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壹章 穿針引線

　　羅松貴在大牢裏待了壹天，被放出來了。
　　秦燕是神君身邊的紅人，劉平三給了秦燕壹個面子，且把這事說成是誤會，再加上秦燕和李全根來回疏通，嶽六生暗中使勁，把羅松貴給撈出來了。
　　羅松貴把牢裏的見聞告訴給了秦燕，聽完羅松貴的講述，秦燕為難了，他不知是真是假。
　　要說是真的，這事實在太離奇。
　　要說是假的，這事卻幹系著眾人的生死。
　　無奈之下，他還是給常德才送了封書信。
　　看過書信，常德才立刻有了判斷。
　　這孩子沒瘋，他說的是實話。
　　常德才就是鬼，當了壹百多年的鬼，他見過太多亡魂，這個老太監是個典型的怨鬼。
　　“主子，出大事了……”常德才趕緊把事情告訴給了徐誌穹，“主子，大牢裏已經抓了上千人，再聽那老怨鬼壹說，他們這神君這是要給內侍換種。”
　　換種？
　　為什麽要換種？
　　洪俊誠想要換壹副身軀，重新當下壹任神君？
　　可這和宦官什麽關系？
　　徐誌穹實在想不明白。
　　可眼下要面對的問題是，徐誌穹辛苦培養的內侍集團，要遭到滅頂之災。
　　行動得提前了！
　　“誰把那孩子救出來的？”
　　“秦燕親自去的。”
　　“糊塗！”徐誌穹皺眉道，“這事若是被洪俊誠知道了，秦燕脫得開幹系麽？”
　　徐誌穹在千乘國主要掌握了四路人馬，壹是他招募的判官，二是常德才在皇宮招募的內侍，三是洪華霄手下的巫女，四是洪振基及其手下的親兵。
　　在這四路人馬之中，內侍隱藏的最深。
　　作為內侍的核心成員，秦燕的地位最為重要，他的主要任務是觀察洪俊誠的動向，不到萬不得已，他不該參與到其他事情之中。
　　常德才道：“主子，他們真遇到了萬不得已的狀況，羅松貴是個好孩子，這姑且不論，
　　他是李全根的弟子，若是在大牢裏把李全根招出來，事情就全都漏了。”
　　徐誌穹搖頭道：“事情就出在李全根身上，羅松貴被抓了，他不該亂了方寸，這事情告訴秦燕作甚？應該先告訴咱們，由咱們幫他處置。”
　　常德才壹楞：“主子，咱們不在宮裏，事情又到了火燒眉毛的境地，可怎麽處置？”
　　徐誌穹道：“怎麽就火燒眉毛了？大牢是嶽六生看管的，且把羅松貴穩住就是了，我倒要看看洪俊誠會不會過問此事。”
　　常德才搖頭道：“主子，我也在宮裏當過差，這種捕風捉影的罪名，皇帝才懶得理會，轉過天來可能就把羅松貴給殺了。”
　　徐誌穹點頭道：“洪俊誠既是不理會，咱們做個和羅松貴壹模壹樣的傀儡，送到大牢裏替死就是了，這事有什麽難的？
　　洪俊誠本就想殺光內侍，活人都不理會，他還能來驗屍麽？”
　　常德才壹楞，這事確實是李全根欠考量了：“事出突然，李全根想的不周全。”
　　徐誌穹嘆口氣道：“罷了，叮囑他們壹聲，日後多加小心，
　　洪俊誠想給內侍換種，這是要讓新君繼位，這些日子讓秦燕仔細留意洪俊誠的動向，同時也要留意兩個皇子的動向，
　　若是收到風聲，咱們就得搶先壹步動手，先要了洪俊誠的命。”
　　常德才正要離去，卻被楊武攔住了：“誌穹，老常，我覺得這事，不光是周全，也不光是小心，算到根子上，是秦燕和李全根都做了不該做的事，
　　這事若是不管，眾人各懷心思，想殺洪俊誠卻沒那麽容易，就是能殺了洪俊誠，日後還要出亂子。”
　　常德才聞言似有所悟，徐誌穹反倒有些費解。
　　他不明白楊武的意思，但他不明白是正常的。
　　自加入掌燈衙門至今，徐誌穹在大宣官場上壹共待了不到三年。
　　但楊武不壹樣，他出身於官宦人家，對壹些概念非常清晰。
