,收成比往年恐少去兩成,如不及時彌補,恐今年收成減半。”
昭興帝點頭道:“朕知曉了。”
戶部右侍郎再度陳奏:“懇請陛下準戶部收容朱雀修者,為各地農人選取收割良機。”
昭興帝不說話了。
吏部尚書也來陳奏,懇請昭興帝準許收容朱雀修者,他還為朱雀修者擬好了官職、品秩和俸祿。
昭興帝的臉頰開始不自覺的抽動。
各部官員紛紛陳奏。
兵部尚書表示收成不好,士兵沒有糧草。
工部尚書表示收成不好,百姓吃不飽肚子,就不能服徭役。
禮部尚書表示國君必須重視稼穡,否則違背祖制。
刑部尚書的理由最為驚艷。
本來這事和刑部無關,但這個時候,誰不說話,誰將來就是大宣的奸臣。
余杉他爹余光遠想出了壹個絕佳的借口。
如果百姓食不果腹,搶掠盜竊之事當層出不窮,刑部的壓力很大!
在昭興帝看來,余光遠純屬強詞奪理,但人家話說的沒毛病。
在場的所有的官員全都遞上了奏陳。
他們知道昭興帝已經忍到了極限,可現在只要上奏諫言,將來出了事情,都有免責的理由。
三省六部官員奏陳完畢,接下來該輪到禦史臺了。
昭興帝的青筋直跳,可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王彥陽第壹個上前:“秋收在即,亟待祈豐,諸公皆為社稷擔憂,不知陛下還有何顧慮?”
昭興帝閉上眼睛,強壓怒火道:“此事朕還須斟酌。”
王彥陽道:“不知陛下要斟酌到何時?”
放肆,這老賊愈發放肆!
昭興帝快繃不住了:“聖慈長老被害,朱雀宮脫不開幹系,此事尚未查明,豈可擅用朱雀修者?”
王彥陽道:“聖慈長老之事,有嫌疑者,無非大宗伯炎煥及淵州朱雀宮等人,豈能因此壹事,將朱雀修者全都定為有罪之人?”
“有罪無罪,且等朕細細分辨。”
王彥陽道:“臣等願等陛下,天時願等陛下否?誤了天時,收成銳減,大宣百姓卻找誰來哭訴!”
昭興帝有壹種沖動,想把王彥陽壹口吞下去的沖動。
臉頰抽搐了壹番,昭興帝起身道:“朕有些困倦,今日朝會,到此為止。”
昭興帝剛要離去,忽聽王彥陽喊道:“天下蒼生,在陛下心中,作價幾何?”
昭興帝轉過臉來,怒視王彥陽:“將此人給我趕出大慶殿!”
侍衛上前叉起了王彥陽,王彥陽高聲喝道:“無道的昏君!妳不顧百姓死活,也不顧大宣社稷嗎?”
昭興帝咬牙切齒:“革去王彥陽禦史之職,收監候審!”
“昏君,殺我便殺我!老夫不懼死!妳且睜開眼睛看看,萬千性命將葬於妳手!”
“將這逆賊推出斬首!”昭興帝青筋直跳,連聲咆哮。
侍衛能做的,只是把王彥陽叉出去。
革職?收監?斬首?
抱歉!
就算是皇帝,妳也得走程序。
先得下旨,交內閣票擬,批紅之後,再交吏部革職,再交刑部問罪。
當下這壹局面,就算下旨,內閣也會拒絕票擬,執奏封還,誰也不想當罪人,第壹步都走不下去。
昭興帝平復半響,長出壹口氣道:“朕實在乏困,有些失態,眾卿,請回吧。”
回?哪裏肯回?
有王彥陽做了榜樣,其他言官怎肯罷休,諫言上奏之聲不斷,昭興帝焦頭爛額,離開了朝堂。
回到秘閣,昭興帝腹中雷鳴,這是要吃東西。
陳順才趕緊吩咐擺膳,牛羊肉壹盤接壹盤下肚,昭興帝腹部不斷鼓脹,陳順才慌道:“陛下,保重龍體!”
昭興帝壹抹嘴邊油脂,低聲對陳順才道:“去把公孫文叫來!這般逆臣賊子當好生懲戒!”
公孫文不時便至,路上已經聽陳順才說明了事情的始末。
到了秘閣,公孫文跪地頓首:“陛下不必擔憂,給臣十日時間,便可讓這群逆臣賊子緘口。”
公孫文要下黑手。
昭興帝看著公孫文,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
子時,北垣龍怒社散了學,肆師孫繼登叫來了弟子魏崇勛。
“崇勛,昨夜與妳所言之事,妳考慮的怎樣了?”
魏崇勛低著頭道:“恩師,弟子已問過賤內,她對其父所作所為壹無所知。”
“荒唐!王彥陽狂妄至極,虧禮廢節,辱罵天子,犯下大不敬之罪,理應誅其全族,妳如今為其女脫罪,是何居心?”
