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壹章 俠士
掌燈判官 by 沙拉古斯
2023-12-10 18:17
山犬幫大當家狄崇三在苦蕎鎮路口等消息,本以為事情進展的很順利,結果等了許久沒見回音,忽然聽到兩聲箭響。
二當家發號求援!
狄崇三壹皺眉,帶上十名貼身“犬牙”護衛和五十多名響馬,趕緊去了酒肆。
到了酒肆門前,狄崇三看見了壹地屍體,看到了被剝了臉皮的胡德勇和仇正緒。
兩人的臉皮都貼在四當家邱武奎的臉上。
胡德勇有八品修為,邱武奎有七品修為,這兩人怎麽就被人剝了皮?
狄崇三看兩人還有壹口氣,便問起了緣由。
胡德勇在外邊把風,突然來了個狠人,把他手下人都殺了,把他摁住,把臉皮剝了。
仇正緒到酒肆裏做事,也遇到了這狠人,他現在還沒辦法說話,臉上還插著壹根筷子。
酒肆裏,陳五豐讓姜和財快跑。
姜和財不肯走,非要陪著陳五豐廝殺。
陳五豐道:“個把響馬我不放在眼裏,妳留在這就是累贅,妳帶著水生和秀璐趕緊走!”
姜和財搖頭道:“我不能做那忘恩負義的事情。”
壹陣殺氣襲來,陳五豐眨眨眼睛,嘆口氣道:“叫妳走,妳不走,這回想走也走不了了。”
狄崇三已經進了酒肆。
但看狄崇三的氣場,再看身後的十個“犬牙”護衛,陳五豐咬咬牙道:“這事情難辦了。”
狄崇三原是官身,在兵部供職,在京城犯了事情,被刑部從家中搜出幾十萬銀子,被迫來到邊境落草。
他在京城時就有殺道六品修為,到了邊境,拉起壹支響馬,這些年殺人無數,修為到了五品。
十個犬牙護衛,修為七八品不等,這些人若不是身上帶著人命官司,斷然不至於在此落草。
陳五豐咂咂嘴唇,看著狄崇三道:“還特麽真是沒運氣,碰到個硬茬子,我說這位大當家,別拿刀子晃我眼睛,刀子我見多了,這東西嚇不住人,
想當年在滑州的時候,妳這樣的響馬我能拾掇壹窩,當年我和劉福正壹人壹把刀……”
“老要飯的,別說什麽當年,”狄崇三沖著陳五豐招招手,“來,現在就來。”
陳五豐看了看姜和財,問道:“老弟呀,有刀沒?借我用用。”
姜和財摘了佩刀,遞給陳五豐,他自己還用長槍。
陳五豐掂量了下佩刀的份量,看了看刀身的成色,點點頭道:“是把好刀,想當初我在滑州的時候……”
狄崇三沒給他多說話的機會,他壹揮手,十名“犬牙”護衛已經沖了上來。
陳五豐沒有對犬牙護衛揮刀,他若是揮刀,就上當了,因為狄崇三隨時會對他出手。
迎面沖上來的護衛,眉心被壹根筷子穿透。
從右邊沖上來的護衛,咽喉被筷子貫穿。
陳五豐這筷子打的是真準。
從身後沖上來的護衛,被姜和財攔住,兩人打在壹起。
雖說遭遇圍攻,但陳五豐的眼睛和刀鋒始終盯著狄崇三。
狄崇三點點頭道:“妳是個真江湖。”
他拿出壹對短刀,沖到陳五豐近前,無論速度和力量都壓了陳五豐壹截。
好在陳五豐刀法特異,不時之間還能丟出些碗筷杯盤,看起來不合情理的出手,反倒給狄崇三帶來些麻煩。
陳五豐在這勉強支應,等著姜和財能上來幫襯。
可姜和財有傷在身,連壹個護衛都對付不了,眼看要被砍中要害,徐誌穹暗中用意象之力,讓護衛的刀落空了。
護衛費解,也無暇多想,接著和姜和財廝殺。
姜和財這廂有徐誌穹幫著打,不能贏,倒也死不了。
陳五豐要應對狄崇三,還要應對壹群護衛,漸漸力不從心,可徐誌穹不幫他。
混沌費解:“妳到底想做什麽?”
徐誌穹搖搖頭道:“時候還不到,這挺難的,就這麽讓我看著,真挺難的。”
不多時,老乞丐身上傷了十幾處,滿身是血,且戰且退,兩步撞在了姜和財的身上:“妳快走!快些走!”