　　“不管是誰被抓，秦燕都不該出面撈人，他出手了，這就等於壞了規矩，
　　不光他不該出面，李全根也只能和嶽六生打個招呼，事情出在大牢，就該讓嶽六生全權打理，別人不該亂插手。”
　　常德才道：“嶽六生也是沒辦法……”
　　“沒辦法，找咱們呀，秦燕和李全根不能亂動！”
　　這回徐誌穹也聽明白了：“老常，先給他們把規矩立起來，洪俊誠下了狠手，得按規矩定好應對的法則。”
　　楊武還是搖頭：“光有法則不行，這群內侍在宮裏待久了，做事全憑默契和經驗，條條框框的事情根本記不住，
　　想把他們約束起來，得給他們成立個衙門，就像咱們掌燈衙門那樣，得有官職，有差事，白燈郎能做多少事，青燈郎多大權，都得說清楚！”
　　“衙門……”常德才好像記起了壹些事情，“以前我當差的時候，確實有過衙門，不過這不叫衙門，叫門戶，
　　那個時候的司禮監掌印於全祿勢力最大，宮裏當時最大的門派就是祿門，主子，這門戶是您幫我們立下的，就叫穹門吧！”
　　“穹門……”徐誌穹有些尷尬，“這個名字不好吧？”
　　常德才低頭道：“主子是看不起我們？”
　　徐誌穹連連搖頭：“妳誤會了，我只是覺得這名字……”
　　楊武在旁笑道：“這名字壹聽就富不了！”
　　常德才踢了楊武壹腳，趕緊向徐誌穹解釋：“主子，我可不是拿您名字說笑，您不喜歡，咱們就換壹個，
　　您在道門的名字叫馬尚峰，咱們就叫峰門吧！”
　　楊武在旁道：“有半瘋門麽？”
　　“我特麽就是打妳打得少！”常德才擼起袖子，追打楊武。
　　楊武的話提醒了徐誌穹。
　　內侍的作用很大，不止是現在的作用大，將來的作用會更大。
　　但相比判官、巫女和洪振基的親兵，內侍的狀況明顯要松散的多。
　　照此趨勢，內侍將來還有可能出亂子。
　　如果秦燕、李全根這些核心人員出了事情，其他內侍甚至可能會失去控制。
　　楊武的想法是對的，應該成立個門戶。
　　而且這個門戶得讓內侍有絕對的歸屬感，不能讓自己這個外人占據要位。
　　徐誌穹對常德才道：“這門戶應該叫德才門。”
　　常德才臉頰壹紅：“這可怎麽使得。”
　　“聽我的，就叫德才門！”
　　徐誌穹的語氣很是果決，似乎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說完這句話，徐誌穹突然感覺有種力量在身體內湧動。
　　那力量來的並無原由，但卻好像深深紮根在徐誌穹的身體裏。
　　看到常德才有些緊張，徐誌穹解釋了壹句：“門戶由妳壹手打造，叫德才門，內侍們聽了高興，星宿知道了也高興。”
　　殘柔星宿聽了肯定高興，常德才紅著臉推卻兩番，便答應了下來。
　　接下來是定職務。
　　“咱們現在有多少人手？”
　　常德才道：“我手下的弟子，有壹百零三人，弟子的弟子全算上，應該是有七百多……”
　　徐誌穹壹皺眉頭：“七百多，到底是多了多少？”
　　見主子生氣了，常德才趕緊思索道：“七百壹十三個，不，不是那個，那個是七百二十三，也，也不是，是那個……九百？”
　　要不是老常害怕的樣子很招人疼，徐誌穹真想揍她壹頓。
　　多虧了楊武提醒，內侍在管理上居然有這麽多疏漏。
　　“核實清楚人數，登記在冊，按修為和身份定下官職。”
　　常德才核對了人數，寫好了文書，徐誌穹審了壹遍，做了些修改，門戶的事情就此定下。
　　常德才任掌門，秦燕任首座，李全根任殿主，趙金棟、嶽六生和劉玉鵬各任長老。
　　職級高低明確，分工也明確，秦燕負責監視神君，消息刺探和傳遞等重要事件，則必須經過李全根。
　　定下職務和分工，徐誌穹教常德才寫應對。
