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 冢宰府
掌燈判官 by 沙拉古斯
2023-12-10 18:15
徐誌穹毒發,命在須臾。
壹路跟隨他們的伶鬼悄然走了過來。
她自稱妹伶,號稱有辦法救徐誌穹,條件是帶她離開兩界州。
鐘劍雪不知她到底什麽身份,也不知該不該信她。
幸好徐誌穹還有壹絲意識,沖著妹伶點了點頭。
妹伶拿起洞簫道:“我吹壹首《天為證》,妳且在曲子之中立誓,如有食言,妳必遭天譴。”
洞簫之曲響起,徐誌穹想要立誓,嘴唇翕動幾次,卻發不出聲音。
妹伶笑了壹聲,嘴唇湊到徐誌穹耳邊,柔聲細語道:“無妨,蒼天應是聽到了。”
說完,妹伶扶住了徐誌穹,壹手將他托在懷裏,另壹手捏住了徐誌穹的鼻子。
這是作甚?
徐誌穹呼吸本就微弱,這下被迫張開了嘴。
妹伶俯身,對著徐誌穹的嘴吸了下去,兩唇交接時,鐘劍雪終於看到了妹伶的樣子。
好俊!
鐘劍雪容貌出眾,是徐誌穹見過最美的男子,沒有之壹。
許是因為自己長得太出眾,鐘劍雪從不誇贊女性的容貌,在他眼裏,常德才的容貌只算略有顏色,陶花媛只能算勉強及格。
可妹伶在他眼中,絕對算得上俊美。
妹伶的長相絕不算華麗,把五官分開來看,甚至還略顯平庸。
可若放在壹起,這張臉卻美到無可挑剔,美的讓鐘劍雪相信,這凡間是真有仙子的。
接唇片刻,妹伶猛然壹吸,徐誌穹身體壹陣僵直,隨即雙眼壹翻,仰面躺在妹伶膝上,半響不見動靜。
鐘劍雪壹驚,問道:“出了什麽事情?”
妹伶轉過臉,吐出壹口綠水。
她把徐誌穹的屍毒吸出來了。
鐘劍雪見那團綠水在地上蠕動,知道這便是屍毒,舉劍要砍,卻被妹伶阻止了。
“這屍魔在附近囤積了上萬具屍體,妳這壹劍下去,屍毒散落到各處,若是碰到屍體上,卻不又養出來壹具屍魔?”
鐘劍雪覺得有理,他正要找符咒封印屍毒,卻見妹伶拿出洞簫,吹了壹曲《系裙腰》。
那團蠕動的綠水,在簫聲之中,仿佛被壹條裙帶緊緊捆住,不再動了。
待簫聲停止,那團綠水已經變成了壹枚精致的綠玉。
妹伶把綠玉拿了起來,交給鐘劍雪道:“算是我送妳份見面禮。”
鐘劍雪有些厭惡,但妹伶送到了手邊,又不好不接,且把綠玉接了過來,轉手交給了楊武。
楊武大驚失色:“妳給我作甚?這東西妳……”
在綠玉上摸索片刻,楊武將它收了起來。
這是塊好毒玉,楊武雖然沒見過毒玉,但摩挲之間,能感受到這玉是壹件上等法器。
妹伶看著鐘劍雪,雙眸閃爍,閃的鐘劍雪微微臉紅。
“我救下了妳男人,妳也該帶我離開兩界州了。”
鐘劍雪慌忙搖頭道:“他不是我男人,我,我原本就是個男人。”
妹伶壹笑,更顯嬌美:“我知道妳是個男人,也不嫌棄妳們倆的情誼。”
鐘劍雪繼續搖頭道:“我和他,是沒什麽情誼的。”
奇怪了,我跟她解釋這麽多作甚?
