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判官

沙拉古斯

歷史軍事

罰惡司裏,壹群惡人正在憤怒控訴壹名判官。   惡人甲壹臉冤屈:“我是個老實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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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呼呀!且聽我唱壹曲芭蕉雨

掌燈判官 by 沙拉古斯

2023-12-10 18:15

  白悅山對徐誌穹動起了殺心,這點在徐誌穹的意料之內。
  師父曾經跟徐誌穹說過,在任何人面前不準提起他的名號。
  假如白悅山真的去過星宿廊,假如帶白悅山去星宿廊的人是師父,那白悅山肯定也收到過類似的警告。
  徐誌穹看著眼前的琴弦,面帶笑容道:“大夫,這事情讓我從何說起……”
  “別繞圈子!”白悅山語氣冰冷,“我問妳,是誰告訴妳我去過星宿廊?”
  徐誌穹看著白悅山道:“這人的身份不能透露,至於為什麽不能透露,妳懂。”
  他在暗示白悅山。
  白悅山楞了半響,難道這是祖師告訴他的?
  道門裏的人都曾說過,馬尚峰背後有高人相助,不然他也不可能用不到兩年的時間升到五品。
  可師父為什麽把我去過星宿廊的事情告訴他?
  難道師父和他無話不說?
  還是他信口胡說,故意詐我?
  白悅山手裏依舊攥著琴弦,徐誌穹手裏則攥著中郎印。
  在白悅山松手的壹刻,徐誌穹有絕對的把握能逃走。
  可問題是逃到了中郎院之後該怎麽辦?
  白悅山隨時也可以追到中郎院去。
  這壹點徐誌穹早有準備,常德才和楊武都在中郎院等著,白悅山真要追過去,三個人打壹個,徐誌穹還真就不怕他。
  但徐誌穹不想和白悅山打。
  他是來求白悅山幫忙的。
  白悅山又問:“妳在哪裏聽過這番話?”
  徐誌穹道:“這事情,也不能對妳說。”
  與祖師相關的事情,壹個字也不能提起,這確實是祖師當初的叮囑。
  當真是祖師讓他來找我的?
  白悅山還是有些懷疑,他冷笑壹聲道:“這也不能說,那也不能說,妳來找我做什麽?”
  徐誌穹道:“只想問白大夫壹句話,道門倘若出了敗類,當年還對白大夫有恩,如今這敗類身陷囹圄,白大夫救是不救?”
  白悅山心頭驟然縮緊,手中的琴弦顫了壹下。
  在那壹刻,他有壹種沖動,他想幹脆殺了馬尚峰滅口。
  可白悅山終究還是把琴弦放了回去。
  他的良知不允許他這麽做。
  馬尚峰是他認識的判官之中最特別的壹個。
  別的判官極力擺脫凡塵,卻因凡塵之中諸多顧慮,而畏首畏尾。
  馬尚峰眷戀於凡塵,不肯離去,可他眼中沒有顧慮,只有天理。
  這樣的判官,擔得起道門的重任。
  白悅山無論如何也不能對他下手。
  他把琴弦慢慢放下了。
  徐誌穹長出了壹口氣,他沒有找錯人。
  賞善大夫白悅山。
  清澈如水,又深不見底。
  他去過星宿廊。
  他見過師父。
  他是深得師父信任的人。
  如果想找壹個幫手和徐誌穹壹起上星宿廊,殺了那個神秘人,白悅山是唯壹的選擇。
  白悅山重新調好了琴弦,曲調再度響起,問徐誌穹道:“妳來找我,只是為了試探我?”
  徐誌穹搖頭道:“我來找白大夫,是有事相求。”
  “妳想讓我作甚?”
  徐誌穹道:“我想除掉那道門敗類,不知白大夫願不願意幫我。”
  白悅山輕嘆壹聲道:“尚峰,妳知不知道妳口中的道門敗類,是什麽身份?”
  徐誌穹搖頭道:“不知,我只知道他修煉了邪道。”
  白悅山又道:“妳知不知道他為道門立下了多少功勛?”
  徐誌穹搖頭道:“不知,我入道時日畢竟不長。”
  白悅山點點頭:“妳入道的時日確實不長,那人在道門之中扶傾救危之時,恐怕妳尚未出世,
  尚峰,我不知道妳收到了什麽消息,倘若這是妳壹己之願,我勸妳三思後行,
