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黑無常

　　送走了那對母女，徐誌穹且在城裏閑逛，走到北垣，沒忘了去桃花棚子裏坐坐。
　　老掌櫃見徐誌穹來了甚是歡喜，且吩咐人備了些小菜，兩人壹起喝了幾杯。
　　徐誌穹在棚子裏坐到了四更天，伸個懶腰，接著在城北轉悠。
　　城北變了些模樣，長樂帝給壹些遭難的人家免了商稅，這些人家拿著撫恤做起了小生意。
　　做生意的人多了，來這安家的人也多了起來，卻讓城北多少有了些人氣。
　　閑逛許久，徐誌穹也倦了，本打算回府，走到壹條小巷裏，忽然察覺情況不對。
　　耳朵雖然不濟，但眼睛還好用，徐誌穹發現身後有人尾隨。
　　會是誰？
　　梁孝恩？
　　他不需要尾隨，哪怕他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我也無從應對。
　　肖松庭？
　　又或是陰司的人？
　　徐誌穹的神經立刻繃緊，看似漫不經心走路，且等著身後那人靠近。
　　那人掏出壹條麻袋，迅速來到徐誌穹背後，對著腦袋就往上套。
　　奇怪了。
　　這人怎麽會如此魯莽？
　　難道其中有詐？
　　徐誌穹不動聲色，那人感覺把麻袋套上了，對著麻袋壹通踢打。
　　兩邊墻頭跳下來十幾個人，對這麻袋不停踢打，巧姑扶著鮑誌才走了上來，對著麻袋也踩了兩腳，卻發現麻袋裏沒東西。
　　“這，這麻袋是空的。”鮑誌才低下頭，仔細看了看麻袋。
　　在他低頭的壹瞬間，周圍人立刻跑的無影無蹤。
　　鮑誌才大驚失色，四下觀望道：“巧姑，妳們上哪去了？妳們等等我！妳們不能就這麽走了！”
　　他身上有傷，跑也跑不快，壹瘸壹拐剛跑兩步，看到徐誌穹站在了面前。
　　“妳，妳……”鮑誌才當場尿了褲子。
　　徐誌穹笑道：“報仇不隔夜，妳真有種。”
　　說話間，徐誌穹看了看鮑誌才的頭頂，時才還是壹寸八，而今已經過了兩寸。
　　不思悔改，卻還來暗算報復，多長幾分罪業也是應該。
　　徐誌穹看著鮑誌才道：“襲擊提燈郎，妳知罪？”
　　“姓徐的，妳，妳別欺人太甚，我讓我爹把刑部的人馬都召集過來，壹人壹腳都妳把妳踩個稀爛，妳別過來，今天妳別動我，這事就算完了……”
　　鮑誌才轉身想走，徐誌穹上前揪住他頭發，摁在了地上。
　　“姓徐的！徐誌穹！”鮑誌才失聲哭喊，“有本事，妳等我爹來，等我爹帶人來了，咱們再打壹場！”
　　徐誌穹笑道：“今晚就不等他了，等過些日子，我帶他去看妳。”
　　這種敗類，留在以後，也是個禍害。
　　徐誌穹壹刀砍了他腦袋，正打算把他罪業揪下來，房梁之上忽然跳下壹人，用長劍，刺向了徐誌穹的手背。
　　徐誌穹大驚，棄了人頭，接連後退了幾步。
　　被偷襲了。
　　這人什麽時候埋伏的？
　　我怎麽壹點沒察覺？
　　都怪耳朵不濟。
　　但見那人身穿壹襲黑衣，八尺高矮，身形瘦削，黑布遮著臉，看不見容貌。
　　這讓徐誌穹想起了壹個人。
　　壹個原本不該存在的人。
　　當初他去罰惡司，遇到了望安殿閻君杜春澤。
　　杜閻君向徐誌穹索要昭興帝的罪業，徐誌穹謊稱罪業被搶走了。
　　他隨口胡謅，說在白石寨遇到壹個人，那人身長將近八尺，身材清瘦，遮著臉，看不見容貌，就是他搶走了昭興帝的罪業。
　　沒想到竟和眼前這人壹模壹樣。
　　徐誌穹盯著那人的長劍，握緊了手裏的佩刀，同時用意念之力操控起胸前的鴛鴦刃。
　　黑衣人收回了長劍，俯下身去，看著鮑誌才的人頭，摩挲著他頭頂的罪業。
　　同行？
　　搶功勛的？
　　黑衣人摩挲片刻，壹團黑霧從他掌心之中飄了出來。
　　霧氣籠罩罪業之上，縈繞了壹頓飯的時間，漸漸散去。
　　取個罪業，為何還要大費周章？
　　徐誌穹道：“敢問這位同道，姓甚名誰？”
　　“誰是妳同道？”黑衣人看著徐誌穹，瞳孔之中滿是恨意。
　　徐誌穹道：“既不是同道，卻還能看得見罪業，足下莫非是冥道中人？”
　　黑衣人沈默半響，咬著牙道：“馬尚峰，我且問妳，我幾時拿了那昏君的罪業？”
　　果然……
　　徐誌穹抿抿嘴唇道：“那什麽，昏君的罪業，不是妳拿的，這根罪業給了妳，也算頂賬了。”
　　“頂什麽賬？”黑衣人怒道，“咱們素未謀面，為什麽要陷害我？”
　　我也不想陷害妳，誰知道這事情會這麽巧？
　　黑衣人指著鮑誌才的罪業：“取下來吧。”
　　徐誌穹笑道：“說好讓給妳了，妳拿去就是。”