姜和財壹雙兒女在酒肆裏,他哪能走,眼看被壹名護衛刺中後心,陳五豐上前砍殺來了護衛,脊背也被狄崇三砍了壹刀。
刀鋒之中的殺氣,留在了傷口裏,如同烈焰壹般灼燒,疼的陳五豐身軀打顫。
老乞丐換了戰術,他不再和狄崇三交手,反而把目標轉向了壹群護衛身上。
他側過身子斬殺壹名護衛,左肩先挨狄崇三壹刀。
躍至半空再殺壹名護衛,膝蓋又挨壹刀。
似這般壹刀換壹刀,老乞丐把所有護衛全都砍死,自己遍體鱗傷,躺在了地上。
狄崇三擦擦刀上的血跡,獰笑著朝老乞丐走了過來。
這趟生意虧了,狄崇三虧大了。
山犬幫元氣大傷,除了他這個扛把子,能拿得出手的戰力幾乎全都折了。
狄崇三很後悔,早知道遇到這塊硬骨頭,莫說替老四爭臉面,就是老四把命丟了他都不會管。
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殺了陳五豐,挽回名聲,是狄崇三唯壹能做的事情。
老乞丐靠著壹張桌子,擦擦嘴角血跡,沖著狄崇三笑道:“小狗崽子,妳挺有本事,出手夠黑,也夠毒,想當初啊,我在滑州行走,我也是個狠人,下手比妳還很……”
狄崇三垂著眼角舉起了刀子:“妳魔怔了怎地?死到臨頭,還特麽在這瞎扯?”
“狗崽子,誰死還不壹定呢!”老乞丐猛然跳起來抱住了狄崇三。
這下速度極快,狄崇三沒能躲開,壹雙短刀在老乞丐身上連劈帶砍。
老乞丐咬著牙,抖戰著身子推著狄崇三往外跑。
“狗養的,五爺壹身鐵打的骨頭隨著妳砍,我看妳能砍多少刀!”
身上的血窟窿壹個接壹個,老頭快撐不住了。
他回頭看了姜和財壹眼。
老東西,老掌櫃。
活著。
腿抖的越來越厲害,陳五豐還往前沖。
肩頭上都被紮爛了,陳五豐死抱著狄崇三,壹直沒撒手。
“再咬咬牙,殺了這雜種。”徐誌穹給了陳五豐壹點意象之力。
陳五豐瞪著血紅的眼睛,壹步壹步往前沖。
轟隆!
壹聲悶響,陳五豐把狄崇三撞出了酒肆,滿身殺氣旋即炸裂。
“狗崽子,跟著妳五爺壹塊上路!”
陳五豐想把狄崇三炸死。
就算炸不死,也炸他壹個重傷,給姜和財壹個逃命的機會。
殺氣散卻,老乞丐陳五豐筋骨盡斷,滿身血流,剩下壹口氣,躺在了地上。
狄崇三躺在不遠處,用手撐著身子,站了起來。
老乞丐沒炸傷他。
江湖跌爬多年,狄崇三見過老乞丐這手段,他知道如何護住自己的經脈,只要經脈不受損,憑他五品體魄,其他都好說。
狄崇三擦擦臉上灰塵,看著周圍的部下,笑呵呵道:“都給我數著,我要砍他三千塊肉。”
老乞丐還想抵抗,可他身子不能動了。
眼看狄崇三舉刀,老乞丐笑呵呵道:“狗崽子,妳來呀,砍呀,少砍壹刀我都看不起妳,
五爺到哪是條漢子,誰見了我都得叫聲五哥,滑州的大掌櫃鹿斌成,他有個妹妹叫鹿巧香,壹口壹個五哥,叫的那個甜……”
“妳個老不死的瘋漢,我讓妳知道什麽叫甜!”狄崇三刀子剛壹落下,老乞丐的雙眼忽而失神,他死了。
徐誌穹取走了他的性命。
“還差壹點……”徐誌穹喃喃低語,“可我實在不想看他受苦。”
混沌詫道:“我實在看不明白,妳是說修為還差壹點?我沒看出妳賺了什麽修為?”