  倘若這是祖師之命,請妳轉告祖師,悅山受人恩惠,尚未報償,此事恕難從命,祖師有何懲戒,悅山願壹肩擔之。”
  徐誌穹低下頭,且默默聽白悅山彈曲。
  當前的狀況有些復雜,白悅山不肯幫忙。
  但他的話已經證實了徐誌穹的推斷,那個困在星宿廊裏的人,的確是判官道的高手,看著白悅山對他的敬意和仰慕,他的身份和地位很可能在白悅山之上。
  比白悅山的地位還高?
  如果那人還是凡塵之中的角色,那就只剩下了壹種可能。
  判官三品——獨斷冢宰!
  “那位道門中的前輩,是獨斷冢宰麽?”徐誌穹選擇了直接發問。
  他沒再用敗類這個詞,他不想刺激到白悅山。
  白悅山笑壹聲道:“妳連他身份都不知曉,還想殺他?”
  “卻說這事情難辦,白大夫也不肯幫忙。”
  “我且彈奏壹曲,妳若聽得出曲牌,我便告訴妳他身份。”
  “這曲是《芭蕉雨》,我都聽見雨聲了。”
  白悅山詫道:“我卻沒說讓妳猜這壹曲。”
  徐誌穹怒道:“堂堂賞善大夫,焉能言而無信!”
  白悅山長嘆壹聲:“罷了,我且告訴妳,妳猜的沒錯,那人就是道門之中的獨斷冢宰,是判官道在凡間的首領!”
  真是獨斷冢宰!
  可他說凡間的的首領,這就和湧碌罰惡司長史李慕良所說的有些矛盾了。
  徐誌穹道:“在下曾聽說過壹州壹長史,三州壹大夫,壹國壹冢宰,怎就說他是判官道在凡塵中的首領?”
  白悅山沈吟片刻道:“我口誤,能把剛才的話收回來麽?”
  白大夫這性情真是率真。
  看來這位冢宰和別的冢宰還不太壹樣。
  星宿廊裏困著判官道在凡塵的頭號人物!
  還能從白悅山嘴裏多套出些消息麽?
  “敢問獨斷冢宰姓甚名誰?”
  白悅山搖搖頭道:“這卻不能告訴妳。”
  “妳再多彈幾首曲子,我猜猜,猜中了,妳便告訴我。”
  白悅山冷笑壹聲道:“便是讓妳猜中壹百首曲子,也不能告訴妳,尚峰,妳走吧,這事情我真不能幫妳。”
  “總是彈曲也太乏味,白大夫,可否唱上兩曲,讓徐某分辨?”
  “妳讓我唱,我便唱,妳當我是勾欄之中的歌姬?”
  徐誌穹嘆道:“原本我想好好研習壹下歌詠之術,既然白大夫不想指點,那我只能再去勾欄。”
  “且慢!”白悅山喝止徐誌穹,“勾欄那等粗俗之地,哪能學得來正經歌詠?”
  “勾欄是粗俗了些,我還是去鶯歌院吧。”
  “鶯歌院就不粗俗麽?”白悅山冷哼壹聲,“妳莫要用我嗜好來拉攏我,這件事情,我委實不能幫妳!”
  徐誌穹嘆息道:“只是想聽大夫唱上兩曲,難不成還能借這兩曲,害了獨斷冢宰?”
  白悅山思量片刻道:“也罷,既是妳誠心求學,我指點妳兩句也無妨,妳且聽仔細。”
  “呼呀!”
  白悅山嘆了壹聲。
  唱曲之前,要嘆壹聲,這是他的習慣。
  “雨過涼生藕葉,晚庭消盡暑……”
  白悅山當真唱起了壹首《芭蕉雨》。
  徐誌穹壹字壹句聽得真切。
  壹曲唱罷,白悅山抿了壹口茶道:“妳若真想學唱曲,我便教妳,妳若另有所圖,卻也不必多費心思,我鐵定不會幫妳。”
  白大夫,妳真是個澄澈的人。
  妳已經在幫我了。
  “我是真心想學唱曲,時才那首《芭蕉雨》,我且唱壹次,勞煩大夫斧正。”
  “呼呀!”
  徐誌穹也從嘆詞開始,把《芭蕉雨》重新唱了壹遍。
  白悅山的唱腔十分特別,徐誌穹還真就學到了幾分精髓。
  白悅山頗為滿意,對徐誌穹道:“這裏有幾個字,妳咬的輕了些,且跟著我的板眼再唱壹遍,呼呀。”
  ……
  深夜,侯爵府。
  徐誌穹坐在夏琥面前,目光憂郁而深邃:“夏中郎,我這廂新學壹曲,且唱兩句給妳聽,妳能聽得出曲牌麽?”
  夏琥眨眨眼睛,摸了摸徐誌穹的額頭,高燒好像已經退了。
  “妳是見過白大夫了吧,說話卻和他壹樣顛三倒四。”
  “夏中郎,莫急,且聽我唱來就是,呼呀!”
  徐誌穹先嘆息壹聲,夏琥壹楞:“妳這聲叫的,卻和白大夫壹模壹樣!”
  “怎麽說是叫的?這是嘆息!妳仔細聽著!”
  徐誌穹唱了壹邊《芭蕉雨》。
  夏琥眨眨眼睛道:“這詞聽不大懂,但這聲音白大夫有幾分相似。”
  “夏中郎,妳說到底是幾分?”
  “三五分吧。”
  “三五分卻是萬萬不行滴呀,呼呀!”
