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生克煉化

　　饕餮外身的右半身變成了純白，不斷生長出奇怪的肢體。
　　有人的手臂，有牛的蹄子，有馬的尾巴，有老虎的利爪，還有禽鳥的翅膀。
　　饕餮外身的脊背上隆起壹塊血肉，血肉上面生著壹只眼睛，那只眼睛極力向下看著自己的右半身。
　　為什麽會生出這只眼睛？為什麽會生出這麽多奇怪的肢體？
　　連饕餮外身自己都無法理解。
　　白主生，所謂生，即相輔相成，饕餮外身的右半身和體內尚未消化的血生孽星形成了共生。
　　但這種相輔相成的共生不受饕餮外身控制，不受血生孽星的控制，完全屬於雜亂無章的生長，瘋狂消耗著饕餮外身所剩無幾的血肉和氣機。
　　在左邊，軀體為黑色，不斷生長出詭異的肉瘤和巨大的口唇。
　　肉瘤生長，被口唇吞噬，血肉流淌，又被口唇吸食。
　　黑主克，所謂克，即相殺相害，饕餮外身與血生孽星瘋狂的爭奪身體的控制權，不停的互相戕害與消耗。
　　太蔔費盡心力，終於召來了生克雙星。
　　不能怪生克雙星來的晚，他們花了這麽長的時間，就為了這刁鉆而陰險的手段，壹擊之下讓饕餮外身瞬間失去了戰力。
　　饕餮外身幾度掙紮，但無濟於事。
　　呼！呼！
　　低沈的咆哮聲震耳欲聾，連沒有任何修為的余光遠，在涼芬園外都感受到了咆哮聲中的絕望。
　　最終，饕餮外身化成了壹只巨大的眼睛，瞳孔和眼白在血絲和淚水之中慢慢交融，直至變成黑白兩團氣息，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團氣息去哪了？
　　只有太蔔知道。
　　饕餮外身和血生孽星，被生克雙星徹底煉化了。
　　黑白兩團氣機在空中盤旋，來自兩位星君的威壓，讓所有人睜不開眼睛。
　　壹陣狂風過後，陰雲密布，雷聲乍起。
　　大雨傾盆而至，陰陽二氣在涼芬園中盤旋，將滿地腥血壹掃而凈。
　　待風消雲散，雨過天晴，李沙白最先睜開眼，發現隋智不見了，公孫文也不見了。
　　在生克雙星降臨之前，他們搶先壹步逃走了。
　　饕餮外身消失的地方，閃爍著壹片金光。
　　李沙白走近看了看，閃爍金光的，是壹地米粒大小的丹藥。
　　這是生克雙星的回禮。
　　可這丹藥是做什麽用的？
　　連李沙白都看不出來。
　　等在涼芬園外的余光遠沖了進來，在地上抱起了奄奄壹息的余杉。
　　余杉含著血沫，默默的看著父親。
　　他想告訴父親他在塞北立下了大功，他想告訴父親他娶了壹個俊美賢淑的娘子，他想告訴父親他已經升到了殺道六品，可他說不出話來。
　　他看了楚信壹眼，楚信是白子鶴的哥哥，他們兄妹雖然沒有半點相似之處，但看見他，就當看見白子鶴了。
　　壹口血噴湧而出，余杉的雙眼漸漸失神。
　　“兒呀！我的兒！”余光遠抱著余杉放聲痛哭。
　　太蔔走上前來：“余尚書，別抱這麽緊，別把孩子勒死了。”
　　他拿起壹粒生克雙星留下的丹藥，塞進了余杉的嘴裏。
　　李沙白壹怔，太蔔居然能看出這丹藥的用途，看來還是他的陰陽修為更高壹籌。
　　丹藥滑進喉嚨，余杉咳喘壹聲，雙眼漸漸恢復了些光芒。
　　余光遠喜出望外，緊緊把余杉抱住。
　　余杉不停咳喘，太蔔皺眉道：“卻不跟妳說，別抱這麽緊，真想勒死他麽？”
　　余光遠萬分感激的看著太蔔：“我余家欠妳壹條性命。”
　　“不必客氣！”太蔔起身，壹揮袍袖，把所有丹藥都收了起來，交給了楚信將軍，“剛才已經試過了，這丹藥是救命用的，分給軍士們吃。”