徐誌穹躺在妹伶的膝蓋上,雙眼上翻。
妹伶拍了拍徐誌穹的臉頰,柔聲道:“郎君,暢快了吧,差不多,就起來吧。”
徐誌穹坐起身子,指著口唇,含混說道:“麻,麻癢……”
妹伶問鐘劍雪要了些水,讓徐誌穹漱口,漱過幾次,徐誌穹的口齒清晰了,這證明殘毒徹底散盡了。
鐘劍雪對徐誌穹道:“馬兄,我答應了這伶鬼,若是她能救妳,就帶她離開兩界州,只是我擔心……”
“擔心也沒用!”徐誌穹看著妹伶,搖了搖頭。
妹伶鄙夷壹笑:“怎麽,妳當真要食言麽?男兒說過的話,轉臉就不認麽?”
徐誌穹起身道:“哪個說我不認?我搖頭,是說這事不用思量了,我帶妳出去。”
鐘劍雪看了看徐誌穹,他擔心這女子不是善類,卻又不好明說,這女子身上,有股奇怪的氣息,讓人難以抗拒的氣息。
徐誌穹也擔心,但他沒得選。
什麽事情都能不作數,但有兩件事,必須作數。
壹是對天發誓的事情必須作數,因為判官遵循的是天理。
二是受人恩情必須報答,這是徐誌穹做人的本分。
鐘劍雪還是放心不下,他拔出長劍,註入氣機,劍刃周圍,出現了水紋和鱗片的光暈。
“這位姑娘,請妳對這長劍發個誓,到了凡間,絕不行兇作惡。”
妹伶看了看長劍,面帶微笑道:“這把劍裏,有玄武真神的血。”
鐘劍雪壹驚,越發覺得這女子不簡單。
她能吸出屍毒,還能看出這把長劍的玄機。
沒想到妹伶又補了壹句:“玄武真神的血,還有用處麽?”
鐘劍雪眉頭緊蹙:“此言何意?”
妹伶莞爾:“隨口壹言,別無他意。”
她對著長劍說出了誓言:“妹伶若在人間行兇作惡,願憑玄武真神懲處。”
說罷了誓言,徐誌穹歇息片刻,帶著眾人上路,走在半途,鐘劍雪試圖打探妹伶的身份。
“妹伶姑娘,妳因何來到了兩界州?”
妹伶道:“我本是望安河畔的壹名歌伶,那日受邀,去合王府邸獻曲,不料合王突生邪念,要強占我身,
我不從,被他活活打死,埋在了府邸後院,因怨念極深,魂魄難以分離,且壹並脫離軀殼,伺機復仇。”
這是典型的怨靈形成過程,單從這段描述來看,她說的應該是真的。
妹伶接著說道:“好不容易等到復仇良機,卻因出手莽撞,未能得手,反倒被勾魂使發覺,勾魂使不分青紅皂白,把我鎖到陰司受罰,半途之中,卻又遇到了壹名判官,
這判官說我受了冤屈,須將冤屈昭雪之後,再送往陰司,勾魂使不肯,兩下爭執激烈,以至大打出手,我則趁機逃命,不想逃到了這荒原之上,
我怕勾魂使再來抓捕,且在荒原之上四下遊蕩,哪知這地方有去無回,這壹遊蕩,卻不知漂泊了多少年。”
楊武聞言慨嘆道:“勾魂使真不是東西!”
鐘劍雪瞪了楊武壹眼,轉臉又看了看妹伶。
她這番話說的合情合理,在對待怨魂上,判官和勾魂使的態度的確有很大差異,勾魂使會把怨靈直接送往陰司,防止其為害,但判官壹定要查明真相,賞善罰惡,雙方也經常因此發生爭執。
可若只是個怨靈,怎麽會有本事吸出屍毒?這件事情卻讓鐘劍雪深表懷疑。
妹伶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直接回答道:“在這兩界州裏,遊蕩些時日,妳們或許也能學到不少本事,
這屍魔在兩界州不知待了多少年,每日能從陽世帶回不少屍首,光是這本事,妳們想必就沒見過吧?”
從陽世帶回來屍首?
難道這屍魔能自由出入兩界州?