魏崇勛是王彥陽的女婿。
他出身窮苦,卻有壹股恒心,中舉之後,未曾做官,專心修學,進京參加會試。
會試在二月,魏崇勛正月就到京城備考,被人偷了盤纏,沒錢住店,露宿在橋頭之下,寒風正緊,險些被凍死,幸好被王彥陽看見了。
王彥陽看他在橋洞中瑟瑟發抖,還在秉燭苦讀,被他這股恒心打動,且把他收留在家中備考。
初次參加會試,魏崇勛未能考中,對王彥陽哭訴壹番,準備回鄉找個官做,卻也不想當進士了。
王彥陽替他惋惜,將他收作門生,留在家中繼續修學。
會試三年壹次,魏崇勛在王彥陽家中壹住就是三年。
這三年時間,魏崇勛學問長進不多,手段精進不少,和王家二小姐擦出了不少火花,等王彥陽發覺之時,二小姐已經懷孕了。
好在王彥陽在這方面倒也開明,沒有嫌棄魏崇勛的出身,將次女兒雪芬許配給了魏崇勛,還給魏崇勛置備壹座宅院。
王彥陽對魏崇勛的這份恩情,哪怕說成是再造父母都不為過。
可魏崇勛不爭氣,會試再度落第,又等三年,還是不中,心灰意冷之下,卻也不想讀書了,終日借酒澆愁,在昔日同窗的引薦之下,加入了龍怒社。
同窗告訴他,龍怒社都是天子門生,縱使考不上進士,也能入朝為官,而且前途無量。(舉人也能當官,但上限比進士低很多)
除此之外,同窗還告訴他另壹件事,他之所以屢考不中,是因王彥陽得罪了太多人,導致他也受了連累。
且不論此事真假,魏崇勛卻信以為真,至此與王彥陽漸漸疏遠,對王雪芬也動輒打罵。
前日,王彥陽在朝堂之上罵昭興帝是昏君,昭興帝對其恨之入骨。
公孫文要封住群臣的嘴,第壹個目標自然是王彥陽。
孫繼登肯定不會放過立功的機會,他命令魏崇勛在三日之內,將王雪芬的人頭送來。
魏崇勛昨夜回家,打了王雪芬壹頓,可終究下不了手殺人。
今天本想為王雪芬開脫幾句,沒想到惹惱了孫繼登。
“崇勛,我知妳忠厚老實,想必沒膽量殺那惡婦,可要為師另遣壹名弟子幫妳?”
這是要派人監斬。
魏崇勛慌道:“恩師,弟子知錯,弟子今夜便和那惡婦做個了斷。”
孫繼登喊壹聲道:“張德恭!”
壹名儒生來到孫繼登面前,此人有儒家八品修為。
“妳送崇勛回家,且在門外等候片刻,待到寅時,若是看不見那惡婦的人頭,妳且替崇勛動手就是。”
魏崇勛壹路戰戰兢兢走到家門,張德恭笑道:“崇勛,妳若是害怕,就等在門口,我替妳把人頭拿來就是,這事情我做的多了,妳只需等著回去收屍。”
魏崇勛笑道:“張兄莫急,且容我回去看看,那惡婦在家沒。”
進了家門,王雪芬沒睡,備了些酒菜等魏崇勛回來。
見了魏崇勛,王雪芬上前噓寒問暖,魏崇勛不作理會,只顧低頭吃喝。
旁邊的小女兒看著嘴饞,想上前拿塊肉吃,被王雪芬壹把扯住:“不能沒規矩!”
魏崇勛聞言,摔了酒壺道:“妳知道什麽是規矩?妳還敢在我面前說規矩,自妳進了我家門,什麽時候守過規矩!妳且仗著妳爹的威風,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裏,今天我且教教妳什麽是規矩!”
魏崇勛沖上前去,打了王雪芬兩記耳光。
王雪芬低著頭,默默挨著。
魏崇勛揪住王雪芬的頭發,從袖口扯出壹把匕首。
“今天讓我好好教教妳規矩!”
看見爹爹拿出刀來,小女兒嚇得大哭。
魏崇勛惱火,用刀尖指著小女兒:“再敢嚎壹句,我便送妳和這惡婦壹起走!”
魏崇勛壹咬牙,舉起了匕首,對準了王雪芬的咽喉。
他決定自己動手,這種事還要別人代勞,今後在龍怒社再也擡不起頭來。
王雪芬壹閉眼,臉上沒有恐懼,只有絕望。
魏崇勛正要割了王雪芬的脖子,手腕突然被徐誌穹攥住了。
“妳是什麽人?”魏崇勛驚呼壹聲,想要掙紮,徐誌穹稍壹發力,將他腕骨捏的粉碎。
魏崇勛滿地打滾,哭爹喊娘。
“張兄,救我,救我!”他想起張德恭還在外面。
徐誌穹從身後拿出壹顆人頭,放在魏崇勛面前:“是他麽?妳問他願不願意救妳?”
看著張德恭的人頭,魏崇勛張著嘴,滿臉是淚,哭都不敢哭出聲音。
徐誌穹回頭看著王雪芬道:“他想殺妳,還帶來個幫手壹起殺妳,妳還護著他麽?”
王雪芬搖了搖頭,擦去淚痕,向徐誌穹深深施了壹禮,抱起女兒,離開了宅院。
“娘子,娘子妳別走,別走呀,妳不能走……”魏崇勛想去追王雪芬,他還幻想著妻子能救他壹條命。
徐誌穹壹把揪住魏崇勛的頭發,把他拖回了屋裏。
“別追了,外面有提燈郎,都是手狠的人,”徐誌穹笑道,“我比他們心軟,妳在這陪我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