　　試過了？
　　余光遠看著余杉，又看了看太蔔。
　　感激之情慢慢淡卻了。
　　軍士們服食了丹藥，但凡沒涼透的，都慢慢緩過壹口氣來。
　　梁季雄也吃了壹顆丹藥，傷勢稍有好轉，立時站起身來。
　　他走到太子身邊，道：“玉陽，站得起來麽？”
　　太子傷的很重，在呂運喜的攙扶下勉強站了起來。
　　呂運喜哭的壹臉鼻涕：“都怪老奴沒用，老奴沒看好殿下，老奴該死，老奴該死呀……”
　　太子皺眉道：“別再號喪了，我不還活著麽！”
　　梁季雄道：“走，跟我回皇宮，到了宮裏，無論我做什麽，妳只管看著，千萬不要插手。”
　　太子知道二長老要做什麽。
　　他要殺了昭興帝。
　　梁季雄對太蔔和李沙白道：“勞煩兩位，助我壹臂之力，那昏君不勞兩位動手，只需幫我提防著陳順才那個奴才。”
　　梁季雄回身又對楚信道：“車騎將軍，煩請帶上人馬立刻包圍皇宮，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有任何人進出！”
　　楚信點選兩千大軍，跟著梁季雄和太子壹並趕赴皇宮。
　　走到何芳身邊，梁季雄問壹聲道：“這位姑娘，妳為大宣立了大功，妳叫什麽名字？”
　　何芳猶豫片刻，看了看遠處的李沙白。
　　李沙白面帶笑容，微微頷首。
　　何芳深吸壹口氣，調和氣機，釋放出些許霸氣。
　　蒼龍九品技，龍怒之威。
　　蒼龍霸道的修為，意味著宗室血脈。
　　眾人紛紛低頭，梁季雄愕然道：“妳是宗室之人？”
　　何芳施禮道：“晚輩……在下……民女……”
　　她壹時不知該如何稱呼自己：“我，我叫何芳，見，見過聖威長老。”
　　時間緊迫，梁季雄沒再追問，且笑壹聲道：“既是宗室之人，且叫我壹聲老祖宗。”
　　“這，這怎麽使得！”
　　看著何芳局促的樣子，完全沒有居功自傲的表現，梁季雄越發喜愛這姑娘：“妳且隨我等壹並進宮。”
　　何芳走在了太子身邊，太子笑壹聲道：“妳比我年紀小些，應該叫我兄長！”
　　何芳紅著臉，輕聲叫了壹句兄長，太子甚是歡喜。
　　看著太子真誠的笑容，何芳壹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她的腦海裏突然響起李沙白的聲音：“無論梁季雄做什麽事情，妳千萬不要插手！”
　　……
　　大慶殿裏，昭興帝坐上龍椅，召集內侍，下了三道命令：
　　壹是立刻擬旨，召集群臣至大慶殿，宣布太子謀逆，梁季雄為同謀。
　　二是立刻傳召皇後、陳順才和齊安國護駕。
　　三是全力集結禁軍，守衛皇宮。
　　內侍們忙做壹團，有的忙著擬旨，有的忙著傳召，有的準備朝會，有的忙著布防，還有專門壹群人四下尋找皇後、陳順才和齊安國。
　　苦等許久，沒有壹名大臣進宮，昭興帝意識到情況不妙。
　　這般佞臣，都想背叛朕麽？
　　他們受了朕多年的恩惠，危難關頭卻又忘了朕的恩情。
　　有朝壹日，定要將他們趕盡殺絕！
　　壹名內侍火急火燎跑進大慶殿，對昭興帝道：“陛下，陳秉筆和齊掌印都找到了。”
　　昭興帝心裏瞬間踏實了，只要有陳順才在，至少能保住自己壹條性命。
　　“這兩個奴才在什麽地方？叫他們立刻過來！”
　　“這，這個……”內侍支支吾吾道，“陳秉筆在司禮監，齊掌印的腦袋在陳秉筆手裏提著。”
　　昭興帝臉色煞白，瞬間明白了許多事情。
　　他明白了太子為何會在那麽短的時間內攻進京城，也明白了危急關頭，為什麽陳順才消失不見。