鐘劍雪覺得費解,但那些屍體確實剛死不久,而且是在陽世死的。
而且屍魔完全不畏懼他手裏的長劍,這個叫妹伶的女子似乎也不甚畏懼。
兩界州出現了變化,這變化讓鐘劍雪滿心憂慮。
……
這壹路不知走了多久,半途之上,徐誌穹和鐘劍雪還曾因為極度困乏,小睡了片刻。
待發現天色稍微亮了壹些,濃霧之中出現了壹座府邸的輪廓。
徐誌穹收了指路燈籠,活動了壹下酸痛的手掌。
這壹路上,持續輸出,徐誌穹的氣機消耗不少。
四個人小心翼翼來到院墻附近,徐誌穹對妹伶道:“這事情與妳無關,妳且在墻外等。”
“郎君,妳若是拋下了我,我卻找誰評理去?”妹伶始終管徐誌穹叫郎君,每壹聲郎君都讓鐘劍雪骨頭發酥。
可徐誌穹似乎沒有什麽特別反應,只是問了壹句:“妳身手怎麽樣?”
妹伶看看墻壁道:“跳過這墻,倒也不難。”
“那妳便跟著去吧,”徐誌穹正要上墻,突然回過頭問了壹句,“那個合王,還活著麽?”
妹伶搖頭道:“我不知道自己在兩界州待了多少年,也不知道陽間的事情。”
徐誌穹點點頭:“若是他還活著,這仇我幫妳報了。”
妹伶看著鐘劍雪道:“妳男人是判官?”
鐘劍雪急忙解釋道:“他不是我男人,我是男人,男人他不能是男人的……”
妹伶輕笑壹聲,隨著徐誌穹越過了墻頭。
鐘劍雪回身看著楊武:“適才我說的話,妳聽明白了麽?我是男人……”
楊武點點頭道:“我是打不過妳的,妳說是就是唄!”
四人進了府邸後園,滿園鮮花,爭奇鬥艷。
徐誌穹問鐘劍雪:“來過冢宰府麽?”
鐘劍雪搖搖頭道:“這又不是我道門的地界,我來這作甚?”
“妳猜龍秀廉會把《冢宰錄事簿》藏在什麽地方?”
“這卻更猜不著了!妳不是有燈籠麽?用妳那燈籠找找!”
“這燈籠只會指路,它不會找東西,起碼得說出個地名來。”
鐘劍雪思考片刻道:“這東西壹般會放在書房吧?不過隱秘而又珍貴之物,放在臥房也合情理,又或者放在某處機關暗格……”
“罷了,如妳所說,卻要把整座府邸找壹遍,先找書房吧!”
徐誌穹重新打亮引路燈籠,將尋找書房的意念灌註到燈籠桿裏。
地上的光暈四下亂跳,偌大的府邸之中,不止壹間書房。
徐誌穹也不知道這些書房都有什麽區別,沒法給燈籠傳遞正確指令,正當思忖對策,卻見壹名判官挑著兩個木桶,從壹座小屋裏走了出來。
看他修為,是個八品引路主簿,應該是冢宰府的差人。
徐誌穹化身無形,上前將他摁住,捂住他口鼻,低聲問道:“妳知道《冢宰錄事簿》在什麽地方麽?”
主簿驚慌失措,連連搖頭。
“妳知道龍冢宰的書房在什麽地方麽?”
主簿點點頭。
“龍冢宰壹共有多少間書房?”
主簿臉色青紫,眼淚直流,表示自己快被憋死了。
徐誌穹給他透了口氣,主簿喘息半響,不敢高聲,小心翼翼道:“主簿有書房十六間。”
徐誌穹咂了咂嘴唇,這事情不好辦了。
十六間書房,逐壹搜尋,卻要找到何年何月?
他看見掉在地上的兩個木桶,又問那主簿:“妳是給人送飯去了?”
主簿低下頭,沒有回答。
徐誌穹壹笑:“不說?”
他再次捂住了主簿的口鼻,過了片刻,主簿表示他願意說了:
“那小屋子裏,有三名要犯,我每天給他們送壹頓飯吃。”
“他們是哪來的要犯?”
主簿猶豫片刻,又被徐誌穹堵了口鼻。
掙紮片刻,主簿如實說了:“他們是三位賞善大夫。”
徐誌穹壹怔,轉而笑了。
難怪龍秀廉必須把這二十多個判官全都除名。