　　包括遇到刑官如何應對，被抓進大牢如何應對，被押赴刑場如何應對。
　　這壹連串應對，徐誌穹先寫個大概，常德才逐壹往裏填補，再把相關人等叫出來，逐壹修訂。
　　只有做到這壹步，才能保證在決戰之前，讓宦官這股勢力不受到損害。
　　常德才這廂忙著德才門的事情，徐誌穹則去了京城壹趟。
　　夏琥還在陰陽司裏休養，等徐誌穹去時，只能勉強下床走路。
　　徐誌穹滿心愧疚，且在身旁殷勤照顧。
　　“來，娘子，這次不用那個壺了，咱們用這個盆，娘子莫怕，娘子對準，娘子用力……”
　　陪著夏琥待了半日，徐誌穹想學壹些針法。
　　夏琥知道徐誌穹的心思：“妳想把幾個魂魄縫起來？”
　　“不壹定縫他們，或許還能縫點別的！”
　　夏琥有些擔心：“妳還是別碰那繩子了，我總是擔心……”
　　“不必擔心，我有家夥，能把手護住。”
　　“我還是擔心……”
　　“我有分寸，娘子，妳信我就是。”
　　說完這番話，徐誌穹又覺得有力量湧動，幅度不大，但十分清晰。
　　這到底是什麽力量？
　　該不是窮奇那廝搗亂吧？
　　身體裏明顯多了某種力量，這肯定不是窮奇贈與的，窮奇不可能這麽好心。
　　這力量既真切又熟悉，可徐誌穹壹時間又想不出來源。
　　夏琥拗不過徐誌穹，且讓他拿些碎布，剪了幾個小人，把針法傳授給了他。
　　徐誌穹拿著針線，學的十分認真。
　　穿針引線之間，徐誌穹發現壹件事，他對夏琥的針法有誤解。
　　壹直以來，徐誌穹以為夏琥的針法就是單純的墨家手段，精巧而細膩。
　　而今在學習的過程中，徐誌穹發現這針法沒那麽簡單。
　　“針線之中融合了意象之力？”
　　“不然呢？”夏琥俏皮壹笑，“不用意象之力，怎麽能讓魂魄閉嘴？”
　　“把嘴縫上不就可以了麽？”
　　“光是縫上哪能行？嘴被縫上了，魂魄還能哼哼，聽著不也煩躁？這針線能讓魂魄徹底清靜下來，但凡有出聲的念頭，也得讓他們劇痛不止。”
　　連出聲的念頭都不能有？
　　這可不是縫住了魂魄那麽簡單，這是連元神壹並縫上了！
　　“這個技法可不好學了！”徐誌穹很是驚愕。
　　夏琥聳聳眉毛：“這是我天賦技，怕是妳也學不會，還是別費這份心思了。”
　　“學是壹定要學的，只要娘子肯教，我自然要下苦功！”
　　徐誌穹當真下了苦功夫，壹針壹線學的非常仔細。
　　夏琥重傷初愈，耐不住乏困，教了不到壹個時辰便睡去了。
　　等壹覺睡醒，徐誌穹還在燈下仔細縫補。
　　“娘子，妳這針腳如何？”
　　夏琥仔細看了片刻：“意象之力倒還過得去，可這針線活上實在難看了些。”
　　確實難看了些，徐誌穹只學會了意象之力的運用，墨家技法的精妙之處，他壹點都沒學會。
　　但徐誌穹的意象之力，不是夏琥能比擬的，他的意象之力有三品位格，又十分精純。
　　雖說徐誌穹還在三品下，單論意象之力，卻勝過三品上的龍秀廉。
　　“這是娘子的天賦技，能學到兩分精髓就算我造化，難看些倒也無妨，我那些朋友並不挑剔。”
　　徐誌穹叮囑娘子娘子好生歇息，隨即回了千乘罰惡司。
　　他把塞進傀儡的魂魄拿了出來，準備縫合出壹具全新的合魂魂魄。
　　這具傀儡，是徐誌穹和洪俊誠決勝的關鍵！
　　別的東西不敢說，魂魄這東西，徐誌穹有壹大把，也該讓他們派上點用場了。
　　徐誌穹把罪業壹根壹根拿了出來，擺在了書案上。
　　“妳們也跟了我不少日子了，這壹仗妳們可得多出點力氣，
　　要是有臨陣怯敵的，不聽號令的，怕是要吃苦頭了。”
　　徐誌穹戴上了蛇皮，拿起了龍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