　　“我不是判官，摘不下來這犄角。”
　　果真是冥道中人。
　　徐誌穹上前把犄角摘了下來，摩挲片刻，沒覺得有什麽異樣。
　　可等他低頭再看，鮑誌才的頭頂，又生出來壹根五寸多長的罪業！
　　這才是真實的罪業！
　　手裏這根兩寸長的罪業是假的！
　　徐誌穹又摸了幾下，假罪業忽然跳動了起來，和當初浮州知府高勝昌頭上的假罪業壹模壹樣。
　　既然是假的罪業，裏面不應該有魂靈。
　　既然沒有魂靈，又是什麽東西跳動？
　　徐誌穹想把裏邊的東西放出來，看個究竟，卻聽黑衣人道：“千萬別用意象之力，我好不容易將這東西封住，裏面的東西若是出來了，妳勢必沒命，先將這假罪業給我。”
　　徐誌穹將犄角遞給了男子，問道：“這裏面到底是什麽東西？”
　　黑衣人沒有回答，他收好假罪業，驀然舉起長劍，刺向了徐誌穹：“且說，妳為什麽害我！”
　　劍鋒刺向徐誌穹的心口，來的又快又準，只見劍光，不見劍形，卻和徐誌穹那日瞎掰的壹模壹樣。
　　徐誌穹側身躲過劍鋒，拔出佩刀，劈向了黑衣人的面門。
　　黑衣人沒有躲閃，揚起劍尖，點向刀口。
　　這壹劍若是點中，刀鋒勢必轉向，徐誌穹非但砍不中黑衣人，自己還會失去重心。
　　好詭譎的劍術！
　　可黑衣人也沒想到，這壹劍居然點空了。
　　徐誌穹刀鋒突然變向，改劈砍為刺擊，刀鋒刺向了咽喉。
　　黑衣人仰面躲閃，手中長劍卻沒閑著，刺向了徐誌穹的腰際。
　　躲閃的同時發動反擊，徐誌穹還從沒見過如此精湛的劍法。
　　原本占了先手的徐誌穹被迫收招，用佩刀格開黑衣人的長劍。
　　黑衣人壹劍落空，又來壹劍，刺向了徐誌穹的眉心。
　　徐誌穹仰面閃避，黑衣人再度落空，回手又是壹劍，刺向了徐誌穹的膝彎。
　　交手數合，徐誌穹連口氣都不敢喘。
　　他壹步跳起，躲開長劍，佩刀劈向了黑衣人的頭頂。
　　黑衣人舉劍招架，徐誌穹刀鋒變向，改為橫掃，來抹黑衣人的脖子。
　　黑衣人用劍鋒護住咽喉，徐誌穹刀鋒壹轉，來蹭左肩，黑衣人仰面閃避，徐誌穹變招，再度橫掃，沒掃中黑衣人的腦袋，卻掃中了臉上的黑布。
　　黑布掉落，徐誌穹看見了黑衣人的真容。
　　黑衣人沖著徐誌穹點點頭道：“好刀法！”
　　徐誌穹沖著黑衣人點點頭道：“好……俊。”
　　他想說好劍法來著，不知為何，突然冒出了這壹句。
　　這實在是情不自禁，因為這人長得實在太俊了。
　　杏核眼，高鼻梁，朱唇壹點若凝脂。
　　尤其是那雙眼睛，明眸閃爍之間，卻似能奪人魂魄。
　　這人生的這麽俊，可聽他的聲音，卻是個男子。
　　“這位，兄，那什麽，姑，那個朋友，妳怎麽稱呼？”
　　黑衣人收劍入鞘，面如冰霜道：“叫聲兄臺便好。”
　　果真是個男人！
　　徐誌穹也收了佩刀，抱拳道：“這位兄臺，咱們也算相識壹場，彼此通個名姓，也算合了禮數。”
　　黑衣人點頭道：“好說，妳且答應我壹件事情，我便把名姓告訴妳。”
　　“兄臺請講。”
　　“那昏君的罪業，是不是還在妳手上？”
　　徐誌穹微微頷首。
　　“在便好，”黑衣人道，“妳且答應我，千萬不要把這罪業輕易交給陰司，尤其不能交給望安殿。”
　　徐誌穹道：“這其中到底有何隱情？”
　　黑衣人道：“妳先答應我。”
　　徐誌穹點頭道：“我答應。”
　　“如此，我便放心了。”
　　見黑衣人要走，徐誌穹道：“足下還沒說名姓。”
　　黑衣人道：“我姓鐘，勾魂使，黑無常，鐘劍雪！”
　　黑無常！
　　五品的冥道修者！
　　他的來意到底是什麽？
　　徐誌穹問道：“鐘兄可是來自望安殿？”
　　鐘劍雪點點頭。
　　“鐘兄來此，是為救我？”
　　鐘劍雪再次點頭。
　　徐誌穹又道：“這其中到底有何內情，還望鐘兄指點。”
　　鐘劍雪搖搖頭道：“此事關系我道門存亡，暫且不能讓妳知曉，鐘某如今處境艱難，卻不能在此久留，告辭了。”
　　“鐘兄留步，”徐誌穹道，“時才那根假罪業裏，到底裝著什麽東西？”
　　鐘劍雪默然片刻，他不太想說，但最終還是告訴給了徐誌穹：“陰間。”
　　“陰間？”徐誌穹愕然，“壹根罪業裏存著陰間？”
　　鐘劍雪點頭道：“這根假罪業裏裝著壹片陰間，倘若妳把這片陰間放出來，杜閻君隨後就到，在陰間之中與杜閻君交戰，妳必死無疑。”
　　若是陰間入陽世！
　　徐誌穹想起了太蔔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