  徐誌穹又唱了壹遍:“夏中郎,妳覺得這次有幾分相似?”
  夏琥的表情有些為難:“要我說,還是那聲呼呀,叫的最像了。”
  “妳若喜歡,我夜夜都這麽叫,呼呀~”
  徐誌穹壹連唱了三十七遍。
  夏琥眼圈發黑,目光呆滯道:“這次像了,壹模壹樣。”
  徐誌穹皺眉道:“妳莫要敷衍我,這是性命攸關的事情,我若是唱的不像,妳就要守寡了。”
  “像,我沒騙妳!”生死關頭的大事,夏琥還是不含糊的,“我聽得真是壹模壹樣,若是閉上眼睛,我還真以為是白大夫來了。”
  唱腔能學到壹模壹樣,聲音也能學到壹模壹樣麽?
  當然不能。
  徐誌穹跟陶花媛學過擬聲術,但也只能騙騙尋常人,夏琥是六品判官,聽力恁地高超,哪有那麽好騙。
  她之所以聽起來壹模壹樣,是因為中了徐誌穹的六品技,六品技的第二層——心境,讓她產生了白悅山就在眼前的幻覺。
  徐誌穹又唱了十幾遍,夏琥的臉色越發難看。
  “官人,我跟妳說正經的,妳唱的當真和白大夫壹模壹樣,”夏琥拍著良心發誓,“妳再唱壹遍,我便嘔在妳身上,我說到做到。”
  徐誌穹沒有繼續為難夏琥,他去了朱骷髏茶坊。
  進了茶坊,徐誌穹化身無形,悄悄到了陸延友的門前,趴在門上靜靜傾聽。
  他的聽力折損了七成,聽得不是太清楚。
  裏邊有陸延友的聲音。
  還有壹個女子的動靜。
  兩人似乎正在關鍵回合。
  徐誌穹覺得陸延友快結束了。
  趁此機會,徐誌穹唱道:“呼呀!雨過涼生藕葉,晚庭消盡暑……”
  剛唱了兩句,陸延友以最快的速度,推開了上邊的女子,穿上衣服,壹路沖了出來。
  “大夫,大夫駕臨,屬下有失遠……”陸延友盯著徐誌穹看了半響,“白大夫呢?”
  徐誌穹道:“時才還在,轉眼便走了。”
  陸延友四下尋覓半響,捶胸頓足道:“老弟,白大夫既是來了,妳怎不提醒我壹聲?”
  徐誌穹道:“他來的快,走的也快,我還沒來得及說話。”
  陸延友垂頭喪氣道:“這兩日收了不少功勛,本應該官復原職了,白大夫來找我,肯定是為了這件事。”
  屋子裏的女子嬌嗔道:“官人,妳這是去哪了?這時候妳也舍得走?”
  徐誌穹往屋子裏看了壹眼,這女子還真就見過。
  橋頭瓦市,金鳳棚子的女掌櫃,仇金鳳。
  她曾是橋頭瓦市著名的相撲手,這體魄自然是不差的!
  她居然和陸延友……
  陸延友嘆口氣道:“罷了,我去向白大夫賠罪去吧。”
  徐誌穹擺擺手道:“別急,白大夫許是正在氣頭上,來日再去不遲。”
  閑敘幾句,徐誌穹走了。
  陸延友回到臥房裏,無精打采。
  仇金鳳來到身邊,百般溫存,卻看他那個頭,慢慢低了下去。
  “這怎麽還不濟了?”
  陸延友嘆息壹聲道:“罷了,今夜不濟了,明夜只怕也不濟了。”
  ……
  騙得過五品判官,能騙得過三品判官麽?
  徐誌穹進了小黑屋,點亮了引路燈。
  還是那面銀鏡,徐誌穹看見了自己的臉,蒼白到沒有血色的臉。
  他先去了裏屋,看了師父壹眼。
  師父睡得依舊安詳,徐誌穹低下頭,心下默道:“師父,保佑弟子馬到功成。”
  他提起毛筆,又在師父臉上畫了壹朵梅花。
  他提起燈籠,走出小黑屋,來到了隔壁那間房。
  門裏邊似乎有點聲音,但徐誌穹聽力不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趴在門上。
  他不作聲,那人也不作聲。
  忍住,千萬忍住,得把他的念想勾起來。
  僵持了許久,那人終究按捺不住,開口了。
  “悅山,是妳嗎?”
  徐誌穹不作聲,念想上還差了那麽壹點。
  那人沈默片刻,又喊道:“到底是不是妳,妳且說句話!”
  他太渴望出去了。
  心存渴望就好,越渴望越好!
  徐誌穹直接把六品技提到了第三層,大勾欄境!
  在這壹層境界裏,對方會聽到他最想聽到的聲音。
  徐誌穹深吸壹口氣,嘆道:“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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