　　“把，把那個奴才……”昭興帝覺得壹陣暈眩，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陳順才為什麽會背叛他。
　　這個世界上最不可能背叛他的人就是陳順才。
　　哪怕是他從小養大的那只獵犬，都沒有陳順才那麽忠誠！
　　禦用監掌印太監閆如海上前道：“陛下，老奴和陳秉筆有些交情，我去把他叫來，想是因為曲喬的事情，他心裏有些疙瘩，事情說開了也就罷了。”
　　曲喬！
　　昭興帝想起來了。
　　太蔔的那具傀儡。
　　難道說陳順才對她動了真意？
　　那是壹具傀儡，根本不是個人，即便動了真意，也該醒悟過來！
　　閆如海正要去司禮監，卻被昭興帝叫住了：“別去，先別去，妳且留在這裏，留在朕身邊。”
　　昭興帝感覺事情沒那麽簡單，陳順才已經殺了齊安國，他不可能再回頭了。
　　“閆如海，妳多年追隨於朕，對朕忠心耿耿，今朕封妳為正壹品統領太監，還要把司禮監掌印之位交給妳，妳意如何？”
　　閆如海連忙謝恩，忽聽又壹名內侍來報：“陛下，聖威長老和太子帶著兩千多人朝皇宮來了，馬上就要到到宣德門了！”
　　昭興帝的雙腿開始不自覺顫抖，閆如海道：“陛下勿驚，老奴這便集結內侍護駕，等文武群臣到齊，咱們再和他們論個公道。”
　　昭興帝再次叫住了閆如海。
　　按他的推測，文武群臣不會來了。
　　“閆如海，收拾些金銀，隨朕出宮。”
　　閆如海壹楞：“陛下，這，這是要去哪？”
　　“春狩！”昭興帝給出了委婉的說法，“出京狩獵。”
　　閆如海似乎明白了昭興帝的意思：“我，我這就去置備儀仗。”
　　昭興帝喝壹聲道：“蠢奴才！還置備什麽儀仗！找幾個心腹之人，隨朕從拱宸門（後門）出宮，越快越好！”
　　……
　　司禮監裏，陳順才擦了擦身上的血跡，壹腳邁過了眼前的屍體。
　　地上橫著不少屍體，史川縮在壹具屍體後面，含著眼淚道：“陳秉筆，這不關我事，我都是聽聖上的命令，陳秉筆，妳饒我壹命，我給妳磕頭了，陳秉筆，我求妳……”
　　陳順才面無表情揪住了史川，史川轉身對史勛喊道：“兄長，救我！”
　　史勛縮在角落，渾身抖戰，壹語不發。
　　救妳？
　　現在誰還能救妳？
　　我當初想救妳的時候，妳怎就不聽我的話！
　　陳順才揪住史川，在胸前摸索片刻，撕下了壹層皮肉。
　　史川如殺豬般哀嚎：“陳秉筆，饒我，饒我！我知道大官家在哪，我帶妳去找他！”
　　陳順才笑道：“我日後再去找他，今天先和妳好好聊聊！”
　　說完，陳順才剖開了史川的肚子，把內臟壹塊壹塊掏了出來。
　　“兄長，救我，兄……”
　　史川的聲音越發微弱。
　　史勛抖作壹團，不敢作聲，甚至不敢看上壹眼。
　　……
　　等梁季雄等人沖進皇宮，昭興帝已不見了蹤影。
　　二長老捶胸頓足：“卻不該讓這昏君跑了，無論如何都得殺了這畜生。”
　　“怪我！”太蔔慨嘆壹聲道，“我本有機會殺了他，卻不願背負這弒君的罪名！”
　　聽到這番話，太子也長出壹口氣，說實話，他也不想背負弒君弒父之罪。
　　梁季雄恨道：“這可如何是好！”
　　太蔔輕笑壹聲：“莫急，有人正提著燈籠找他索命。”
　　“提著燈籠……”梁季雄壹驚，“妳是說……”
　　太蔔點點頭道“：就是那狂生，說來慚愧，老夫卻無他那般膽量，他絕不會讓那昏君活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