徐誌穹搖頭道:“這和修為無關,幹系的是他的罪業,他就快把自己救下來了,依我看,已經救下來了。”
狄崇三很是費解,這老乞丐不該死的這麽快。
他揮起刀子,本想在屍體上多砍幾刀泄憤,不想拿刀的右手,食指突然掉在了地上。
食指之後是中指,五根手指壹根接壹根的掉。
狄崇三捂住手掌在地上翻滾,左手的手指隨即脫落。
胡德勇、仇正緒、邱武奎,見此情景,要帶壹群響馬逃命去,沒跑兩步,仇正緒發現腹腔灼熱,壹股燒焦的青煙從喉嚨裏燒了出來。
胡德勇嘴裏噴吐著煙霧,有話說不出來。
邱武奎整個身子被燒的透亮,儼然壹盞燈籠。
壹群響馬個個透亮,在壹片哭嚎聲中,顯得特別耀眼。
狄崇三在壹片“燈籠”之間翻滾,身上的血肉壹絲壹絲剝落下來。
徐誌穹嘆道:“這三千片肉,還真是個麻煩事情,我割他兩千八百片,余下的等到了地府再說。”
混沌搖頭道:“我實在是不明白,妳殺了老乞丐,又殺了這群響馬,修為賺到哪去了?”
徐誌穹道:“修為是白撿的,能撿的到算造化,撿不到也無妨,我不在意,但這個人算是救下了。”
姜和財殺光了屋子裏的響馬,提著長槍沖到了外邊。
壹眾響馬已經死透,老乞丐躺在地上,早就沒了生息。
“老哥哥,妳怎地了?”姜和財抱住陳五豐,哭的泣不成聲。
徐誌穹摸索著陳五豐的罪業,把他魂魄叫了出來:“有什麽話,想和他說麽?”
老乞丐陳五豐低頭笑道:“我都死了,這還能說話麽?”
“能。”徐誌穹操控意象之力,讓老乞丐暫時恢復了對屍體的控制。
陳五豐操控著屍體睜開了眼睛。
姜和財擦去眼淚,又驚又喜道:“老哥哥,妳在這等我,我去找郎中。”
“別了,來不及了,”陳五豐咧嘴壹笑,咳嗽兩聲道,“白吃了妳這麽多年酒,今天,這酒錢算是還上了。”
“哥哥啊,妳說啥呢?那幾個酒錢算啥呢?”姜和財哭道,“我是江湖裏走出來的,我就想聽妳講講故事,我天天都盼著妳來。”
陳五豐笑道:“我說的那些事,都是真的,有時候吹了那麽壹兩句,八成往上都是真的!”
“我信妳,老哥哥,妳說的我都信,我就愛聽妳講那些事。”
“愛聽?那我就再講壹段,我在滑州的時候啊,那是有身份的人,滑州屈縣大掌櫃鹿斌成對我恭恭敬敬,都是上等席面請我,
他有個妹子叫鹿巧香,長得俊,滑州裏壹等壹的美人,她見了我都走不動路,天天黏著我,五哥長呀,五哥短,壹聲壹聲叫的甜,我都沒正眼看過她,
後來呀,我正眼看她了,我……”
陳五豐不再控制自己的屍體,屍體立刻失去了生息。
“老哥哥!老哥哥呀!”姜和財放聲嚎哭。
徐誌穹問陳五豐:“後來到底怎樣了,妳這故事怎麽總是不給講完?”
陳五豐長嘆壹口氣道:“後來我正眼看她了,那天,她出嫁了,她出嫁那天可真俊呀,俊的就跟仙子似的,
我心裏難受,越想越難受,我就把她夫君給殺了,鹿巧香就這麽親眼看著,新婚那天看著她的新郎死了,她自盡了,她哥哥當場背過氣去,再就沒緩過來,我呀,特麽就是個畜生!”
“所以妳就逃到邊塞,當個乞丐?”
陳五豐點點頭。
徐誌穹道:“妳天天給人講這故事,就不怕走漏了風聲,就不怕官府來抓妳?”
陳五豐搖頭道:“不怕,來抓我倒好,抓了我,判我壹個斬決,死了,就不難受了,我天天做夢都能夢見鹿巧香,夢見她壹家子請我吃席,夢見鹿巧香叫我五哥,我特麽早就該死了,
這位大爺,您是鬼差吧,您帶我去地府吧,我這樣的人該受罰,什麽罪我都該受,咱們上路吧。”
徐誌穹笑道:“差了壹點,就差壹點,若是能親手殺了狄崇三,妳這罪業就能消了,無妨,先跟我去賞善司,功過咱們慢慢算。”
混沌似乎明白了什麽:“殺得是他,救得也是他,這裏有大關聯,妳賺了大修為,差不多應該夠壹品了。”
徐誌穹搖頭道:“修為能不能賺到,倒也無妨,殺他的是我,救他的,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